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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真相倒计时 ...


  •   文名:《真相倒计时》
      类型:推理悬疑
      视角:男主
      食用指南:
      1、不是耽美,改编自电影《看不见的客人》
      2、以前写的练节奏
      3、没有感情线

      正文:

      我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可如今却被指控成一个谋杀情妇的杀人犯。
      妻子带着女儿离开了我,事业也暂时停滞不前。
      而我虽被保释,却仍未洗脱嫌疑。
      被警察全天候监视的我,什么也做不了。

      为了打赢官司,我的私人律师顾飞羽正在帮我寻找本案最关键的目击证人,并帮我聘请了业内最知名的辩护律师何冠男。
      我们相约两小时之后见面,以备今晚的庭审。
      时间还早,我坐在沙发上关注着电视上播放的案件进展,顺便等待顾飞羽的消息。

      1
      “叮咚——”
      此时,门铃响了。我揉着酸涩的眼睛开门,却见门外是一个年过五旬、满头银色短发的妇人。
      她一见到我,就礼貌地介绍道:“你好,贺先生,我是何冠男,您的律师顾飞羽请我来的。”

      我见过何冠男的照片。
      那身古板的装扮在何冠男的职业生涯中似乎从未变过,尤其是那一头干练的银色短发让我印象非常深刻。
      她就是不做自我介绍,我也能认出她。
      只是我没想到她居然提前了两个小时到访。

      家里乱得很,还没来得及收拾,我穿着邋遢的家居服,客厅的餐桌上也一片狼藉。
      我将她请进屋,一边收拾了餐桌,一边抱歉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去换一件衣服。”
      “好的。”

      我换了身职业装,来到客厅,却见何冠男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上播放的新闻。
      “……接下来是今日头条,林襄瑗的丧礼于今早举办。这位知名摄影师疑遭情夫谋杀。近期,贺权倾的事业获得了飞跃性的进展。他辩称无辜,认为自己是受阴谋所害……”

      我轻咳一声,打开话匣:“我本以为你会晚点到的。”
      何冠男回过神来,说:“本来是的,但是我们遇到了麻烦。我试图联系顾飞羽,却联系不上。”
      我解释道:“他出差了。但他向我保证,称一切尽在掌握,他有了新的办法。”
      “可以反败为胜?”
      “正是。”

      何冠男不以为意,说:“他上次也是这么说的,我有新的消息,但他还不知情。”
      “什么消息?”
      何冠男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却字字铿锵地说:“今晚极有可能作出判决。”
      “怎么说?”
      “我的线人表示,警方在最后关头得到了一位可能扭转局势的证人。虽然目前身份不明,但是他正在司法保护下进行转移,以便三小时后出庭。”

      我不知道这个可能扭转局势的证人和顾飞羽所找的目击证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是,那将对我非常不利。
      我强装淡定地看着何冠男的眼睛说:“我说的都是事实。”
      她与我正对而坐,拿出公文包里的文件,对我说:“可是您的证词有漏洞,贺先生,我需要细节。真相基于细节,我能用细节说服大众您是无辜的。迄今为止,我尚未输过一场官司。但我需要您的合作。”

      我早已将案件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详细地跟警察交代过无数遍了。
      事实就如我所说,我是无辜的受害者。
      还需要什么细节?
      我抱怨道:“警察全天候监视我,他们已经把这里变成了一坐牢笼。如果我还有细节需要补充,你觉得我会没说吗?”

      她无视我的情绪,开门见山道:“他们要正式逮捕您了,贺先生。我们有三个小时重新开始。我建议你别再抱怨,开始工作吧。”
      她拿出计时表,设置好倒计时间,放在桌上,然后郑重的对我说:“您和死者当时在那家酒店做什么?”

      2
      夜色渐浓,林立的高楼大厦在逐渐低垂的暮色中变成了一片灯红酒绿。
      窗户的钢化玻璃将城市的一切喧嚣阻绝在外。
      屋内落针可闻,只能清晰地听到来自计时表均匀而又急促的滴答声。

      我深知抱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于是又回忆起那个已经述说过无数遍的案发经过。

      案发地点在丽晶酒店。
      酒店是距离城市一百公里的偏远郊区。
      当时正是冬季的第一场雪后,全城大雪覆盖,一片银装素裹。

      我和林襄瑗的不正当关系被一个神秘人发现了,于是他借此敲诈我一百万元。
      为了平息此事,我只好按照神秘人的指示带着钱财来到这家酒店。

      何冠男听着我的供词,一边在笔录本上记录,一边讽刺道:“比起离婚,还是付封口费更加划算。”
      我说:“我不可能和我老婆离婚的。”
      她问:“那为什么选择了距离城区一百公里外呢?”
      “我不知道。”
      “约在那么远的地方,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反问道:“酒店远近与否有什么区别吗?”
      何冠男又反问道:“你和你的情人之前去过那里吗?”

      我不明白何冠男为什么纠着这个问题不放,我不明白为什么案发地点的远近居然成了值得花时间去纠结的问题,于是不等何冠男说完就不耐烦地打断道:“现在重要的是,他们控告我谋杀啊,何女士。”
      何冠男一字一顿地强调道:“所有细节都很重要,贺先生。”
      她见我不愿配合,暂时抛开了这个话题,另辟蹊径问道:“不过没关系,我们先来说说那条短信吧。”

      案发当天,按照神秘人的指示,我和林襄瑗先后来到预定好的715号房间。
      却始终没有再得到神秘人的任何指示。
      漫长而又焦灼的等待之后,我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信息,那是用林襄瑗的号码发过来的。
      内容是:我要说出一切,丽晶酒店715号房间。

      我瞬间明白这是一个圈套,立刻吩咐林襄瑗带上行李,马上离开这里。
      这时,我却被背后的神秘人一锤子打晕,镜子也在冲突中撞碎。

      附近居民听到声响,立刻报警。
      我醒来时,警察已经赶到,不停的敲门。
      我感觉头痛欲裂,艰难起身,想去开门,却看到一旁袭击我的凶器,是一个类似于树根模样的摆件。
      我下意识走过去捡了起来,却看到卫生间的地板上撒满了之前给神秘人准备的钱,而林襄瑗就躺在血泊之中,失去了生命。
      我顾不得开门,抱着林襄瑗的尸体,悲痛哭喊。

      警察敲门许久,不见有人回应,就让酒店的工作人员打开门,可是门却被里面的锁链反扣住了。
      警察只得开枪打坏锁链破门而入。
      之后我就被作为杀害林襄瑗的犯罪嫌疑人逮捕了,直到前几天才被保释出来。

      3
      说到此处,我双泪纵横。
      可是何冠男并不关注我的情绪。
      她放下手中的笔记,指出我证词中的漏洞,说:“证人说当时有人听到了尖叫声,但是不见有人离开房间。房间被防盗链从内部反锁。报告还显示,那家酒店的窗户无法从外面打开,因为酒店在冬天会拆掉窗户的把手,窗户也毫无撬开的痕迹。警方考虑了所有无声无息离开房间的办法,但都势必会留下痕迹,所以他们一无所获。那么,根据你的说法,杀害你情人的凶手人间蒸发了?”
      我说:“正是这样。”

      何冠男提出质疑:“要想离开房间,首先得进去。”
      我提出自己的猜想:“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里面了。”
      何冠男继续质疑:“但无论如何,他得先进去。据酒店工作人员所说,门只能用钥匙打开。”
      我也不知凶手是如何进去,又是如何不留痕迹地逃脱。
      于是从凶手的犯罪动机辩解道:“犯罪现场的一切都是为了陷害我,为了误导警察,让他们认为林襄瑗对我用情太深,我为了保住婚姻,试图收买,失败后就将其杀害。但这事太荒唐了,这是个陷阱。”

      “谁设的陷阱?”
      “我不知道。”
      “设陷阱的目的何在?”
      何冠男一再逼问我回答不上来的问题,让我失去耐心。我怒吼道:“我说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件事以后我的妻子离开了我,还带走了女儿,而凶手却依然逍遥法外。”

      何冠男见我情绪激动,没再追问,而是心平气和地引导我:“如果你更集中精力,在细节中寻找答案的话,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什么?”
      “这会增加警方报告的可信度。警方认为你身边没有人有陷害你的动机,因此您的说辞就如同狡辩。”

      狡辩?
      我冷笑道:“但是找出凶手不是我的工作,是顾飞羽和你的工作,当然也是警方的工作。你们应当抓住真正的凶手,而不是我!”
      何冠男一针见血道:“可是现在你才是真正的嫌疑人,如果你是我,我向你讲述了这样的阴谋论,你会怎么想?”
      我答不上来。我的言辞的确漏洞百出,但这就是我知道的事情。

      钟表滴答滴答地走着,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何冠男长舒一口气,从容地站起身,拿出一张报纸,边走边说。
      “你知道吗?贺先生,在三十年的职业生涯中,我和两种客户打过交道。一种是尽管我们不想承认罪行,但还是如实讲述并极力配合。还有一种是自以为是,固执己见,企图在案件中全身而退。很明显,你属于第二种。”
      我嗤之以鼻。

      “历经磨难,方得救赎。
      你,也不比我聪明。”
      何冠男在我耳边字字珠玑。
      我不忍直视她那双充满质疑、渴望窥探真相的眼睛。
      我也深知自己的说辞并没什么说服力,就连眼前的这位律师都不能骗过,更不要说三小时以后的庭审了。

