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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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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事班的战士牺牲了大半,剩下的战士重新被打散,再次编组到不同的连队里面去。这次他的年纪更大些,有过战场经验,而且没有人为他说什么,他被调到尖刀连。
他带着队上分配的军装,踏上前线的战场。
战时的队伍编制有些混乱,他没再接受尖刀连新兵训练甚至没有修整,从炊事班退下来第二天就到了尖刀连的战壕里头,尖刀连二排三班。这时距离炊事班班长牺牲已经有那么大半年,他也算得是老兵了。
班长的帽子他最终没拿,捏了一整个晚上以后,他亲自去给班长戴上,敬礼。他希望班长风风光光的回去,穿得整齐。摸摸眉角上的疤,他告诉自己一辈子不能忘了班长。
他最后还是没憋住,寻了个机会在小树林里头狼嚎一样哭了一回。拿衣袖抹把脸,打后没有人再护着他。
调令下来以前排长找他谈了会心,很隐讳的问他想不想调到尖刀连去。实际上他才十六岁多一点,瞒着组织报的十八,班长排长从来没信过。真是年龄往上一报,他也去不得尖刀连。
“报告排长,想去!我给班长报仇。”
他双脚一并,行了个军礼。
说得很响,声音硬朗。排长点点头,和他又闲扯了些有的没的。在队上待了两年,他也很有些军人姿态,排长让他放松坐,他也还是挺着腰并膝双手放腿上,闹得排长有些哭笑不得,最后挥手把他赶出了指挥部。
刚到尖刀连的时候他不是很习惯。在子弹横飞的战壕近距离看到战友身体被打爆,血溅了他满脸满脖。他是不害怕,但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呆了呆。他待在后方有大半年,训练已经有些生疏。
三班副班长趴在他旁边,看见他那副呆样叫了声“祖宗”,反手一手刀砸在他后膝关节上。他膝盖一软,人直接就栽进战壕里。
“儿马驹子找死!熊兵,卧倒,自由反击。”
“是!”
他抹了把脸,将糊在眼睛上的血擦掉,端起自己的枪反击。卫生员弯着腰在后面跑来跑去,甚至在火力凶猛的时候压在他小腿上爬过去处理伤员。他不吭声,但旁边通常会听到老兵骂一句,后来他知道了,这是用另一种方式表示人还活着不需要帮忙,也就跟着开始骂。从一班到五班,一群军痞子从战壕那边一路扯着嗓子吼“操”“你娘的”“玩蛋去”,混在枪炮声里头蔚为壮观。
战场上没有太多时间让他去和老兵建立关系,那又是另外一种生死与共。三班副班长一直趴他身边,算是照顾他。不过他后膝盖窝青紫了有半个月。
尖刀连里头的大多是加强班,兵比炊事班要多。他费了好几天记清兵们的名字。老兵叫他小潘、大潘、潘子,怎么叫的都有。三班班长姓李,是个城兵。
三班班长也会为班上的兵急红眼,他却还是觉得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战斗十分激烈,他没有时间想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尖刀连里头的时间观念和炊事班完全不同。他原本以为急行军的时候已经够抓得紧了,但后来他亲眼看到有生生累死的,才知道什么负重急行军不过是小儿科。
和越南人吃紧僵持的时候战士都三四天的不下战壕。他也趴着,感觉不到困,整个人处在一种麻木的亢奋里面,脑子的反应都慢得不行,就是问他姓什么也得想个五秒才能说得上来。身上脏兮兮的都是硝烟味,自己是嗅不出来,那时候也是顾不上。
那个战士是二班的,趴在他右边不远,也是个外调兵。嘴上还说着“我不困我不累”,人已经一头摔撞在战壕边的土堆上。这样的情况很多,所有人都以为那名战士只是累得睡过去,也没有空闲去理会。后来卫生员发现的时候那名战士的身子都凉了。没有外伤,是猝死,他们管那叫累死的。卫生员偷偷说那战士装着满脑子的血。
三班长开始把他们赶去休息,就是再要紧的时候也要想着法子换防,实在不行三班长就亲自顶替一下位置,好歹让兵们合眼混个半小时糊涂觉。
就是这样也没有占到任何优势。
比起七九年自卫反击的时候,现在竣工已经重新又发展了些。七九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时候才刚□□结束,连军工厂都在那个年代被冲得半垮完全没有武装能力。在战争初期甚至有不少战士是死在了自己的武器上。打出去的炮不响、丢出去的榴弹不炸或者枪管直接在手里面爆开,碎片都镶在胸膛上。
当时的战斗完全是靠中国军队的血性和骨气赢回来的。
这次他们缺少的是兵。八五年百万大裁军,很多军人在退伍以后很快的就转业成家,否则也不需要这样着急的征召新兵。
新兵和上过战场的老兵自然不同,连心态都不一样。越南那边对于这种僵持数年的战争状态似乎也开始着急,趁着中国边境国防空虚的时候猛攻。受伤的人员很多,重伤员都被直升飞机运回到国内去。
尖刀连死守阵地两个月后,接到了迂回深入歼敌的任务。
三班负责的是掩护和支援。出发以前三班班长特地叮嘱他要做好一切准备。三班一整个加强班,只有他是外调的兵。
“这次要走的路很长,都是山地作战负重行军。你训练的时候和大家都不一样,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坚持。”
“报告三班长,保证不掉队!”
他行了个军礼,声音很响。
三班班长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让他去收拾东西。
战争都结束以后他去了次烈士纪念碑,给班长、三班班长和战友们敬酒上烟。他本来想跪的,但臊了半天还是磨不住,抬手行了个军礼。
“班长,我们赢了。对不住,尖刀连二排三班,只有我掉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