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颗小行星》月戊

43、第四十三章

　　爆发感染后第二周，平京城各处已是满目疮痍。

　　酒楼塌陷，宫中传来爆炸后引起的余震，引得皇宫附近也全都成了一片废墟。

　　宋予趴在地上，用手挖开地上的砖石，冷昌清除四周不断围上来的丧尸。
　　她只有一双手，没一会儿便挖得鲜血淋漓，冷昌也只有一把刀，狙击枪太重，加上也没带多少子弹，所以他根本没带，没有热武器的情况下，他也渐渐开始体力不支。

　　两人都在强撑。

　　丧尸数量越来越多，冷昌回头去拉宋予：“该走了！”

　　再等下去他们都会被困住。

　　宋予用力甩开他的手：“要走你自己走。”
　　说完，继续往下挖。

　　她手上的血越来越多，很快染红了地上的碎石，但她像是不知疼痛一样继续挖着，冷昌弯下腰，这次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走了！”

　　宋予这次没有花费多少力气便挣开了，因为她满手鲜血，实在打滑，冷昌第一次没握住。

　　他第二次去抓她的手，周围的丧尸趁机扑了过来，冷昌侧身躲开，顺势将宋予抱进怀里，两人抱着翻滚下坡，撞翻了好几个丧尸。

　　宋予一离开那片废墟就开始发疯挣扎，她一边大喊一边撑住地面站起身，她在喊许粤，也在喊秦萧，喊到最后她开始流泪，泣不成声。

　　冷昌叹了口气，这次没再去拉她走，他撕下一截衣料，将那把刀紧紧裹在手上，对着周围涌上来的丧尸大打出手。

　　就在这时，碎裂声骤然响起。

　　方才被掩埋在杂物下的大块头钻了出来，十多个大块头从废墟里站起来，距离宋予最近的那个突然从地下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宋予的脚踝。

　　宋予猛地起身，一脚踹了过去，将那只手踹开。
　　她抬眼，扫过四周，仿佛是这时候才发现他们就快要被彻底围困。

　　“冷昌，”宋予冲不远处的屋子扬了扬下巴，“走，拿枪。”

　　冷昌点点头，用力将刺入丧尸脑子里的刀拔出来，血渍溅在他脸侧，他跟上宋予的脚步，冲出重围。

　　宋予去过一次，当时是晚上，但她记得位置，距离酒楼不远。
　　她没有放弃找人，等到拿了武器再回来，她还要接着挖，她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没有尸体，那人也一定还活着。

　　所以没找到尸体反而是好事，她自己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

　　两人前后脚离开废墟，这片废墟很快便被丧尸和大块头占领，大块头对丧尸似乎有天生的敌意，见一个杀一个，他们捏碎丧尸脑袋就像是捏碎一只蚂蚁。

　　没了活人的吸引，丧尸渐渐分散，一部分没来得及分散的丧尸全部死在大块头手上，他们满眼通红，追着离开的丧尸而去。

　　废墟静了片刻，重重砖瓦碎石之下传来细微声响，几根手指从缝隙里伸出来，费劲地拨开阻碍，接着露出来的是头发。

　　浑身带血的秦萧从废墟里爬了出来，他满脸污垢，血和尘土挡住他的五官，一双眼睛充斥着茫然和呆滞，他乌黑的薄唇一张一合，话说得很缓慢，像在对谁耳语。

　　他往外爬，环顾四周，仍旧茫然。
　　嘴里不断吐出两个字：“我在……”

　　他说我在，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
　　他终于站起身，走出几步脚下便是一个趔趄，稳住身体不让自己倒下似乎已经花光了他最后的力气，他的衣服都被划破了，身上沾的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踉跄走过断墙转角的时候，宋予和冷昌带着枪重新折返回来。

　　三人被半堵墙阻隔，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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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萧感觉自己走了很久，越往前走脑子越清楚了，一直持续的耳鸣也渐渐消失。

　　不久前发生的一切，他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了。

　　只是现在天色渐晚，他扫过四周，附近丧尸越来越多，他停下脚步，走进了距离最近的屋子，他实在太累，走不动了。

　　他想，如果屋子里有丧尸，那他也认了。

　　秦萧走进屋子，屋门之外，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迹，街道很长，那道血迹也很长。

　　屋里没点烛，光线昏暗，秦萧走进来，走到院子里，顺着院墙边上的枯树爬上房檐，全程都没直过腰，爬上去他就躺下了，仰面躺在青瓦上，望着渐渐黑暗的天空，听着远处的枪声，他沉沉睡了过去。

　　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手背上有几道类似指甲划痕的血痂。

　　秦萧这一觉，像是回到了四年前，四年前的一场梦让他对平京一直心心念念，所以他才会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只是可惜，他到最后也什么都没能弄明白。

　　因为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与秦萧隔着几条街巷的宋予什么都不知道，她以为人还在地下埋着的，一心想要剿灭所有怪物，再把这片废墟挖个底朝天。