      正当我思考着如何为自己辩护的时候,何冠男将刚刚拿出的报纸摊在我面前。
      那张报纸的头版是数月前的一则新闻:青年宋玉添在赫冈镇离奇失踪。
      何冠男问:“你是否自问过,如果检方证人看到它会发生什么?”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提交了相关证据,和这个案件撇清了关系。
      可是何冠男居然又旧事重提。

      她说:“我们已经浪费了半小时了。我问你最后一次,你知道当时在酒店房间里的人是谁吗?”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何冠男郑重地说:“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希望我帮你解决问题,免受牢狱之灾的话就别再对我撒谎了。”

      第二幕

      4
      我嗤笑一声,不由得对眼前这个律师的专业能力感到敬佩。
      来此之前她也一定做足了功课,并且能迅速看清案情本质。
      居然将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案子放在一起,也许我应该相信她。

      我看了看桌上的计时表,又看了看台面上的全家福。
      我知道我的时间所剩不多。
      时间不会因为我的狡辩而变慢,也不会因为我的逃避而跳过。
      我看了看律师那志在必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定眼神,开始重新讲述这起案件的经过,重新讲述被我隐瞒的真相。

      三个月前,我趁着去法国巴黎参加工作会议的空档和林襄瑗私会。
      人人都以为我在法国,包括我的妻子。
      其实我此时却在赫冈镇不远处的一个度假村。

      我听着电话那头,女儿稚嫩地叫着‘爸爸’,瞬间勾起了我思归的心切。
      我想回家。
      我想周日和家人去三亚出海航行。
      我家庭美满,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而我却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背叛了家庭。
      整日都在撒谎,让我深感疲惫。
      分手的念头在我的心中愈演愈烈。

      我挂断电话时,林襄瑗刚醒。
      她还沉侵在云雨之欢的甜蜜中,双眼充满爱意地看着我。

      距离机场还有三小时路程。
      如果再不出发,我可能就要错过航班,我们收拾好就匆匆上路。
      一路上林襄瑗心情很好,不断拍着沿途风景。
      她喜欢拍照,单反里还记录了很多我们共同的回忆。

      我一言不发地开着车,想着如何和她开口。
      因为分心我走错了路。
      为了赶时间只能加快车速。
      林襄瑗抚摸我的鬓角,调侃道:“你还能开得更快一点吗?”

      她见我心事凝重,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问:“怎么了嘛?”
      我低落地说:“我整天都在撒谎。”
      她却笑着说:“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都很诚实。”
      我说:“我是和你在一起才撒谎的。”
      她大概意识到我接下来想说什么,笑容在脸上瞬间消失,哄道:“但和我在一起很快乐,我们都喜欢这种感觉,不是吗?”

      林襄瑗很满足于现状。
      我们彼此都有家庭,但又因为各种原因没办法离婚。现在这样,既不需要承担离婚付出的代价,又可以单纯的在一起享受原始欲望带来的激情和快乐。

      可是我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我为了和她在一起,整天生活在谎言里,而且随时都要承担谎言被拆穿的风险。
      到那时,我就会失去幸福的家庭,失去心爱的女儿,甚至影响我奋斗十年的事业。

      我说:“是的,但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总得有所牺牲。”
      林襄瑗怔愣了一下,抚摸着我的脸庞,试图挽留道:“我们这样很好。这样很好,不是吗?根本就没有问题。”
      我坚定地否决:“不,我们不该这样。”

      见我心意已决,林襄瑗知道她说再多宽慰的话也无可挽回了。
      在经过一番短暂的痛苦挣扎后,她双眼含泪道:“那结束吧。”
      我看着悲痛欲绝的林襄瑗愧疚地说:“对不起。”

      这时,山野间突然窜出了一条野生鹿,横穿马路而过。
      大意的我心中一紧,为了躲避这只鹿猛打方向盘。好巧不巧,荒无人烟的山野间,竟刚好来了一辆车。
      我与对向而来的汽车撞了个正着,将它撞飞到十几米开外。

      5
      剧烈的撞击过后,我们惊魂未定,好在都安然无恙。

      我们立刻下车,跑到出事的汽车跟前查看。
      车窗玻璃碎裂,驾驶座上躺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头部鲜血淋漓,显然没有了生命体征。
      我见状,双手抱头,心情糟糕到无以复加,拿起手机准备报警。
      “你要干什么?”林襄瑗连忙夺下我的手机,制止道,“不是我们的错,都怪那只该死的鹿。”
      “可是我占他车道了,我们全责。”
      林襄瑗辩解道:“他没有系安全带,懂吗?他还在玩手机……”

      我懊悔不已。
      林襄瑗反倒镇定自若,说:“是你和我说的,总得有所牺牲,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
      “牺牲的不是他,就是我们。如果你报警了,我们就完蛋了。”

      车祸本属意外,但是一旦报案,我的妻子就会知道我此时此刻根本就不在法国,我和林襄瑗的婚外情也将无处遁形。
      车祸事小,但是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我们无论如何都不想面对的,也是我们不该承受的惩罚。
      我犹豫了,转过身去。

      林襄瑗一把从背后搂着我,强迫我镇静下来看着她的双眼。
      “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拜托你听我说,在这荒郊野外,没有人看见,不会有人知道的,只要我们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你,我,一切照旧。你的生活,你的老婆 ,你的女儿,你不想失去的一切……都可以照旧,只要我们不说,对不对?”
      我的心动摇了。

      这本就是一场意外。
      一个突然冲撞过来的鹿。
      恰好在我车子失控时,突然出现的少年。
      并且这个少年没有系安全带,还边开车边玩手机。
      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是他活该倒霉。

      我此时此刻应该在欧洲巴黎的会议处到机场的路上,而不是与林襄瑗幽会的度假村。
      如果我报警的话,这件事就瞒不住了。
      我在林襄瑗地安抚下逐渐冷静了下来,看了看车里冰冷的少年,对林襄瑗说:“我们走。”

      可就在我们准备驾车离去的时候,我的suv却不争气地打不着火了。
      尝试了很多次依然无果。
      我终于压抑不住,暴躁地对着驾驶座的方向盘一顿猛锤。
      祸不单行,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刻,山下却又来了一辆车。

      6
      情急时刻,林襄瑗计上心头。
      她让我赶快下车,配合她演一出戏。
      她立刻跑到少年车上将其尸体放倒,车子熄火,拿出笔记本和笔,假装这是我和她发生的一起没有出现人员伤亡的普通交通事故。

      路人是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他经过时,问:“发生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
      林襄瑗假装和我做着笔录,并且故作轻松地说:“没什么,他的车不小心撞上了我,我们正在处理。”
      “需要叫救护车吗?”
      林襄瑗摊开双手,示意两人都没有受伤,满脸带笑地说:“真的不用了,我们都没事。谢谢你。”
      “真的吗?”大叔看我不安的神情再次确认道。
      我神情紧张地点点头。

      这时,少年的手机突然响起。
      极力克服住紧张情绪的林襄瑗瞬间被这刺耳的铃声扰乱了心绪,慌乱起来,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在大叔的注视下,林襄瑗立刻调整心情,镇静下来,对我说:“应该是保险公司的电话,我马上回来。”
      说着跑向少年的汽车。

      大叔看着惊魂未定、心不在焉的我,问道:“是不是被吓坏了?”
      我解释道:“有只鹿从马路中间穿过,才导致的交通事故,现在想想都还一阵后怕。”
      大叔见没什么,遂将车子开到林襄瑗的身旁。

      林襄瑗迅速拿到手机,挂掉电话,假装接电话,说:“您大概多久能到?”
      她心脏腾腾直跳,极力地压制着紧张的情绪,低头掩饰慌乱的神情,却见少年汽车旁已经渗出来很大一滩鲜血,门缝里流出来的血正滴滴答答地滴到地上。
      林襄瑗匆忙站在血迹前,悄悄用身体挡住血落的痕迹。自然地挂断电话后,笑着对摇下车窗以示关心的大叔说:“已经处理好了,他们马上就来拖车。”
      “没事就好。”
      大叔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们终于松了口气,真是虚惊一场。

      林襄瑗习惯性的将手机装进自己口袋。
      我跑过来,担忧地问林襄瑗:“他看见了怎么办?”
      “他什么都没看见。”林襄瑗斩钉截铁地说,像是在述说事实,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他可能看见这个人了。”
      林襄瑗一边搬着少年的尸体,一边说:“快来帮忙,我们必须尽快处理掉。”
      “你疯了吗?”我不可置信地质问道。
      林襄瑗反问道:“现在已经有了目击证人,你不懂吗?如果把尸体留在这,他就知道我们撒谎了。”

      林襄瑗说的不无道理。
      如果没有目击证人,我们逃之夭夭,就不会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现在有了目击证人,而且我们欺骗了他。
      一旦尸体被人发现,警方找到这个目击证人,就一定会自然而然地找到我们,我们的婚外情还是瞒不住。
      要想永远不为人知,只能让让这辆汽车和男孩的尸体一并从这个世界消失。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我选择了和林襄瑗合力将少年的尸体搬进了后备箱。

      林襄瑗建议分头行动。
      我负责找地方处理汽车和尸体。她原地等待救援。
      她说:“必须得处理干净。处理完,如果你想分手,我们就分开吧。结束了。”

      我大约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
      一路上我唯一的想法就是:为什么我不是在家里陪家人,而是在这里?

