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薛】错悔》君念夙

26、26

　　薛洋醒的时候，秋阳就要从天边落下。

　　他想从床上坐起身，可腰酸软地使不上力气。薛洋抬了抬手臂，往眼睛上遮去。胳膊也无甚力气，他将胳膊往床沿搭去，意外碰到一处软滑的皮毛。

　　薛洋顺着毛摸去，将黑猫塞进被窝。

　　黑猫喵喵叫着，探出头来。

　　薛洋已经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床单也被晓星尘撤下了。

　　薛洋在猫身上蹭了蹭，蜷着身子取暖。

　　薛洋不怎么爱吃甜食了，若是做甜食，薛洋大抵又要不吃饭了。想到此处，晓星尘在厨房忙着炒了一盘酸白菜和土豆丝，又熬了白粥。

　　饭菜端上桌后，晓星尘才洗净手去叫薛洋。薛洋的被子塞的鼓囊囊，晓星尘不禁失笑。他走过去，掏出被薛洋圈在胳膊里的黑猫放在地上，又将薛洋从褥子里挖出身来穿好衣裳。

　　“该吃饭了。快起来。”

　　晓星尘摸了摸薛洋柔顺的发丝。

　　薛洋眨了眨眼，又点了点头。

　　他爬下床，脚挨地的一瞬，似赌气似的又钻回了被褥。

　　晓星尘不解，又要去拉薛洋。

　　薛洋咬了晓星尘一口，气呼呼道：“混蛋。”

　　晓星尘哑然失笑，将被子掀开，把薛洋横抱在怀里，“腰很疼吗？”

　　薛洋看不见，但还是给晓星尘翻了个白眼，不予理会。晓星尘将人抱在怀里，喂着吃饭。薛洋这才乖下来。

　　吃过饭后，薛洋趴在晓星尘胸膛不知在想些什么。晓星尘若有所思，但没说话，手放在薛洋腰间轻轻揉着。

　　屋子里很静，两个人都很默契的不去打搅对方。

　　“阿洋，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晓星尘觉得是时候了。

　　之前薛洋一句话也不愿意和他说。自这次他从蛮荒回来，薛洋似乎在慢慢接纳他。他和薛洋之间有许多事，都要说开来才好。

　　若是再像之前一样藏着掖藏，谁也不愿意回忆，谁也不愿意去提。那么他们之间的误会只会越来越多。

　　薛洋愣了愣，不说话也不动。

　　晓星尘将人从怀来掏出来，在他眉心落下一吻，又咬了咬他的唇。

　　“在我死后的八年里，阿洋是不是很痛？”晓星尘沉吟片刻，抵着薛洋的眉心说道。晓星尘眉眼里藏着心痛，话音刚落，揽在薛洋背脊的手明显感觉怀中人一僵。

　　薛洋没说话。

　　痛吗？当然痛，痛死了。

　　一个人守着一座鬼城，一具尸体，整整守了八年。明知道死了的那人恶心透了自己，却偏偏还要拉他回来。明知道那魂碎成了浆糊，却还拼了命地去粘。

　　薛洋在一次次希望中绝望，在一次次绝望中将自己推向死亡。薛洋不怕死，却怕再也见不到那个白袍道人。

　　他痛死了。

　　被霜华刺的那一剑痛，被晓星尘骂恶心的那一瞬痛，晓星尘自刎在他面前的那一刻更痛。

　　薛洋从小没有亲人，不懂被人宠着是什么滋味。他只知道，做人要狠、要强大，只有这样才不会受人欺负。

　　可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爱，如何是爱，怎样去爱。

　　薛洋不懂爱，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晓星尘。可当他知道晓星尘恶心他恶心到死也不愿意见到他，恶心到宁愿把自己的灵识碎掉也不愿意跟他回来时，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穿，痛的他几乎不能呼吸。

　　怎么能不痛呢？薛洋快要痛死了。可是，从来都没有人在意过他痛不痛。没有人。包括晓星尘。

　　薛洋低下头，垂下目光。他看不见，却知道晓星尘此时此刻一定在看着他。他不想让晓星尘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

　　“对不起，我当时不该丢下你的。”

　　晓星尘痛心疾首，将薛洋紧紧按进怀里。

　　薛洋鼻尖酸酸的，将脸藏了起来。

　　晓星尘道什么歉呢？明明他没做错什么。错的是薛洋，错的是这个世界。错的是人心，错的是世道。是这肮脏的天下，逼的晓星尘自尽。

　　薛洋从来避讳提及那八年发生的事，此时此刻，薛洋更不会去提。哪怕晓星尘已经刨开血淋淋的真相将东西摆在薛洋面前。

　　薛洋没说话，也不打算说话。

　　晓星尘知道薛洋在听，左手按着薛洋的头似在安抚，右手揽住薛洋的腰，免得他从自己身上摔下。

　　“你说我很傻，容易被世人欺瞒。我认了。我确实不懂人心不懂世道，简单地以为只要我能帮助旁人多一分，这个世界便回少一分痛苦。阿洋，我选择下山便是为了济世，我从来不后悔这个选择。我只恨难辨真假善恶，偏偏把你弄的遍体鳞伤……”

　　泪从道子眼眶滚落，砸在薛洋脖颈。温热的眼泪令薛洋浑身不禁抖了一下。晓星尘的指腹替薛洋擦拭掉那块水渍。常年练剑磨出的茧在薛洋脖颈间的软肉上来回摩挲，只需一下，便能将他的脖子捏断。