　　宋予枪法很准，几乎是一枪一个，有大块头的“帮忙”，附近的丧尸不算多，他们很快解决了干净。

　　冷昌提着枪站在哨楼上打掩护，宋予拿枪的时候顺带拿了铁铲，但她的手都是裂口，那是刚才徒手挖地受的伤，一些伤口还在渗血，夜风太冷，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为了让宋予可以安心挖人，冷昌将所有大块头全都解决，随后又找来一大堆蜡烛点在废墟附近，蜡烛的光亮太小，他很快又找来了一些火把，用光亮围住这片废墟。

　　眼看挖的差不多了，冷昌跳下屋檐，抢过宋予手里的铁铲：“换我了。”

　　他还没拿稳，宋予便重新抢了回去：“我自己来。”

　　刚才是情况紧急，宋予没有时间去想别的，现在安静了，冷静了，她思考出了一个结果，一个大概率就是真相的结果。

　　起初她以为大块头是经过了变异，所以进化成比丧尸还厉害的品种，但她后来又发现大块头还有别的能力，便是跟她乘坐的时光机“星跃”有关系。

　　她降落在这个朝代，立刻引起了官兵的注意，那是因为提前抵达这里的冷昌一直在关注她的动向，星跃降落当时就炸毁了，残骸碎片都被官兵带走，她曾在官府确认过。

　　那个追她的官兵后来变成了大块头，这一点，冷昌可以确认，因为他见过那个官兵。

　　既然碎片可以影响病毒感染后的人，促使他们进化成刀枪不入，体型庞大的新型丧尸，那么所有新型丧尸都应该跟她最开始见到的第一个一样才对。

　　然而她却注意到今天见到的那些大块头对丧尸充满敌意，并且死后没有原地消失，就像是在第一个大块头的基础上经过了一定程度的改造似的。

　　在这个朝代，具备这种改造能力的人，她只能想到一个名字。

　　如果她没猜错，如今平京正在遭遇的所有事，所有的一切，应该全都是山亦铭在背后操纵。

　　冷昌站在一旁，看着她那副陷入沉思的表情，不自觉眯起了眼睛：“你在想什么？”

　　宋予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语气平淡道：“山亦铭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那个疯子当初毁了那么多人不够，现在又想来毁了这里，我不会让他如愿的。”

　　冷昌沉吟片刻，又问：“你想做什么？”

　　“你要帮我？”宋予抬眼看他，目光冷冽。

　　冷昌一声不吭。

　　“不帮，就不要问。”宋予抹了一把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

　　“你斗不过他。”冷昌说。

　　宋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撑住铁铲笑出声来。

　　“原来你也有怕的人。”她说。
　　“他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也不妨碍我想弄死他。”
　　“跟他树敌不是什么好事，你信我。”

　　宋予脸上的笑在一瞬间垮了下来：“我凭什么信你？冷昌，你跟他一样，在我这里，你们两个都是疯子。他杀人靠的是技术，你不也是么？只不过你的技术更原始一点而已。”

　　冷昌静默原地，夜风灌进他脖子，他觉得冷到心头去了。

　　他说：“好，那我问你，你想杀了他，是吗？”

　　“是。”
　　“你打算怎么做？”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知道？没关系，就你这脑子我也没指望你能想出什么好办法，你也别想着潜伏在人家身边找机会了，那招对我管用，对他可没用，他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能下死手，你对他来说没有价值，接近他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宋予咬紧后槽牙：“……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冷昌劈手夺走铁铲，“单打独斗是没用的，我们应该联手。”

　　“我凭什么跟你联手？谁知道你会不会就是他的卧底？”
　　“……行，那我证明给你看。”

　　宋予本想抢回铁铲，却在听到这话时，勾起了好奇：“怎么证明？”

　　“你的‘星跃’毁了，你就算找到许粤也回不去不是么？”

　　宋予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确实是事实：“是又怎么样？”

　　冷昌勾了勾唇角：“跟我联手，我帮你们回去。”

　　宋予盯着他的眼睛，总觉得这人不像在说谎。

　　冷昌看出她动摇了，试探问道：“夜深了，这里不安全，现在先跟我走，然后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怎么样？”

　　宋予吃软不吃硬，冷昌是知道的。
　　跟她讲道理，比跟她硬碰硬更让她信服，这些他早在三年前就摸清楚了。

　　宋予看着他，眼中的防备少了，却还是有几分犹豫。
　　见此，冷昌补充道：“你挖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尸体，这只能说明人还活着，你得好好活着，你们总会有再见的那天。你不信我，总得相信许、哦不对，是秦萧。”

　　“你总得相信秦萧的实力，他一定会活到最后，跟你一起回去，不然也枉费你跑这么远来找他不是么？”

　　宋予眼中的犹豫也少了，她目光坚定地说：“你说得对，我跟你走。”

　　冷昌在心里摇头，三年了，这人还是没变，还是跟当初一样蠢，一样好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