      我很后悔。
      如果没和林襄瑗在一起;
      如果没走错路;
      如果那只鹿没从马路中间穿过;
      如果少年没有在这时候出现;
      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7
      我在一阵倾诉后潸然泪下。
      何冠男对我的情绪似乎不能共情,直接忽略掉我悲苦的面容,冷冰冰地问:“你后来是怎么处理那辆车的?”
      “我把它沉了。”
      “连车带人吗?”

      汽车驶离大山,开到更加偏僻的湖泊前。
      我凝望着一望无际的湖泊,觉得将它沉入水底是最保险、最万无一失的办法。
      于是,我找到一个林间坡道停下车,稍坐片刻,便下定决心将车推到水里。

      就在此时,不远处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吓的我心脏一紧。
      我随着声源看过去,原来是远处有一只鹿好奇地凝视着我,踩的林间枯枝发出清脆的响声。
      须臾片刻,又跑远了。

      我晃了晃神,使出浑身解数,将汽车推进水中。
      水面被撞开巨大的水花,发出呼噜呼噜的灌水声。
      直到汽车完全被水淹没,水面又再次恢复平静,我才稍稍平复了惊惧的心情,仰面大口呼气。

      我忏悔地诉说这些遭遇。
      是这段经历让我压抑的太久。我下意识走到窗前,对何冠男说:“我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林襄瑗的话,那是一场意外,我们救不回那个男孩了。他失去了未来和生命,但是我们不同,我们还有。”
      我指了指玻璃上的一块污渍安慰自己道:“它就像窗户上的这块污渍,我不得不视而不见,这样才不会逼疯自己。”

      何冠男不为所动,一如既往的冰冷,问:“之后你们干嘛了?”
      在此之后,我用预付的电话卡给林襄瑗打了电话,告诉她我所在的位置。
      我们经常用这种电话卡联络。
      林襄瑗一接到我,就心神不宁地说:“刚刚实在是太吓人了。”

      原来我走后,林襄瑗打电话让保险公司过来拖车,可是救援中心却要求林襄瑗给出一个确切的位置。
      林襄瑗思索再三,不想节外生枝,最终还是没有提供。
      这时又下起了雨,并且有暴雨如注地趋势。
      她心情烦躁,随手拿起我车上的香烟和金黄色打火机点燃一根烟,抽了起来。不过这雨来的及时,几乎将路面上的血迹冲刷的无影无踪。这让林襄瑗稍感心安。
      她又拍了拍车子,看能不能奇迹般的启动。
      可是车子依然纹丝不动。

      这时,对面又来了一辆私家车。
      老伯见林襄瑗的车停在路边,打着雨伞,下来问候。
      林襄瑗解释说:“出了点意外,有只鹿从我车前穿过,车子启动不了了。我打电话给救援中心,但是因为天气,他们缺乏人手,不知道要等多久。”
      老伯看了看林襄瑗的车,说:“我叫宋昭彰,之前在宝马总部担任工程师,现在在一家修理店工作。很了解这种型号的车,性能很好。我可以帮你看看。”
      这对林襄瑗来说,无疑是及时雨啊。

      宋昭彰问:“你有手电筒吗?”
      这车是我的,林襄瑗并不十分熟悉,她一边很生疏的寻找,一边搪塞道:“这车是我姐姐在开,所以我得找一找。”
      宋昭彰见林襄瑗找了好一会也没找到,还是回自己车上拿到手电筒检查起了引擎。
      他对林襄瑗简单解释了一下:“问题不大。可能是发动机的传感器卡住了,很好修理。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只需要重新连接控制模版并重置就行。但是我需要一个工具,才能修好。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将车子拉到家里去修。”

      林襄瑗迟疑,宋昭彰见他似是有所顾忌,于是热心地准备帮她再催促一下救援中心来拖车。
      林襄瑗想都没想慌忙问道:“要多久?”
      “拖车吗?”
      “不不不,我是说你大概多久能修好?”
      “顶多两个小时。”
      林襄瑗想都没想,果断同意了。

      8
      宋昭彰和林襄瑗一路寒暄。
      “你是去哪?”
      “岗西。”林襄瑗心不在焉地回应着。
      这里并不是去岗西的必经之路,宋昭彰好奇道:“那你怎么来这里了呢?”
      “我姐姐在这边,我先去看过我姐。”林襄瑗信口雌黄道。

      好在宋昭彰并未放在心上,也就没有追问,而是述说起他和他妻子的故事。
      他妻子在附近的赫冈镇公园工作,离家只需要20分钟的路程。她以前是文学老师,不过后来得了癌症就辞职了。为了过平静的生活,他们搬到了这里。
      宋昭彰问:“您是做什么的?”
      林襄瑗是一名摄影师,但她对眼前的老伯一直抱有警惕心理,于是撒谎道:“我经营了一家书店。”
      宋昭彰很善谈,总能接茬:“我也喜欢看书。尤其是戏曲,我特别喜欢的一本古典名著就是我妻子给我找的书。你知道吗?我和她就是在剧组里认识的。她演技特别好,至于我,说实话,我当初参加这个剧组只是为了撩妹。”
      林襄瑗安静地听着,不知如何回应,只是默默地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林襄瑗思索片刻后,说:“郑宣。”

      林襄瑗极力的集中精力去关注老伯所说的话,但是心情凝重的她始终没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以至于电话响了都没有听到,还是老伯提醒了她。
      电话是林襄瑗老公打来的。
      她老公嫌弃工作环境不好,容易分心,干脆就回家办公。
      发现林襄瑗还没有回家,就打电话过来询问,并要去机场接她。
      林襄瑗简单搪塞表示要晚点回家,不必来接。
      她已被今天的事弄的心力交瘁,老公的关怀和分享,多说一句,都只会让她无限烦躁。
      在事情还没有解决好以前,她没有精力再去处理多余的事情,更没耐心和丈夫解释,不耐烦地拒绝掉,就匆匆挂断电话。

      宋昭彰也察觉到林襄瑗心情不大好,一路上没再多说什么。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他一下车便与妻子拥吻,并向妻子介绍道:“若楠,这是郑宣,她的车子启动器锁住了,我帮她修理一下。”
      杜若楠和林襄瑗问好握手,却注意到林襄瑗手上殷红的血迹,问:“你受伤了吗?你手上有血。”

      9
      那是林襄瑗在搬运男孩尸体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事发突然,又紧张,她竟然到现在也没注意到,解释说:“可能是鹿的血。”
      杜若楠很热心,说:“我看看,如果有伤口,我帮你包扎,不然很容易感染。”
      “没事,我洗洗就好了。”

      来到洗手台,她不停地搓洗双手。
      洗了很多遍,还嫌洗不干净,仿佛要像洗净双手一般,将今天发生的一切从她的生命中抹去。
      她又洗了把脸。
      冰冷的温度让她获得了短暂的放松,卸掉了些许疲惫。

      “我去给老宋送咖啡。”杜若楠的声音将林襄瑗从短暂的安宁中拉回了现实。
      她调整了心情,应了一声,观察起了老夫妻二人的屋子。

      屋子里的陈设十分简朴。
      橱窗里放着宋昭彰年轻时,在宝马店里做工程师取得成绩的照片,以及杜若楠在剧组里拍摄的种种剧照。
      墙上还挂着她做演员时,留下来的道具,被保存的很好。

      看来宋昭彰在车上和她寒暄的话都是真的。她已经不自觉的对所有人都保持着警惕之心。
      林襄瑗有那么一瞬间开始羡慕这对夫妇。
      她和丈夫曾经也是这样,但这样的日子似乎已经很遥远了。
      自从和贺权倾在一起之后,她似乎一直处在维护谎言不被拆穿的剧里面。
      也许是应该和贺权倾结束这段关系了。她在心里面想道,应该更早结束,或者压根就不要开始,这样的话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
      于她而言,也许只是失去了和贺权倾苟且的、见不得天日的欢愉,可是于那个死去的少年,他失去的可是未来和生命啊。想到这里,林襄瑗的心就隐隐作痛,悔不当初。

      杜若楠递过来一杯温热的咖啡,指了指她手上的戒指,问道:
      “你有小孩吗?”
      林襄瑗说:“没有,我丈夫一直想要,但是工作太忙了。”
      杜若楠侃侃而谈:“你们也别太忙于工作,我和老宋有一个儿子。我怀上小添的时候都已经快四十岁了。相信我,孩子会改变你的生活,也能赋予你一切。”
      这时,杜若楠的电话响了。
      “看吧,就是这个帅小伙。”她把宋玉添的照片拿来给林襄瑗看,就去接电话了。

      林襄瑗一看照片,瞬间头皮发麻。
      那照片上的男孩分明就是白天被他们撞死的少年。

      10
      真是造化弄人,天意难测,原来那少年竟然是这对善良夫妇的儿子!
      他们的儿子已经死了。
      而肇事凶手居然辗转来到了死者的家里。
      不知情的父母还在热情款待凶手,甚至还帮凶手修理汽车。
      这对可怜的父母却不知道他们的儿子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林襄瑗瞳孔地震,如五雷轰顶,只觉得瞬间血脉膨胀,心中五味杂陈,心跳加速到让她感到窒息。

