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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夜之海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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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贞倒还恢复得挺快,前几天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饭都不吃,今天就已经出来和平常一样跟我们说说笑笑了(当然她的“说说笑笑”程度是很轻的orz,可能是天生忧郁气质所致吧)。
“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爸爸去嫁给另外一个男人了,”和贞在说着这些的时候还是滴着泪珠的,“那时候爸爸是个下岗工人,为了养活我他找了好几份工作,但最终都是被解雇,所以他才走上犯罪道路……对了,他说他喜欢海,希望把他的骨灰撒进海里。”为了她最后一句话,也为了缓解一下吾等近来连续撞鬼造成的抑郁心理,崔姐亲自带队,七个人一行去上川岛玩。
第二天我们5点半就起了,开三个小时的车到了台山市川岛码头,然后9点钟赶上部队的船。
海上风浪很大,部队的船挺简陋,栏杆很矮,我们三个女生都战战兢兢地双手抓住它,和贞看着船下奔腾的海浪,胳膊紧紧夹住她爸爸的骨灰盒,面色惨白。她的男朋友——著功第一个发现她不对劲,把她扶进船舱里休息去了。逸凡和伟良爬到船顶上吹更大的风,于是甲板上就剩下我、雪倩跟崔姐三个人在吹水。雪倩跟我一样,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但她似乎比我还大大咧咧,因为她站在栏杆边讲笑话,high过头不小心让自己带的照相机滑进海里了,正当她抓狂到快要跳海的时候,身边传来一句话:“你想它回来,它就回得来。”语气无比神秘而富有磁性,我们吓了一跳,转过头面对的是一张黝黑而憨厚的脸。
这位海军战士跟我们差不多大,可能大一两岁,他的右眼似乎受过伤,一条长长的伤疤从额头穿过右眼延伸到下巴,让我想到死神里面的更木剑八(笑)。他此刻神秘地对我们一笑,然后走到栏杆边,对着下面翻腾的海浪,嘴里碎碎念了些什么,然后转过头对雪倩说:“别担心,待会靠岸后我们在船底帮你找下,应该在船底。”这时候无论是雪倩,还是我跟崔姐,都睁大了双眼一脸莫名、滑稽的表情对着他,好像他在说梦话。
他笑得越发自信神秘,用手掌着下面被船的发动机推起来的一堆堆白色浪花,说:“你们知道那些是什么吗?可不是一般的海浪,不然我们不可能走那么快,因为昨晚负责加油的那个人喝醉了忘了加油,今天还要去岛上执勤,仅凭一点点油是不够的。何况‘灿都’刚刚过去,台风过后海上一系列怪事就开始发生了,没有油怎么逃命啊?”他利索地掏出一支烟,点燃,“幸亏有它们。”他又用手掌指了指浪花,“要知道,无论是哪片海,海底都藏着大量的冤魂,他们要么是海难事故死亡的人,要么是在大江大河溺死或者其他原因死在江河里的人漂到大海去的,他们死之前对海岸、河岸、对船只有着相当大的执念,所以一看到船只就会自动聚拢来。”
我们都不约而同打了个寒噤,我们六个真是灵媒体质,再加上一个崔姐本来就是“灵”,连到海上都能遇见鬼!
“但是海上的冤魂又分两种,一种叫‘海虱’,一种叫‘船虱’。这就要看那些冤魂对人类是憎恨还是友好了。有些人死在大海里,死之前对仍然活着的人十分仇视,特别是跟他们一起遇难却侥幸活下来的人,于是一遇到船就会来捣乱,被他们缠上的船,船上的人一定会死的一个不剩他们才会罢休。另外一种就是自己不幸死在大海里,就善良地希望不要有类似悲剧发生,一方面他们化作波浪帮助没有油的船前进到达目的地,另一方面与‘船虱’作斗争,他们叫‘海虱’。大海里就是因为有这两种魂灵互相牵制,才不会有那么多海难,不然,每个出航的船几乎都会遇难。”
“而且,他们还会帮忙把旅客不小心滑到海里的物品捡起来放在船底,只要你会跟他们交流……”
“那这么说……”雪倩插嘴道,“我的相机真的在船底咯?”战士点点头,说:“不信待会靠岸我们去找一下吧!应该没问题,我当兵都七年了,哪一次掉东西到海里都是在船底找回来的。”
“不过,那些发生海难事故死了的人还真不幸。”我喟叹道。谁知那个海军战士马上过来捂住我的嘴,皱起眉头:“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要是让他们听到,你之后就麻烦了,他们会缠到你愿意帮他们解决生前的执念为止!这个道理就好像你平常在案发现场看到遇难者甚至在电视上看到事故遇难者的尸体都不要随便说‘好可怜’之类的话,不然体质弱一点的人会被缠一辈子。我不知道你怎样,反正我是从小到大吃过不少类似的苦头,幸亏我们队有个人的亲戚是专门研究超度亡灵那一套的,帮我解决了不少问题。海虱虽然善良,但毕竟也是冤死,都有生前未完成的一些愿望,他希望你去帮他完成,但如果被他缠上,必然会生病。以前有人被亡灵缠上最后得绝症死去的都有。”
我背脊发凉,是的,就算我有能力找到人帮它超度,亡灵毕竟属阴,缠上我了就会吸取我身上的阳气,阳气一旦从我身上消失得差不多黑白无常就要来带我去我该去的地方了……
于是我不再说话了,一路上战战兢兢神魂颠倒,对着海浪拼命说“对不起”。到了快靠岸的时候海军战士们突然被召集去船底清洗,刚刚跟我们说话那个人马上脸色就变了,他喃喃道:“快了,快到了,它快回来了……”我以为他说那个准备缠上我的恶灵,急得直跺脚:“怎么办?!!!我一个人麻烦不要紧,但是不能害到全船的人啊!!”那个战士已经走了,崔姐安慰我:“算了,别太担心,你没那么倒霉,再说了,还有我呢!”我抬头望着崔姐,脸上还挂着泪痕,叫道:“崔姐,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船顺利靠岸了,甲板上几乎所有海军战士都吁了一口气,乘客开始陆陆续续下船。我们因为是坐在最后面,所以不急,但就在这个关头,船开始反常摇晃了。
还没上岸的旅客开始慌张起来,船先是缓慢地摇晃,接着就像一首歌里的高潮部分一样,摇晃得越来越剧烈,更诡异的是,本来已经靠岸的船,开始自动离岸,然后向原来经过的地方驶去!!!
