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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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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刘大人已经派人挖渠分流了,过不了多久,护城河的水就会下去,但泠儿提及西山,可是发现了什么?”魏祖寿捋着胡子,眼中带着些探究的意味。
魏泠垂眸,抿了抿唇。
她是重来一世,虽说城北三方皆有雨水倾盆,但最后直接淹城的还是那西山之洪。洪水能一次性从正面直泄,说明肯定不是一日所累,如今怕的不是暴雨不停,而是西山那不知不觉的积累。
可是西山为何会积洪呢?
魏泠开口,“方才来时女儿观察,这城中道路有些许淤泥,流向自西北顺下,想必多是来自西北两山,可是临近北山,却又不见其踪,那便是西山而来,因此女儿想问爹爹是否有派人前去看过?”
按理来说,这西山势缓本不应有这样的流水,更不该带土而下,可眼前的情况是西山泥土被雨水带下,说明山上水势并非所想那般简单。
魏祖寿两手撑在案前站起身,面上表情焦愁,他叹口气,缓缓道:“泠儿说得不错,你方才所说的情况爹爹也发现了,在谢大人来之前,爹爹已经派人去查了。咳...咳咳咳!”
说着,魏祖寿又大咳起来,魏泠赶忙将人扶住,送到榻上休息,“爹,您别着急。”
魏祖寿缓口气,摆了摆手,“爹没事,要是顺利的话,最迟今夜就能知道情况。”
魏泠沉吟片刻,开口问道:“爹,那刘大人是否知道西山的情况?”
“报——”
魏泠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侍卫的通报声,“州官大人,派去前往西山的人回来了。”
“这么快?”魏祖寿眉头一拧,站起身说道,“快让他们进来。”
魏泠自觉地闭口退到身后。帐门掀开,两名官兵进门,魏祖寿问,“可是有结果了?”
“回禀州官大人,西山确实存在塌陷情况,城中泥土多是来自断裂区,可是......”
“可是什么?”魏祖寿问道。
“可是属下还发现,半腰塌陷上方的水流似是比非塌陷区的要密、要急得多,总觉得像是从上往下放水。”
官兵的话让魏泠一震,她蹙起眉头,从上往下放水?
“你说什么?”魏祖寿回身,“那你们可有上去查看?”
官兵面如菜色,头低得更低了,“回大人,属下同指挥尝试过从一侧绕行,但半山塌陷严重,左右无路、山面从中断裂,寻了半天仍旧无果,所以这才着急回来复命。”
帐中一时无言,外头雨柱连连。
须臾,魏祖寿摆摆手,示意让他们下去,随后又召人通知官府刘大人,说是有要事商议。
待人走后,魏祖寿帐中踱步,眸中带着些沉重。
魏泠察觉,但并未出声询问,不出片刻,刘大人就到了。魏泠回头,只见中年男人进屋。
刘汆拱手:“魏大人,下官到。”
魏祖寿发声,语气严峻,问道:“刘大人,你可有什么瞒着本官的?”
魏泠站在后方,见魏祖寿这般威严的模样还真有些不习惯。
刘汆僵硬了瞬,抬手擦了下额,小声地问,“额...下官、下官不知大人这是何意?”
“哼!”魏祖寿一掌拍至案上,“你多次拦我让人上山!可是早就知道西山泄水之事?!”
刘汆瞪大双眼,吓得瞬间跪下,难道...难道魏大人全都知道了?刘汆伏在地上呜声连连,事已至此,他知道瞒不过去了。
“大人,大人饶命!隐瞒此事,是下官的错!”
他果然知道什么!
魏祖寿带着怒气,方才不过是模棱两可唬刘汆一番,可他竟然全都承认了。
魏祖寿呵斥:“还不快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刘汆抬起头,泪流满面,“如今之际,做什么都是徒劳了,只恳大人让城北百姓尽快迁出吧。”
“刘汆,你这话何意?!”魏祖寿震怒,“给我从头说来。”
“大人有所不知道,这西山上其实有口天池,四壁藏着珍宝,两月前下官...下官派人往山上寻宝,不慎将天池凿裂,后来半腰坍塌堵了路途,下官就不曾再派人上去了。”刘汆观察了下魏祖寿的神情,继续说道。
“可哪曾想城北竟暴雨连月,那天池许是承载不住,这才往外溢水......那天池又曾裂过,为保安全,眼下之际还是先将城中百姓撤出为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刘大人既然关心这城北百姓,那为何不早些告知?”