      杜若楠从宋玉添的朋友那里得知,宋玉添既不在家,又没有参加朋友聚会,信息也联系不上,不禁担心起来。
      这时,宋昭彰已将车子修好。
      他打火试了试,成功启动了车子,却不经意间在驾驶室的储物盒里看到一个金黄色打火机。
      这种配置的suv,使用者多为男性,女车主本就不多见。加上抽烟,还使用多为男性使用的打火机,就更是不可多见了。他心中顿感奇怪,但毕竟和自己没有关系,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见车子能正常使用,宋昭彰立马将钥匙交给林襄瑗,说:“已经修好了。你留下来和我们吃晚饭吗?”
      林襄瑗只想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立马拒绝道:“我想我该走了,已经打扰你们很晚了。”

      宋昭彰得知宋玉添的情况,安抚着杜若楠。
      杜若楠却觉得情况不对,于是决定给他打电话。
      刚进卧室拿起背包的林襄瑗,听到夫妻二人的谈话,才想起来宋玉添的手机就在自己的口袋里。

      果不其然,就在她一筹莫展,想着如何处理手机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了。
      不大的手机铃声却直直刺激着林襄瑗的耳膜,每响一声都如同尖锐的针尖一样刺在她的心上。
      杜若楠听到铃声来源于儿子的卧室,还以为是幻听,问宋昭彰:“你听到了吗?”
      宋昭彰也听到了。
      二人一同来卧室查看。

      林襄瑗匆忙之中将手机藏在沙发缝里,并用抱枕和沙发上的围巾盖了盖,平复了一下慌乱的仪态,故作镇定地站在那儿。
      “你听到手机响了吗?”宋昭彰问她。
      “没有。”林襄瑗斩钉截铁地回答。
      她感到窒息,似乎已经不能思考,大脑也不能跟着正常运转了。

      杜若楠又一次拨通了儿子的电话。
      宋昭彰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跟一旁的林襄瑗解释道:“是我的儿子,他没有去见朋友,我妻子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这一次,手机铃声非常清晰。宋昭彰跟着声源很快就在沙发缝里找到了手机,递给杜若楠。
      杜若楠接过,疑惑不解道:“这太奇怪了,小添出门从来都带着手机的。”
      “他可能是没发现落下了。”宋昭彰说道,并且转头问林襄瑗,“郑宣,你觉得呢?”

      林襄瑗觉得再待下去,事情就要露馅了,连忙告辞。
      宋昭彰目送她坐上驾驶座,重新调整了坐椅靠背,开车离去。

      妻子在屋内询问了几个好友,却依然没得到宋玉添的消息,担忧地走出来对宋昭彰说:“没有人知道小添的消息。”
      宋昭彰后知后觉,各种可疑的画面在脑海浮现,不安的感觉才渐渐陇上心头。
      他不知如何安慰妻子,单手扣紧了她。望着着林襄瑗远去的背影,默默记下了她的车牌号码。

      11
      林襄瑗与我会和,将这一切都告诉了我。
      我完全失去了方寸,无助地问道:“谁能告诉我,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林襄瑗双泪纵横,后怕之余,依然保持着镇静,对我说:“我有一个想法,但决定权在你。”

      接下来按照林襄瑗的想法。
      我将车子送到修理厂拆解掉,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然后和林襄瑗告别,约定以后再也不见面。
      回家之后,我去警局报了案,说是车子被偷了。
      然后假装刚从巴黎回来,我和妻子也是这么说的,并且在巴黎的酒店里睡了一晚。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
      我觉得我就是个骗子,我花了十年让自己走上人生巅峰,成为行业标杆,成为年轻人的榜样,怎可能让这一切在弹指间化为乌有?

      第二天,我就去工作了。
      环球科技正在准备进军亚洲,这么重要的会议我不可能不参加。如果不参加,会更令人起疑。
      这个项目,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和对方洽谈,就在即将成功的节骨眼上,我不能搞砸。
      回家之前,我必须重新整理自己的情绪以便面对妻子和女儿。我把自己伪装成过去的自己,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日子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平静,当我以为终于可以摆脱这件事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事还是发生了。

      一天,我正在家中和妻子共进晚餐,电视上播放着一则新闻:“23岁的青年宋玉添,大概在下午五六点离开了他所工作的银行分行,接着他回到家,几分钟后再次出门。他的父母在等他吃晚饭,却始终没有他的消息。他的朋友和家人已经极力寻找。他们认为,宋玉添可能发生了车祸,车辆可能掉入了悬崖……”
      电视中播放着宋昭彰带领亲友和警察在山沟下进行地毯式搜索的画面。
      宋昭彰那焦急而苍老的脸,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我把这段经历和盘托出,满是懊恼和沮丧,信誓旦旦地对何冠男说:“我发誓,我这一生再也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何冠男专注的听着,似乎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这时,电话铃声再次打断了她的思绪。
      “抱歉。”
      “你接吧。”
      何冠男背过身去,接了电话,时不时地看了一下手表,嘴里不断地说:“确定吗?”“如果有新情况,随时联系。”
      挂断电话后,她转身和我解释道:“检方证人已经到了法庭。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法官已经在路上了。”

      我知道这个所谓的证人,很可能就是撞见我和少年车祸现场的目击证人。
      他是这次案件的关键性人物,会让所有对我有利的局面瞬间崩塌,甚至逆转。
      关键这么重要的证人居然在检方手里,而我又时刻被警方全方位监视,根本没有机会联络这个人。
      我烦躁地摸了摸后脑勺,立即打电话给顾飞羽。

      顾飞羽在禄安机场,刚下飞机。
      我说:“何冠男在我这里,检方可能已经查到线索了。”
      “怎么会?”顾飞羽吃了一惊,让我把电话给何冠男。

      12
      我依言照做。
      他们没说几句,就结束了对话。

      何冠男挂掉电话后,凝视着窗外,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我见她沉默良久,问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何冠男转身走过来,将手机递还给我胸有成竹地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您不用担心。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后来,我生活如旧,但男孩失踪后不久,警方就找到我,将事故现场照片递给我和顾飞羽,说:“赫冈警方在距离男孩家里五公里的地方,发现了车辆碰撞的轮胎印痕,但这次事故却毫无文件记载。巧的是那个男孩的父亲,在事故现场遇到过一位女士,就在他儿子失踪的当天。”
      警察盯着我,见我没有任何表态,又将林襄瑗的画像递给了我,问:“你认识她吗?”
      言多必失,我盯着画像不作答。

      这时,另外一个警察风风火火的闯进谈话区域,刚好打断了我尴尬的局面。我转头看向那个警察,遂即给一旁的顾飞羽递了个眼色,请求他出面帮我解决文题。
      顾飞羽会意,想了一下措辞说:“是这样的,我的委托人当时正在巴黎。赫冈的事故和他有什么关系?”
      警察对顾飞羽说:“那位女士告诉失踪男孩的父亲,她撞到了一只鹿,但公路上第二辆车的痕迹让我们不禁猜想当中另有隐情。她和同伴隐瞒了这件事。”
      “然后呢?”
      “这位女士的车牌号登记在了您委托人的名下,是一辆宝马。”

      顾飞羽说:“那辆宝马在那之前就在停车场被偷了。您在暗指他和这件事有关,你有证据吗?”
      警察对我说:“根据您的陈述,您无法提供相应的停车卡证明车子曾在那儿停过……”
      “卡不见了。”我不假思索地解释道,“我一般把卡放在钱包里,但是当时可能放在外衣口袋掉了出来。”
      警察说:“我知道,您在警局里就已经说过,但这说法很随意。”

      顾飞羽听着警察的话不乐意了,打断道:“等等,车牌号是失踪男孩的父亲提供的吗?这也非常随意,无从证实。”
      警察说:“我们正是想要证实。”
      顾飞羽说:“如果需要确定我的委托人是否去过巴黎,并不需要打扰他,这些细节只需要问秘书就可以了。谈话可以结束了吧?”
      警察没问出任何有用的信息,目前也没有直接证据指向我,警察只好放过了我。

      我和顾飞羽来到公司的天台上私下交谈。
      他看我在被警察问话时,紧张兮兮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你得告诉我实情,不然我没法帮你。你和那男孩的失踪案有关吗?说吧。”
      我猛抽了一口烟,又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说:“我当时不在巴黎,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顾飞羽冷笑一声,大概知道我三缄其口的原因是什么了。男人的那点小九九,他身为男人最能感同身受。
      他说:“所以秘书没办法向警察证明你在巴黎是吗?”
      我问:“你能说服警察,给我弄一个不在场证明吗?”
      他反问:“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接下来,在顾飞羽的操作下,警方得到了我事发当日身在巴黎的证明,就没再找过我。
      我的生活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何冠男听到这里,说:“顾飞羽帮你处理的这件事,只完成了一半。我的线人说,警察的文件里还是有你的名字。我还是担心检方也知道这件事。”
      这是我不知道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无疑对我十分不利。我抱怨道:“如果不是林襄瑗,我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何冠男问:“你和她说,警方联系你只是想证明她的身份,她是什么反应?”
      “我没和她说。”
      “富人所在区域处处都有监控。”何冠男不相信我的说辞,问:“你什么时候找她的?理由是什么?”
      我见骗不过,只得又交代了和林襄瑗私下联系的经过,说:“当我知道她有多么冷酷无情的时候。”