船上一片混乱,有的人害怕得朝岸上大叫,海军战士们马上派出救生艇试图把还没上岸的旅客救回岸边来,可是无一例外,全都在快要接近大船的时候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进海里。我跟雪倩也害怕得抱在一起,著功用身体保护着和贞,和贞还是紧紧抓住她爸爸的骨灰盒,逸凡和伟良倒在地上抓住地毯,崔姐扶着船舱里的墙。这个时候刚刚那个海军战士走了进来,我们惊道:“你怎么上来的?!!”他说:“我肯定要保证旅客都上岸完了才能走,因为那毕竟是我的错……”我扑上去抓住他的衣服,哭道:“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们!!我不该说那些话!!!”他拍拍我的头,无力地说道:“不关你事,是我的错。是我害了那个婴儿,它果然变成船虱了……”崔姐勉强地走过来,抓住战士的肩膀,用严肃而不容犹豫的语气质问道:“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们没说?!!”
他突然大吼了起来:“好吧!我说!!我们每个月都会到岛上执勤一次,上个月我哥的孩子满月,他们带她来船上看看大海顺便去上川岛玩玩,我嫂子当时在栏杆边抱着孩子,我跟她发生了口角,然后我就推了她一下,结果她就不小心把孩子滑落到海里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现在那个孩子来报复了!!!”说完他就踉踉跄跄跑向船底仓库,我们跟在他后面。
到了船底仓库才发现,船底已然破了个大洞,而且——还是婴儿身体的形状。而那个婴儿,就浮在那里,一脸天真地笑着,望向一脸愧疚的战士。我又忍不住冲上去道:“那你们还走这条路?!为什么不为它超度亡灵啊!!它也是条生命,无缘无故这样死了肯定会化为恶灵的!!!要是大人的灵魂,有了一定思想也许还会想得通,但它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赤子的灵魂最纯粹也最干净,一旦被邪恶的灵魂利用为婴灵,那可是世界上最恶毒的凶灵啊!”崔姐拉住我:“你冷静点,太激动了。”那个战士突然之间也变得不知所措,开始变得语无伦次:“我怎么知道!!!是我的错好不好?!!我错了!!!”那个婴儿还是浮在那里微笑,船却摇晃得更厉害了,而且,开始下沉,水已经漫到小腿。战士跪了下去,对着那个婴儿哭喊:“对不起!请你们饶过他们吧!!他们是无辜的!!!你就拉我一个下海就好了!!!”
和贞突然间走了过去,著功拉住她,她回头对他笑笑:“我爸最后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平安过完这一生。”著功松开她的手,愣在那里。和贞走过去蹲下,看着婴儿,手里还抱着骨灰盒,那个骨灰盒仿佛有巨大的辟邪作用,那个婴儿看到骨灰盒,猛然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个时候船的摇晃跟下沉似乎都减缓了,至少,我们站得稳了。
“它是个婴儿,它的愿望只是长大。”和贞摸着她的头,“你破坏了她的愿望,所以这个‘劫’需要你自己来拯救。”说罢将骨灰盒递给了战士,战士早已泪流满面,却不敢耽误时间,因为海水已经漫到膝盖了,他果断地打开骨灰盒,将骨灰倒到婴儿脸上、身上……婴儿哭得更加凄惨,我们都不忍地转过身去,不一会儿,哭声渐渐微弱,我们才敢转过头看看,婴儿已经消失,而且,连带那个破洞。和贞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什么,立刻跑到甲板上,我们也跟在后面。她看着船下白色的如雪浪花,泣不成声,坐在甲板上大哭。著功走过去抱住她。
“谢谢你……”那个战士也走过去,和贞抬头满脸泪痕望着他,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我知道,我爸爸成了‘海虱’。我爸爸早年跟随走私集团出过海,他老说,说如果将来生活好了,他就断绝一切犯罪活动,当一名救生员,拯救被海浪冲走的人。所以,成为‘海虱’对他来说也许是最好归宿吧……”战士点点头,也捂脸哭泣:“我跟我嫂嫂已经冷战一个月了,她应该非常恨我,我这次回去一定要亲自去道歉……”他嫂嫂……应该是个泼妇吧,不然怎么会惹怒他到要推她的地步orz。
过了几分钟,船安全靠岸了,海军战士也在船底找到了雪倩的相机。回头看看一波一波的海浪还在乐此不疲地翻滚,连着天边刺眼的阳光,我不禁下意识看了看手表——中午十二点十二分。正午十二点,正是超度亡灵的好时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