魏泠视线移向帐外,只见先前那个谢大人带着一位浑身泥污的侍卫进来。
谢应之走在前头,与那名侍卫隔了些距离,眉眼间带着不耐,似是有些嫌弃。魏泠也皱皱眉头,看着那侍卫不住心想,这人怎么回事,脸上身上全是泥土。
谢应之垂眸,视线看向地上的刘汆。
刘汆一见谢应之看他,立马吓得双腿发软。
这谢应之代表的可是当今圣上,传闻此人冷酷无情,他原本抱有一丝侥幸,以为尽快挖通排水渠道就可以解决,谁料西山天池不走寻常路,城中淤泥被魏祖寿发现了端倪,眼下这档子事又被京城谢大人知道,他知自己死罪无疑,必定是要完了。
刘汆惶恐道,“谢、谢大人,这城北百姓世代生活在此,对这片土地有些深厚感情,下官...下官想着只要挖通水渠引走雨水,百姓就不用忍那离乡之痛。”
“哼,深厚感情?我看你是心存侥幸,好让人不知道你那见不得光的腌臜事吧,你可知我这身脏污是怎么来的?”谢应之身旁的近侍抱着臂膀,从怀中掏出一块碎石,满脸不屑,“你口中的天池已经裂了大半,只怕再过半月,这城北就会大淹,若是魏大人不曾派人上山查看,刘大人还打算隐瞒多久?”
林不久冷笑,继续补刀:“方才在寻我家大人路上,碰着一个老翁和幼童,我就问这城北刘大人待民如何,你猜怎么着,他们说刘大人乃是一心为民的父母官,呵呵,刘大人,你觉得自己担得起这百姓的父母官吗?”
“不久。”谢应之出声提醒,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口舌如弹的林不久这才闭了嘴,乖乖站到一旁候着。
刘汆一下跪着坐倒地上,他心灰意冷,明白此时说什么都已无用。
两行泪水缓缓滑落,他当这城北之官多年,城中百姓信他护他是真,他此时尚存些许良知,只想着坦白从宽、救出百姓,好能将功补过,刘汆对着苍天摘下官帽子,随后闭眼、重重磕头。
众人看他,刘汆慢慢开口,“草民刘汆为官期间过责深重,糊涂犯下大罪,如今多说也是于事无补,刘汆只恳请魏大人能将城北百姓送到其余三城避难!保住百姓性命。”
刘汆额头冒出血花,脱下官帽后发丝凌乱散落。
魏泠听完,胸膛起伏紧握拳头,前世城北泄洪竟然只是因为这样吗?她忍着质问的冲动,咬牙别开眼。
“魏大人!请护城北百姓离开。”刘汆哭喊。
魏祖寿沉思片刻,悲痛叹气:“只能这样了。”
“等等!”魏泠忽然想起什么,打断话语,随后看向林不久。
众人将视线移到她身上,魏泠抿抿唇,问道:“这位大人,你方才拿出一块碎石,可是见到了那口天池?”
魏泠双手微微颤抖,她紧紧捏着自己泛红的指尖。毕竟前世,城北泄洪可是淹了大半的达州,只是转走百姓根本无法解决问题,到时候达州又会走向同前世一般的道路。
林不久抬了抬眉,看着公子模样的魏泠,点头道:“是,如何?”
“那请问,普通人能否上去?”
这话一出,林不久很是惊讶,上下打量一眼魏泠清瘦的身板,“你想上去?”
林不久摇摇头,紧接着说道:“坍塌断崖高约六七丈,树木横枝斜入其中,再加上这外头的暴雨,除非有家子在身,否则不可能。”
魏泠垂下眼眸,又问:“那你能带人上去吗?”
“带人?!”林不久指着自己,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你?”
“泠...”魏祖寿一听魏泠要上山,急得差点忘记魏泠现在是男装,魏祖寿扫视一圈,发现谢大人淡淡收回视线,嘴角似笑非笑,好像在说他宝贝女儿的马甲早就掉了。
魏祖寿尴尬地咳了声,一本正经看向魏泠,问:“今明,你问能不能上去做什么?你要上去?”
魏泠丝毫没有注意到刚刚的气氛,她在思考该如何说服她爹,不能转移百姓。魏泠垂下眼眸,她想了想,如今的情况是,她需要让父亲意识到即使转走百姓也不能解决问题。
魏泠抬头,忽地瞥见地上刘汆刚刚磕下的血迹,她淡淡收回视线,看来,只能从他身上入手了。
魏泠开口:“刘大人,你可知那西山天池长、宽、丈深几何?”
刘汆抬起头来,声音颤巍:“天池...天池几乎占满山顶,形状并不规则,但其深不见底,我曾命人往里投石测深,可...可并不曾测出深度。”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转走城中百姓。”魏泠冷静说道。
“什么?!”众人惊讶,纷纷回头看向魏泠。
刘汆猛地抬头,“你这是何意?”
魏泠转过头,瞥一眼浑身泥土的林不久,说,“先前那位大人已经说了,天池裂痕严重,不知还能坚持多久,况且不知深浅,即使让百姓转移,也不能解决问题,万一祸及其它三城,后果更加严重。”
谢应之站在一旁,淡淡看着帐内几人。
这时,魏祖寿开口,“那今明你打算怎么做?”
魏泠沉默两秒,冷静道出两个字——
拦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