      13
      为了达到目的,林襄瑗会不择手段,她就是这样和我结识的。为了解决麻烦,她会再次不择手段。
      我继续过着以往的生活。
      工作,生活,度假,面面俱到,同时也在关注着赫冈男子失踪案。
      直到又一则新闻进入了我的视线,我才知道林襄瑗是如何让警方相信宋玉添是自己离家出走的。

      “……警方已经排除了三周前失踪的赫冈男子发生事故的可能性。根据最新报道,宋玉添很可能是为了潜逃而假装失踪。据警方消息来源,宋玉添在他工作的银行挪用了38万元,并持续从客户的账户里挪用小额资产……”

      看到这则新闻后,我立刻抽出时间联系了林襄瑗。
      她要求在拆解厂前的酒吧见面。
      当我踏进那家清吧时,林襄瑗早先一步等在了那里。
      她剪短了头发,带着墨镜,一身玫红色皮质风衣端坐在窗户边的吧台边,看起来清瘦了许多,即使有墨镜的遮挡,也能看出颧骨比以往突出很多。
      林襄瑗摘下墨镜,将钱包递给我。

      “这是什么?”我问。
      “那个男孩的钱包。我把他搬到后备箱的时候拿走的。我想它有可能会派上用场,结果真的有用。”

      宋玉添失踪案发生没几天,林襄瑗的老公总觉得公司的办公环境太差,没办法让他专心办公,于是就干脆在家里办公。
      早晨闹钟响起,他起身去洗漱淋浴。
      林襄瑗趁着这个空档从包里拿出了她老公工作时的工具钥匙,并利用丈夫的职务之便,给宋玉添的个人账号挪入了38万元。
      此后,她又用同样的办法进行小额资产的转账。
      就是这样,林襄瑗成功将宋玉添失踪案变成他挪用公款盗取他人钱财后的畏罪潜逃案,转移了警方的调查重心。

      可是何冠男对我的说辞并不赞同,她立刻发现了漏洞,打岔道:“你的意思是你的情人除了是摄影师,还精通银行的信息系统吗?陪审团会觉得你在愚弄他们。”
      我辩解道:“林襄瑗认识他老公的时候,就在那家银行工作……”
      何冠男再次质疑:“信息技术进步飞快,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的情人一边摄影一边还学习信息技术吗?”
      我继续辩解:“可能是她丈夫帮她的。她可能向她丈夫坦白了,怕牵扯他所以才没和我说。你不了解林襄瑗,为了达到目的,绝对会不择手段。”
      何冠男似是不屑地听着,一边在她的笔录本上记录着,一边跟着我的描述说着:“典型的蛇蝎美人?”

      当我得知林襄瑗的所作所为,不可思议地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林襄瑗说:“你觉得呢?你别担心,如果我留下证据,我们就不会在这里了。”
      她的眼里都是坚定和冷漠。
      我看着她,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合谋让一个年轻男子失去生命,沉冤湖底得不到父母友人的祭葬,死后还要蒙受她的污蔑,人格遭受羞辱,并且林襄瑗大有坚定不移,誓死不归的架势。

      “怎么了?别这样看着我,你没有报警不就是认为我这样做是对的吗?”林襄瑗质问道。
      我立马反驳:“不,我们做错了。”
      见我与她意见不统一,林襄瑗威胁道:“你我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别威胁我。警察已经找过我了。”
      “你也别威胁我,你没去巴黎的事,我有照片为证。”
      我们不欢而散。
      我知道她不光有我不在巴黎时的私密照,而且还见过车祸现场的目击证人,我似乎没有选择。

      14
      接下来的日子并不平静,我的公司凭着先进的科技水平顺利打入亚洲市场。我也被评为年度企业家,成为最炙手可热、年轻有为的成功人士。我的采访不断,媒体也将我捧成了焦点人物。
      白手起家,大获成功,是所有年轻人的榜样。可谓是风光无两。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一切都是虚有其表。
      不久前,我还深陷一次意外,一次由自己的不忠导致的事故中。差点让我堕落其中,支离破碎。

      集团为我的成就举行了一次庆功宴。
      宋昭彰伪装成知名记者沈定言,在宴会上找到了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戴着灰棕色毡帽,一副黑框眼镜,和真正的沈定言一般无二,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在新闻报道上宋昭彰那张饱经沧桑、悲痛欲绝的脸庞深深刻在我的心里,永远也无法忘却。
      我看了一眼名片上的名字,说:“我只知道你不是沈定言。”

      宋昭彰掏出宋玉添的新闻报道,问我:“我不知道你是否看过,人们都说宋玉添是畏罪潜逃,但是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我说:“您儿子的事我是通过新闻得知的,很抱歉。”
      他说:“我儿子绝不是什么小偷,也不会畏罪潜逃。我儿子已经死了。某人现在肯定在讥笑我和我的妻子。你和警察谈话的那天,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原来那天,在警察局,宋昭彰和杜若楠也在。
      杜若楠情绪激动的和警察解释:“宋昭彰将那女人带回家之前,我们的儿子刚用过手机,所以他的手机不可能在家里,手机就是那女人带来的。那她一定遇到过小添,这事才可能发生。”
      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儿子凶多吉少,极力地克制着悲痛的情绪,说话的声音开始发颤。宋昭彰一边拍着她的背安抚着,一边向警察补充道:“而且她不是独自一人,她还有同伙。”
      “你怎么这么肯定?”警察似乎是因为已经听他们诉说了很多遍了,有些不耐烦地质疑道。
      宋昭彰情绪失控,怒拍桌子,喝道:“我很清楚,开车前她调整了座位。之前的司机根本就不是她,她骗了我。”
      可是警察并没有重视他们的说辞,只有宋昭彰和杜若楠心里清楚这个女人很可疑。只要找到这个女人和她的同伙,就一定能知道点什么线索。

      宋昭彰对我说:“她说慌了。人不会无缘无故说慌。她说谎是为了自保或者说保护你。那个女人在隐瞒什么呢?”
      我没有答话。

      宋昭彰拿出一根烟问我:“你有火吗?”
      我顺手将口袋里的金黄色打火机递给了他。
      宋昭彰睥睨了须臾,眼里都是意味不明的深意。

      他点完烟,侧目我说:“你也是一样。”
      我摇摇头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那些天在巴黎。”
      宋昭彰控诉道:“警察也这么说,但是凭着几张飞机票和酒店预订单又能说明什么呢?尽管这样,我们还是相信了警察,回了家。
      直到前几天,有新闻说我们的儿子是小偷,我们便知道这是圈套。我儿子不是这样的人,他从来没有害过人。
      我妻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崩溃了,一病不起。但我没有放弃努力,追查了最后一条线索,就是你。
      我才意识到灾祸能让人失去一切。
      对你来说,这意味着你必须承认你当时不在巴黎,而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我告诉了警察,但是他们还是不相信我。
      那时我才发现你的权势有多大。
      权势让凶险之人更为强大。
      但面对像你这样凶狠的人,我并不害怕。
      作为一个父亲,最可怕的事莫过于失去孩子,他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无关痛痒。当经历了这一切,也便心如死灰、无所畏惧了!
      所以请您告诉我真相吧,我儿子在哪里?”

      宋昭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可是我什么也不能说。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我只能泰山自若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肯定是弄错了。”
      见我无动于衷,雷打不动,宋昭彰情绪失控,揪着我的衣领喝道:“你当时就在那女人车上,她也不叫郑宣。你们在我碰见她的地方出了车祸,我儿子的车也在那里。是你处理掉他的,对吗?”
      “就像这样吗?”说着,他举起我给他的打火机扔进了一旁的人工水池里。
      水池溅起水花,一如宋玉添的车被拖进水里时溅起的水花一样。

      15
      保安已经发现他是冒名顶替、偷闯进来的。
      他知道他很快就会被驱逐出去,于是提高嗓门痛苦道:“是不是这样?你有女儿,你也是一位父亲!我和我的妻子知道宋玉添已经死了。我们只是想找到他,安葬他,以慰他在天之灵。”
      保安请宋昭彰出去,宋昭彰拒不配合,对我怒吼道:“贺先生,如果你的女儿失踪了,你也会希望将罪犯绳之以法的!狗娘养的!”