　　“我对不住你。对不住薛靖和锦娘子。对不住琴川薛氏。”

　　晓星尘垂眸，心口处的衣襟传来一片湿濡。晓星尘将人掏出来，才发现哭的不止他一人，薛洋早已泪流满面。

　　晓星尘亲了亲薛洋，替他擦干眼泪。

　　“你没有对不起我，琴川的事也与你无关。无论你插不插手，魑魅魍魉来灭门也是迟早的事。”薛洋眼眶红的厉害，却偏生固执地低下头，不愿去看晓星尘一眼。

　　“那日大战，我是薄你。阿洋，你理一理我好么？子琛于我是挚交好友，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是我薄情寡义，是我对不起你。我无话可说……我只求你能理理我，同我讲讲话，我真的好怕再次失去你。”

　　“阿洋，我心悦你。无关其他，不是因为愧疚，也不是一时脑热。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喜欢到死也甘心。这份喜欢不是对义庄的那位小友，单只对你——薛洋。”

　　薛洋沉着头，沉默的吓人。

　　他的手搭在晓星尘肩膀，下意识攥紧了晓星尘肩上的衣料。

　　薛洋很不安，晓星尘知道。

　　晓星尘想了想，他如今除了能带给薛洋无边的痛苦以外，再给不了他一点别的东西。薛洋不信他，不信他的话，他早知道。

　　晓星尘的一下下抚在薛洋脊背，佯作安慰。他的心抽痛。

　　昔日金鳞台前意气风发，至如今，形影枯槁不喜不悲，薛洋的变化，起因至结局，都来自于一个叫“晓星尘”的名字。

　　“我去了蛮荒，村长和我说了你的所有事。阿洋，我其实不懂你。不懂你为何为了一根手指就灭了常氏一族，不懂你为何要屠白雪观，为何要杀百姓。我以为你天生恶骨，可你却为了蛮荒的百姓耗尽心神去设避雷阵法。”

　　“阿洋，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晓星尘牵起薛洋的左手捏在手心，不堪地回忆折磨着薛洋。薛洋拼力抽回手，晓星尘不肯，薛洋红着眼在他手背留下一口牙印。

　　可晓星尘还是不愿意收手，哪怕痛，他也固执地去握住薛洋。

　　薛洋崩溃了，对着晓星尘又咬又骂，叫晓星尘松手。

　　晓星尘只将人狠狠按进怀里，用唇堵住薛洋的话。晓星尘吻着他，带着温柔，带着占有，带着情欲……却独独没有一丝一毫“恨”的情愫掺杂。

　　眼泪一滴滴滚落，薛洋低声呜咽，仿佛要将这些年受的委屈全部哭出来。

　　唇上泛着水光，微肿。

　　晓星尘替薛洋擦干眼泪，道：“阿洋不说，我也知道。阿洋，没人教你善恶爱恨，你只是选择了你的方式去保护自己。我无法对你的做法共情，但阿洋可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教你善恶爱恨。”

　　薛洋抬起头，无神的眸子因不能视物，无法聚焦。可晓星尘知道，薛洋在看他。

　　“为什么之前不给我机会……”

　　良久，薛洋道。

　　之前，哪个之前？

　　“我不想你死。”

　　“可我怎么也救不活你。”

　　“晓星尘，你知道么？”

　　“你就躺在那里，无论我怎么叫你，你都不醒……”

　　“你不理我，怎么都不理我。”

　　“你说你恶心我，恶心透了……”

　　“晓星尘！”

　　从来没有人对薛洋说过，他要教薛洋善恶爱恨，从来没有。晓星尘是第一个，也将是唯一一个。

　　薛洋趴在晓星尘脖颈，狠命地哭了起来。

　　他怕晓星尘死，怕晓星尘又丢下自己。

　　他知道晓星尘恶心自己，所以他可以去死，但晓星尘必须活着。

　　薛洋哭的晓星尘心都要碎了。

　　积压了十多年的爱恨，顷刻间崩溃。如大坝决堤，轰然倾泻。晓星尘不是不知道在他死后，薛洋有多绝望；也不是不知道，四鬼王大战那次，他毅然决然地转身，薛洋有多痛苦。

　　想到这里，晓星尘发狠了似的去咬薛洋的唇，将薛洋的哭声吻的稀碎。他爱薛洋，爱到了骨子里。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放下。

　　魅的毒在这时隐隐有发作的趋势，晓星尘也不管，不去抑制。他想要薛洋，就现在。无关欲望，只有爱意。

　　晓星尘将薛洋抱上床，一寸寸吻着薛洋的肌肤。

　　薛洋还在哽咽，却没阻拦晓星尘。

　　薛洋用手挡在自己眼睛上，他看不见，但不想让晓星尘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晓星尘拿来薛洋的手，亲了亲薛洋的眼睛，心疼道：“阿洋好傻，为什么要把眼睛给我？”

　　薛洋没说话，仰着头去寻晓星尘的唇。

　　少年的文青涩稚嫩，在晓星尘的唇前啃咬，如隔靴搔痒，附骨噬髓。晓星尘旖旎的心思终是把持不住，他衔住薛洋的唇吻的急切，勾着薛洋的舌头与他缠绵。

　　吻铺天盖地的落下，一点点一点点吞噬着薛洋的理智。衣衫早被晓星尘揉的四散凌乱，胸前被啃出许多红点。

　　前夜的印记还未消去，今夜又再添新的。

　　【此处省略一千字】

　　【拉灯+一点点的小表白】

　　有缘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