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晏河清》江不疑

58、七夷坞（二）

　　山顶的寒风凌烈，许灵淳肉体凡胎，冻得手脚发红。

　　她搓着手试图找个避风处，左右探看间，扫到了沆砀雾凇下的墓碑。

　　心头一阵，许灵淳有所感应地沿着冰阶往下走，当看清了那成排成片的墓碑，风雪迎面吹来，琥珀色的瞳孔骤然紧缩。

　　这些墓碑并没有刻字，而是绘了画像，每张面容都是那样生动，惟妙惟肖，许灵淳纵是没有见过本尊，仿佛也能从画像中瞧出他们生前的鲜活。

　　可越是如此，许灵淳的心脏越是忍不住地抽痛。绘者不单单是妙手丹青，更是将全族刻入眼底。

　　他很爱他的族妖，却亲眼目睹他们的死亡，也亲手埋葬了所有。

　　她的眼眶发红，当走到那座开满紫色苍兰花的无名碑前，那双云头履停驻下来。

　　其余墓碑都绘有画像，除却这座。

　　雀蓝直裾暗纹袍尾堆叠在雪地上，细白泛红的指尖轻抚碑面，她走近了才知，这碑并非无字，只是被抓痕划得模糊不清。

　　可许灵淳还是依稀辨认出了中间那个“妻”字。

　　为何要抹去？

　　一阵冷风从衣领缝隙灌入，许灵淳却浑然不觉，眼中含泪。

　　可是觉得我会不喜这个称呼......

　　“淳儿！”

　　许灵淳微怔，刚要回头，便被抱了个满怀。

　　熟悉的气息叫人心安，许灵淳情不自禁地回抱住他，感受他带来的温暖。

　　“对不起。”许灵淳嗓音发哑：“那些话也不是我想说的。”

　　“知道，我还不至于被那点伎俩骗了去。”楚清柏捧起她的脸，粗砺的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音线如汩汩泉流：“莫哭了，妆都要花了，待会儿可就成小花猫了。”

　　“郎君惯会打趣我。”许灵淳软语嗔怪，忽而又抬头，颇为担忧地看了眼他的胸口：“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无事了。”

　　“真的？”许灵淳半信半疑。

　　楚清柏笑意清浅，眼眸半转，随即嘴角勾起狡黠。

　　“真假你一摸不就知道了？”说话间，楚清柏对上那双微微睁圆的猫儿眼，不由分说地抓着她的手探入自己松垮的衣领。

　　指尖滑过鼓囊囊的胸脯，许灵淳被强迫着感受那细密紧实的肌肉线条，面颊染上了醒目的红晕。

　　她羞赧地欲撤回手，腰肢上蓦地被结实的手臂搂住，他的手臂稍稍一提力，许灵淳整个人就往前带，鞋端抵着鞋端，天青色白狐斗篷与裙尾摇曳生花。

　　洁白贝齿轻咬唇瓣，直到指背触到那一点，许灵淳宛若被踩了尾巴的猫儿，惊得忙缩手。

　　“好，好了。”她磕磕绊绊，白皙细腻鹅蛋脸上的霞红晕染，美得妖冶。

　　许灵淳偏头扫了眼身后的排排墓碑，努着嘴嘀咕：“哪有当着这么多前辈的面做这等事的，郎君不知羞。”

　　楚清柏随着她的眼神望去，正色：“这些墓里都没有尸身，只是纪念罢了。”

　　“除了你身后这个。”

　　许灵淳转过身去：“我前世也喜爱苍兰花吗？”

　　楚清柏从她身后将她抱紧，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上，眸中蒙上了一层空茫：“嗯。”

　　两个人陷入短暂的安静，伤痛已过，谁也不愿再提起了。

　　“阿爹来信了，他想见女儿和女婿了。”

　　“好，明日......”脑海闪过什么，楚清柏止了言，他扳过她的身，抚开她吹得微乱的鬓发：“恐怕还得先去一处，才能同你回长淮县。”

　　“嗯？哪里？”

　　楚清柏略微停顿，眼神稍黯：“七夷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