      宋昭彰被‘请’上了车,我的妻子见状,问我:“你认识他吗?”
      我看着坐在汽车后座的宋昭彰那怒目圆睁的眼睛,摇了摇头。

      没有人能将这件案子和我扯到一起,宋昭彰也不能。顾飞羽已经将我与这件案子撇清了关系。
      之后宋昭彰回家照顾他的妻子就消失了,我再也没有听到他的任何消息。

      桌上的倒计时似乎快要接近尾声,发出的滴答声更加急促。
      何冠男听到我述说到这里时,基本已经理清这两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接下来就是寻找辩护的突破口。
      她说:“两位死者,两具尸体。杀害林襄瑗的凶手似乎对宋玉添的死负直接责任。警察只知道一起凶杀案,因为他们只发现了林襄瑗的尸体。而你是嫌疑人,但我们和宋玉添的父母都知道,还有另一起凶杀案和另一具尸体。宋玉添的父母怀疑你和你的情人是凶手。你的情人已经死了,那么只剩下——”何冠男语气稍显停顿,她将她的笔稳稳地放在文件的封面上,说,“——你了。”

      “你怎么看这个谜题?”何冠男问。
      “您的看法呢?”我问。
      “我想到了酒店房间里的怪事。你所说的,那个杀害你情人后神秘消失的男人。”何冠男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试图从这个神秘男人做为突破口,找到为我辩护的途径。
      “这个人和宋玉添有关。”我补充道,“他比宋昭彰知道的更多。”

      何冠男问:“你想说服法官,那位司机是约你们去酒店的人吗?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知道我们是杀害宋玉添的凶手,想勒索我们。他知道我的身份,还知道我和林襄瑗的关系。”
      我说出了我的辩词,却再次被何冠男驳回。
      “细节。”她又一次强调,“贺先生,我要听的是细节。我提醒你,只有细节充实,法官才会相信这些荒谬的说法。”
      “我还没告诉你我们是如何约在丽晶酒店的。”
      何冠男洗耳恭听。

      那天,我忙完了手头的工作,在天台上抽烟,秘书送来了一份文件。
      我看到寄件人赫然写着宋玉添,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我拆开信件,里面是一张疑似我沉车的湖泊全景和一份录音。
      录音采用了变声处理,让我和林襄瑗带着一百万现金五点整到赫冈火车站,等待他的电话,否则就报警。

      我只得照做。
      我们会和后,开车到赫冈火车站等待。
      林襄瑗看着神秘人寄来的照片,半信半疑地问我:“沉尸地点是这里吗?”
      我说:“不一定,但是像。”

      说到此处,何冠男站起身看着窗户外面的月亮问:“贺先生,你看到天上的月亮了吗?”
      我不知何意。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大的就像你故事里的漏洞。”

      16
      我的说辞依然没法说服何冠男。
      我泄了口气,争辩道:“我还没说完,你怎么知道就有漏洞。”

      “你怎么解释司机知道你处理宋玉添尸体的那个水库?”
      “这个我可以解释。我把车推下去之前我听到了响声,如果那不是鹿的声音呢?如果林襄瑗没能让他相信我们撞车了呢?他可能看到了地上的血迹,假装离开,其实是藏了起来跟踪我。”

      “是的。”何冠男点头赞同,我以为这说辞终于可以说服她了,不料她却话锋一转,“你一直在试图淡化宋玉添的死。”
      “什么?”
      “那个司机就是个贪图钱财的小人。你认为将重点放在那个讹诈你钱财的司机身上,人们就会忽略那个男孩,以此来减轻你的罪行。很显然这是行不通的。”
      何冠男说的很对。虽然这样说,并不是天衣无缝,但还有更好的说辞吗。我不服气。

      何冠男站了起来,郑重地对我说:“现在我向你提出三个问题,如果你能回答其中一个,那么我们就继续进行你那漏洞百出的说辞。
      第一,你手机上收到的短信意义何在?
      第二,如果凶手为钱而来,为什么不把钱带走?
      第三,凶手是怎么自由进出房间,像幽灵一样来去无踪的?”

      我默不作声。
      因为我确实没办法合理的解释其中任何一条。
      “你看见了吧,你给法官的东西就是这样一个毫不连贯的愚蠢故事。这会让你证词连贯、轻松脱罪的美梦幻灭。”
      我站起来迫切问道:“那你告诉我应该怎么说。”

      “我们回到火车站的部分。讹诈者必须在下午五点联系你们。”何冠男开始讲述她为我辩护时,应当捏造的‘事实’供词。

      我和林襄瑗如约来到赫冈火车站旁的电话亭。
      五点整,讹诈者的电话准时响起。
      为了防止被人看到我和林襄瑗在一起,她一个人下车接听了电话。
      神秘人说:“我给你们预订了丽晶酒店715号房间,那里只有乘坐谷列车才能到达。还有一件事,将手机扔进垃圾桶。如果你们带着手机,警察将会找到宋玉添的尸体。”
      林襄瑗照做,将手机放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到达丽晶酒店后,她让我等在酒店的门口,自己只身一人到前台询问715号房间是否有人预定。
      在确定预定人是我之后,前台让她填了一份信息表格才让她拿到了钥匙。林襄瑗虽有迟疑,却不得不留下信息。
      林襄瑗来到房间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于是在窗户边给我示意,我才跟着进来了。

      神秘人没给我们任何指示,我们只能等。
      我将照片和录音带在房间的壁炉里烧毁。
      时间变得漫长,不知等了多久,突然,我收到林襄瑗扔在垃圾桶里的手机发来的信息:我要说出一切,丽晶酒店715号房间。
      我立马意识到我们受骗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和林襄瑗急忙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于是躲在暗处的宋昭彰袭击了我,杀害了林襄瑗,将钞票撒了一地。等警察赶到时,已经逃之夭夭。

      17
      我打断何冠男说:“不不不,你是怀疑杀害林襄瑗的凶手宋昭彰,早在我们进去之前就已经在房间里了吗?”
      何冠男反问道:“你不怀疑吗?这是很好的说法,能增加辩词的可信度。法官也会相信的。宋昭彰有强烈的杀人动机。如果一位父亲知道警察在保护他儿子失踪案的凶手,他只有一个选择:逼迫凶手正视罪责。”
      我点燃一根烟,思索片刻,理清其中的逻辑说:“也就是说杀害其中一人,让另一人成为凶手。这就是他的办法。”
      “正是。”

      何冠男说:“他的诡计实行的完美无缺。所有人都会认为你是凶手。警察,你的妻子,你的合伙人……
      宋昭彰不仅害你背负杀人罪名,也毁了你的生活和公司。顾飞羽只能花几百万将你保释出来,你们一起编造了这套阴谋论。我以为他请我来,是为了测试这套说辞的可信度。你的律师知道,如果你的故事能说服我,那自然能说服法官。”

      何冠男两周前宣布退休,是顾飞羽找到她接手了这个案子。顾飞羽一再向我保证有何冠男帮我辨护,我一定不会后悔。
      何冠男缜密的思维逻辑和超高的专业能力,不禁让我叹服。
      我想到了顾飞羽和我打过的包票。

      何冠男继续抛出问题:“证明你没有杀害你情人的唯一办法就是声称宋昭彰是凶手。但这就承认了你和你的情人杀害了他的儿子。”
      我纠结道:“是啊,这也无济于事。而且我们还不知道,他是如何悄无声息的离开房间的。我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空无一人。”

      “贺先生,你知道横向思维吗?”何冠男问,“也就是换一个角度分析事情。比如,在一个空空如也的木质粮仓里,主梁上正悬着一个男人,吊死他的绳子长达三米,他的双脚距离地面30厘米,离他最近的墙有六米远,他不可能攀上墙或者主梁,但他却吊死了,他是如何做到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似乎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问题。
      何冠男也不等我思考出结果,便直接宣布答案:“他站在冰块上,冰块融化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何冠男拿起桌上的文件,对我说:“这,就是我们的粮仓。”

      何冠男走到我的跟前,将警方的照片资料一张一张摊开给我看,引导我说:“你要在其中找到自己的说辞。”
      那些照片都是我数月以来见过最多的照片,有事故案发现场,有林襄瑗的尸体,有丽晶酒店的房间……
      对此我再熟悉不过了。
      不等看完,我便说:“我不知道要找什么?”
      何冠男提醒道:“细节。细节往往在触目可及之处,但必须从其他角度分析他们。”

      何冠男将我在丽晶酒店被逮捕的照片专门挑了出来,指了指照片中走廊上看热闹的其中一个妇女,说:“如果谜题之解一直不在房间内部,而是在其之外呢?”
      这位女士正是宋玉添的母亲杜若楠。
      曾经宋昭彰向林襄瑗介绍过说,杜若楠在赫冈附近的山谷工作,离家只有20分钟的车程。
      我瞬间明白了:“所以让我们去那么远的酒店并非巧合?”

      “正是,宋昭彰给你设了一个陷阱。给你寄包裹可能意在扰乱你的思绪,令你找不到头脑。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他想要的线索。”
      “但这不合理,他不可能知道水库的事。”
      何冠男立刻答疑解惑:“你处理尸体的地方有很多水库,本地人清楚得很,宋昭彰随便拍一张给你,只需等你上钩。你也确实上钩了。你暴露了自己,也暴露了林襄瑗。”

      我猛然想到宋昭彰在庆功宴上找我的那天,将打火机扔在水池里。这也许就是试探,为我设局作的准备。
      于是,按照何冠男为我想到的辩词,林襄瑗的暗杀现场就是这样的。

      宋昭彰引诱我和林襄瑗上钩,约在妻子杜若楠所工作的那家酒店。杜若楠给宋昭彰在715的隔壁开了一间房,并且将只能用钥匙从里面才能打开的窗户提前打开。
      接下来宋昭彰只需等待我和林襄瑗到来,杀掉林襄瑗以后,将凶器沾上我的指纹,再从窗户翻出去,逃到隔壁房间。
      等警察赶到时,妻子再利用职务之便,趁警察不注意,将715的窗户反锁,因此就可以完美无缺地制造了密室杀人。

      18
      我听完何冠男为我想到的辩词大为震惊,不禁再次感叹这个人超高的辩护能力,甚至可以达到以假乱真,颠倒黑白的地步。
      我欣喜道:“所以说,我们被约在那家酒店,是因为男孩的母亲。她只需要协助她的丈夫以此陷害我是凶手。”
      逻辑上天衣无缝,说辞上无懈可击。
      这下这个困扰我数月的难题就这样被何冠男解决了。

      何冠男再次强调:“警察没有将杜若楠和你联系在一起,因为顾飞羽已经将你从宋玉添的案子里抹干净了。”
      就在我拨云见雾,只需要合理解释宋玉添事件和林襄瑗事件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何冠男的手机再次响起。

      只听何冠男简单利落地回应着:“你好。” “确定吗?” “好的,谢谢。”等词后结束了通话。
      “是检方证人的事吗?”我问。
      “我们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就是那个司机。”何冠男催促道,“我们得加快进程了。”

      我好不容易重新燃起的希望又瞬间破灭。
      如果找到那个司机出庭作证,即使何冠男的说辞再完美,也无力回天了。
      我懊丧地说:“这下完蛋了。”
      “如果你听我的,不至于全军覆没。”
      何冠男不以为然,她似乎依然胸有成竹,又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如何为我辩护的工作中。
      “假设你车祸当天没和林襄瑗在一起。如你的不在场证明显示,你在巴黎,租房子的是林襄瑗,登记的也是她的名字,因此你不在宋玉添的死亡事故现场。车牌号和其他的都是间接证据。那么顺理成章,林襄瑗就是计划实施者,伪造那男孩侵占财务、畏罪潜逃的假象。我们要说服法官,你是林襄瑗的受害者,你去酒店是因为她向你求助。直到那时,你才知道宋玉添的事,宋玉添的父亲先前冤枉你是有失公正的。”

      将我变成林襄瑗的受害者。这听起来确实不错、也是无可挑剔的辩词。
      唯一的缺陷,是林襄瑗和宋玉添尸体的直接联系。
      何冠男拿着记录笔,一边思索着,一边来回踱步,她看起来既激动又焦急。
      推理到这一步,只需将最后这一步解决,我就可以彻底从这两起凶杀案中全身而退了。
      我问:“你是怎么想的?”

      不一会儿,何冠男就想到了办法。
      “沉车的时候得有林襄瑗的私人物品,我们要将宋玉添的失踪嫁祸给她。而你唯一的罪名只是隐瞒事故。”
      我赞叹地点了点头。
      何冠男从警方照片资料中,拿出了一张报有宋玉添失踪的可疑区域地图给我,问:“沉车的地址在哪里?”

      何冠男的辩词确实比我的狡辩可信百倍,可以说是无懈可击,唯一的缺点是必须找到宋玉添的尸体所在地,将林襄瑗的证物放进去才能将这件事完美嫁祸给不能说话的死人身上。
      如果真如我所愿,能让我置身事外,全身而退,我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可是这样一来,我等于全盘托出,所有身家性命都将押付于眼前这个人身上。如果她没有足够的实力,或者检方证人证明我就在宋玉添案发现场,那我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这样实在太过冒险。
      我犹豫了。

      19
      何冠男说:“我们匿名报警,你不需要交代什么。但如果没有尸体,就没有罪名。没有罪名,就无法说服陪审团林襄瑗是激情犯罪。我们会尽可能贴近真相,但保证你不会牵涉其中。”
      我并没有急着圈出准确地址,心中还是有所顾忌。
      我问:“如果检方手上有王牌,我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毕竟现在还有一个目击证人,顾飞羽没有在检方之前找到他,或者找到他也收买不了,他说我就在案发现场,那么一切说辞都是虚妄。

      “检方并没有什么证人。”何冠男义正言辞地说。
      “什么?”我大为震惊。
      “没有人要见法官。这都是我捏造的,并根据你所给的细节进行调整。”
      我惊喜之余,又很震惊,继而又有些恼怒:“你是在耍我吗?”
      何冠男反问道:“为什么你一开始不说出真相?”

      我苦笑。
      同时也为何冠男与我的极限拉扯感到叹服。
      我说:“我就是想看看,你能否让宋昭彰从房间里消失。我被打晕的时候曾清醒过来看到了他的面容,我一直都知道他是凶手,我也知道他妻子在酒店工作。”
      何冠男问:“那你为什么要等我来告诉你?”
      我说:“为了确定我能不能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你。何女士。”

      何冠男果然名不虚传,为了打赢官司,她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我放下芥蒂,彻底折服。
      她完全是我可以信赖的人。
      她将纸和笔又重新递给我,问道:“沉车的地点在哪里?”
      这次,我毫不犹豫的圈出了沉车地址。
      我一身轻松,清了清嗓子又重新点上一只烟。

      拿到地址的何冠男仿佛如释重负,看着这来之不易的成果缓缓走到窗前,注视着窗户外边,似乎在看天边明月,似乎又在注视对面楼里的某个人。
      我坐在沙发上拨云吐雾间徐徐说道:“我要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其实我在沉车的时候,听到的声音不是什么鹿的声音,也不是目击证人跟踪我发出的声音,而是被放在后备箱的少年居然醒了过来。我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真的。”

      当时苏醒的宋玉添猛烈地敲击着后备箱,我打开后备箱发现他睁着双眼虚弱不堪,用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我的手臂。
      可是事已至此,我已没有办法回头。
      我只想赶快解决眼前的麻烦,于是果断关上后备箱,毫不犹豫的将车推进了水里。

      我说:“如果警察找到那男孩,得知他不是死于车祸,而是死于窒息,尸检报告会揭穿我的谎言,我要确保您能帮我处理这件事。”

      第三幕

      20
      听到这话的何冠男瞬间如五雷轰顶,目眦欲裂地瞪大双眼看着我,像是审视这光鲜靓丽的外表下装载的是一个何其龌龊的灵魂一样。
      她怒火中烧,义愤填膺地怒喝道:“我的责任只是帮你免除牢狱之灾,而非救赎你的良心。你这个败类……”
      我见她情绪激动,试图安抚:“你听我说,那男孩当时昏迷了,我必须即刻做出决定……”
      何冠男愤怒地打断道:“别再自欺欺人了,你这个凶手。”

      何冠男的一反常态,目露凶光,让我困惑不解。
      见惯风浪的她得知我杀害了一个无辜的男孩何至于如此激动?
      我纳闷道:“你又在考验我,对吗?让我学会应对检方的炮轰对吗?”

      何冠男并不承认她之所以如此生气的原因,愤怒而强硬地说:“你的话让我改变了一切,你现在落入我的手中了。你说的已经够多了,如果我告诉法官,你就死定了。”
      “不准说!”我吼道,“不准说,听到没有。”
      看到我暴怒,何冠男却继续火上浇油:“检方正希望你恼羞成怒,你看,你这么容易就被我挑衅。检方也想看到,傲慢的蠢货自露马脚。”
      “够了!”我怒拍桌子狂吼道:“你不是来帮我准备辩词的吗?那就好好帮。”

      自知失控的何冠男双眼噙泪,背过身去收起悲容,深吸一口气,又转过身去对着我字正腔圆地说:“我不允许最后的一桩案子玷污我的连胜生涯。从现在开始,你要按照我的指示行动。在此之前,我要确信你的故事里是否还有问题。”
      我说:“没有了。”
      何冠男还问:“没有了吗?”
      我说:“没有了。”
      她说:“我认为还是在利用我。你用掺假的事实测试我,当我是玩偶。”
      我问:“哪部分不合理?”
      “没错,你说的确实有可能发生,但如果违背了永远也说不了话的死人——林襄瑗呢?”

      事情到这里,所有的逻辑都理的清清楚楚,我的辩护本已可以结束,可是何冠男似乎还不罢休。
      她继续戳穿我的谎言,述说着她推理出的事实。

      发生车祸时,是我主张不能报警。
      目击证人走后,林襄瑗担心他看到,是我执意要处理掉宋玉添的尸体。
      是我顺走了宋玉添的钱包,委托顾飞羽不定期往宋玉添的账户里转账,企图污蔑宋玉添是一个挪用公款、畏罪潜逃的罪犯。

      她说:“如果都是你的授意,那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所以说林襄瑗才是被迫卷入这种失控局面,才出此下策的人。这不是没有可能,你如此神通广大,能扭转乾坤,却不留下蛛丝马迹。”

      我拒不承认:“这不是真相。”
      她步步紧逼:“你无法证明它不是。”
      “你也无法证明它是。”
      何冠男毫不退让,拿出林襄瑗的病例给我看。
      宋玉添失踪案之后,林襄瑗患上了急性焦虑症。
      我继续争辩:“即使是她这样无情的人,也会崩溃的。”
      何冠男又一次找到了我谎言的漏洞,说:“如果一切都是她的授意,你应该会救下那个男孩,但你却淹死了他!”

      21
      看着网上流传的有关宋玉添的新闻,林襄瑗内心备受煎熬,堕入无限深渊。她开始脱发,身体健康也受到极大影响,直到她明白释怀的唯一方法。
      她没办法再将男孩还给他的父母了,但是她可以告诉他们真相。
      于是,在经历一段时间的内心挣扎后,她向宋玉添的父母坦白了一切。
      并且和他们约好,在男孩父母工作的酒店见面。

      偏远的地方有助于她实行计划,她独自穿过山谷,前往赫冈。
      当她达到丽晶酒店的车站后,用公用电话打给我。
      防止我起疑心,她让我相信,是那个目击司机看到了什么。司机找上她,勒索她。
      她向我索要的一百万,其实是补偿那对可怜父母的方式。
      因为她没有勇气跟我坦白一切,就用手机编辑好定时短信杜绝我的退路,以防万一。

      林襄瑗知道我不会坦白。因为他知道我只在乎一件事情,就是我自己。
      在酒店里,她奉劝我把钱给宋玉添的父母,然后说出宋玉添的藏尸处再去自首。
      紧接着,我收到短信,当我看到短信时,才明白她的决心。
      我意识到我中了她的圈套。酒店又是用我的名字预定的,我再没办法逃脱。我恼羞成怒,失去理智,除了灭口,别无选择。

      何冠男滔滔不绝,将我隐藏的真相一点一点地扒开,几乎将还原了所有的真相。
      我像个初生的稚子一样完□□/露在她的面前。
      我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不会在法庭上承认的听懂了吗?绝对不会!”
      她毫无惧色,继续说道:“你杀了她,却被困在了房间,无法逃离。你认为那条短信或许会派上用场,寻找一切能支撑你说辞的事物。将钱撒在了地上,用镜子撞伤了自己……”

      我并不死心,企图推翻她的论述,说:“那为什么宋昭彰夫妇却没有声张?如果林襄瑗联系了他们,要说出真相,那为什么他们不告诉警察?你说说看啊!”
      何冠男咬牙切齿道:“他们知道你不会说出尸体的下落,不会自投罗网。没有尸体,就很难定罪。他们也知道,你有能力逃脱法网。包括将你情人的死嫁祸给他们。”
      我无话可说。因为何冠男说的完全正确。

      “过来吧。”
      她走到窗边,指着对面的窗户,说:“倒数第二层楼,从右边数第二扇窗户。仔细看。”

      22
      虽然楼间距较大,我依然能清楚看到对面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不用猜就知道那是宋玉添的父亲。
      原来我不光活在警方的监控之下。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我居然从未意识到对面还有一个人一直在监视我。
      何冠男解释道:“宋昭彰很久以前就不再信任警察了。在那之后,他一直都在监视你,想将你亲手送上法庭。”

      对面窗户的男人似乎也看到我们正在谈论他,匆忙转身躲进了屋内。

      我思忖片刻,寻找何冠男说辞中的漏洞,企图反驳道:“我觉得你的推测毫无根据。”
      何冠男说:“他对我的理解超乎你的想象。”
      “怎么说?”
      “你聪明过人,你觉得呢?”
      我不解何意,说:“我要正面回答。”

      何冠男解释道:“当宋昭彰夫妇到达了酒店,得知林襄瑗的死讯,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们知道希望渺茫,犹豫着下一步的进行。对司法部门失去信心,他们能怎么办?
      只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他们监视你。
      宋昭彰在你房子的对面找了一套公寓,化名租了下来。
      从那以后,他便能密切地观察你和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你的每次会议,每次谈话,你为了脱罪所做的一切行为。
      他窥探一切,伺机行动,因此也知道了我。
      我意识到他在跟踪顾飞羽。于是我开始跟踪他。”

      “原来是宋昭彰使你接下了这个案子,是他使你开始追溯宋玉添的事情,是吗?”我问。
      即便何冠男有我不知道的事实作为依据,我还是不想承认我的罪行。我拿出警察逮捕我的照片,指着楼道里的杜若楠,说:“这张照片可以说明我的说辞是有可能的。”

      何冠男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说:“你还是没有认真听我的话,忽略了细节。”
      我反质疑道:“这张照片可以说明那男孩的母亲当时就在房间。”
      只要男孩的母亲当时在场,我和何冠男探讨的辩词就更加站得住脚,比其推理的所谓真相更加合理。所以杀害林襄瑗的凶手只能是宋昭彰或者另有其人,而不可能是我。

      何冠男却说:“我说过,那天她在休息。她和丈夫约了林襄瑗前往酒店。”
      我强调道:“可是这张照片证明了那男孩的母亲……”
      何冠男掷地有声地打断我说:“照片是合成的,贺先生。你看看镜子的倒影。”

      我惊讶不已,仔细看了看照片。
      那照片是我在丽晶酒店被警察抓捕时拍的,走廊上站着许多围观人群,其中就有宋玉添的母亲。
      但是照片中,走廊上挂着一面镜子,能清晰地看到对面看热闹的人员虚像,杜若楠所站的位置本应该出现在镜子里,可是镜子里竟然没有。

      我再次大为震惊,感觉被眼前这位足智多谋的大律师给耍了。只是这次我没有恼怒,有的只是心悦诚服。
      她波澜不惊地问我:“告诉我,你需要我的帮助吗?你想说服法官,你是无辜的吗?如果你想的话,那么就承认你杀了林襄瑗。”

      “我承认。”
      我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我彻底地放弃了拉扯。
      何冠男是有足够实力保证我逃避法律制裁的好律师,也是值得我信任的大律师。她的厉害深深让我叹服。
      她终于得到了她想证实的答案,许久她没有接话。
      也许这一切来的太不容易了,以至于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该说什么话去回应它。

      23
      须臾静默之后,座机的铃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是顾飞羽的留言。
      “你在吗?你的手机关机了,请尽快给我回电。我们期待的奇迹发生了。”

      何冠男嘱咐我:“给他回电话吧,似乎是重要的事。我们休息十分钟以后再继续。我已经知道该怎么为你辩护了。别担心。”
      何冠男将写有宋玉添失踪地址的报纸装进口袋,拿起自己的手机,将笔插进我的上衣口袋,对我说:“我出去透透气,你有咖啡吗?”
      “有。”
      她说:“喝点咖啡,今夜注定是一个漫长的无眠夜。”

      我很幸运能遇到何冠男这样厉害的律师,看着她出去的背影,我叫住了她。
      何冠男略有迟疑,才缓缓回头。
      我由衷地说:“谢谢你。”
      她点了点头,默默关上了房门。

      与此同时,顾飞羽找到了宋玉添失踪案的唯一目击证人。
      顾飞羽已花重金顺利将其收买。
      他是不会供出我和宋玉添案件有任何关系的。

      我立即给顾飞羽回了电话。
      顾飞羽问:“和何冠男谈的怎么样?”
      “我不得不说出了一切。”
      “一切吗?”
      “一切。”
      “你感觉如何?”
      “你是对的,她非常专业。我们不用担心。”
      “检方证人是怎么回事,飞机上的噪声特别大,我没听清。”
      “没事,你不用担心。”那不过是何冠男为了诈我说出真相的一个小把戏而已。我也不愿再长篇累牍地解释。

      这时,何冠男插在我上衣口袋里的钢笔突然发出刺耳的声音,干扰了手机信号,漏出了墨水,污了我衬衫口袋边很大一块。
      我急于处理衬衫,匆匆挂断电话,拿出钢笔放在桌上,余光中却看到何冠男的笔录本上只草草记录了几个词语。
      分别是:
      “懦夫”
      “凶手”
      “正义”
      “骗子”
      “傲慢无礼”
      这似乎全是控诉我的词语。

      我后背发凉,逐渐意识到不对劲。
      我立刻翻了翻笔录本,发现竟然一片空白。
      再看其他文件,除了前几张是相关资料,其余都是白纸。
      我和何冠男的对话不断的在脑海中闪现。
      整个谈话过程不断在我心里复盘。

      我的手机就是在何冠男接完顾飞羽的电话以后,被她不动声色地关机的。她为什么要瞒着我关机呢?
      就在那一瞬间,我好像知道了全部真相。
      我如坠冰窖,不断地翻着文件求证,以求最后能有奇迹发生。

      我将那支标注宋玉添沉尸地址的笔打开,却发现里面居然暗藏机关。
      那是一只录音笔。

      与此同时,出门透气的何冠男下了楼梯,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是飞奔到对面倒数第二层从右数第二扇窗户的公寓。
      她和宋昭彰如释重负,相拥而泣。

      倒计时的钟表终于在此刻停止了,仿佛完成了它的使命。时针与秒针重合的一霎那,静止不动,滴答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24
      宋昭彰关掉了录音机。
      墙壁上都是他数月以来积累的照片信息,其中有一张是何冠男和顾飞羽的合影。照片中的何冠男一身职业装,头顶非常有辨识度的银色短发。

      ‘何冠男’站在窗前,正对着我,一点一点地卸下伪装。
      她取下隐形眼镜,撕下一张假皮,再然后她揭下那一头银发,散开原本属于自己的金黄色长发,最后再戴上眼镜。
      ‘何冠男’在我面前,一点一点的变成了和资料照片上一模一样的杜若楠。
      杜若楠曾经是话剧社的演员。
      假扮成何冠男和我赴约期间,她所有的通话都是在跟踪真正的何冠男的行程。

      她设下惊天密谋,只为找到她儿子的沉尸地点,亲手将我这个凶手送上法庭。
      我感到天旋地转,震惊地站在窗前,潮湿的视线逐渐模糊。
      我意识到。
      木已成舟。
      覆水难收。
      等待我的将是已成定局的审判。

      与此同时,门铃再次响起。
      我失魂落魄地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如约而至的真正的何冠男,她热情地站在门口自我介绍道:“你好,贺先生,我是何冠男。您的律师顾飞羽请我来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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