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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对面的男孩看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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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牛倾婷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天的经历,久久不能入眠。她在想,加拿大等待我的是什么呢?为什么总有一种感觉,冥冥之中必有此一番经历。是什么又说不清,不是什么又感觉它正在发生着。终于在午夜十分,牛倾婷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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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 12月 1日小雪
今天是来到加拿大的第4天,非常感谢宁宁带我来到一个充满生气的国度,同时也非常感谢Edria的热情招待。为了我自娱自乐的文学之路,从昨天起已经开始恢复中断了5天的加拿大之行的记录。宁宁来加拿大的目的不纯,昨天我才知道,她来这里是为了拓展生意。这不今天就和Edria去市区考察当地的建筑材料去了。把我一个人扔在家中,让我饿着肚子,等待她们的召唤。
砖雕在加拿大能有市场吗?中国南方的手工砖雕工艺,能抗得住加拿大的严寒吗?我强烈表示怀疑,想跟宁宁说说我的看法,又怕被她嘲笑。做女强人真是太累了,还是安分守己的给人打工更好,舒服、自在、没压力。
昨天逛街,眼里充斥着各类型的洋鬼子,让我真正感觉到这不是在做梦。看来之前我哄宁宁的那些话有些不灵了。这里不缺少东方面孔,我们看起来也不算作是异类,不知道宁宁此行是否会失望。我还是衷心的祝福她,可以被某位心底善良的加国优秀男青年拯救,结束她曲折多舛的感情之旅。可我自己呢?谁来承包我的感情高速公路的施工和养护呢……
写到这里,牛倾婷开始用手支起下巴,陷入长长的凝思。“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看来是那两位在外奔波的女人终于想起无事可做的她来了。
“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我都饿了。”
“大姐,你除了喊饿,还有没有点新鲜的?Edria不是告诉过你,饿了先吃面包吗?”
“都吃光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你属什么的啊?都吃光了?”
“储藏的食物中只要不需要加工的,全部被我消灭了。对待敌人要稳、准、狠……”
“老天,你也就对待食物才这么上心,现在出来吧,坐地铁到唐人街来,我们在这里汇合。”
“出去啊?可是我不想做地铁,我想做公交车。”
“坐地铁多快啊。干吗坐公交车?”
“我想多看看加拿大啊,老在地底下穿行,什么也看不到。再说,我又不是鼹鼠。”
“事儿真多,你等着,我问问Edria路线怎么走……今天早晨送我们上车的公交站你还记得怎么走吧?”
“记得。”
“到那里的马路对面坐车,幸好那个公交站只有一条线路,你不会坐错的。第23站下车,知道了吗?”
“那么远啊?我真怕数错站了。”
“你真是——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
“知道了,丢不了,我这里有Edria的手机号码呢。放心吧,你们现在也赶去吗?”
“是啊,我们马上就要到地铁站了,你路上小心些,找不到就打电话过来。”
“嗯,那我现在也准备开路一马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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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电话,牛倾婷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道:“嗯,很精神的小姑娘嘛,你准备好征服世界了吗?答:准备好了。”
牛倾婷今天特意换上闪着光的绿色短款羽绒服,牛仔裤,脚下一双加厚运动鞋,身后背着一款仿古格子双肩包。出门那一刻,回想镜子中的自己,牛倾婷暗喜:装嫩很成功。
走到公交站后,只等了一小会儿,公交车就来了。盯着稀稀拉拉的几个乘客,牛倾婷这才理解,为什么外国人更讲文明懂礼貌。就拿这排队上车为例,刚刚在同一站点候车的乘客加上自己也不过3个人,根本就不存在国内公交站点排队排出几十米的情况。看来讲文明懂礼貌是要建立在地广人稀的基础上的。
小牛同学牢记宁宁的叮嘱,在不时往车窗外张望的同时,心里默数停靠站的数量。虽然她刻意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和新奇,但她东张西望、生龙活虎、朝气蓬勃的东方人面孔还是引来了一簇簇好奇的目光。基本上车厢内的每一位乘客都曾向她这个方向观望过。而且,绝大多数还朝她友好的微笑致意,牛倾婷的小脸禁不住有些泛红,也略带矜持的以微笑向他人示好。
就在牛倾婷默念道第11站的时候,车里又上来几名乘客,其中一位引起了牛倾婷的关注。前方目标高约185公分,有着大大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黑色卷发,高挺的鼻子,锋利的簿唇。看起来很像东方人,但同时他又拥有着西方人的白皮肤,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高大魁梧的身材。再看他身着灰色长款羽绒服,小腿处露出半截浅色牛仔裤,脚下一双高帮、厚底、米黄色翻毛皮靴。
“小样,穿这样一双鞋,你想踢死一头牛啊?装什么美国大兵?当国际警察过瘾啊?有能耐你去伊拉克啊,你去阿富汗啊,你去刚果金啊……”牛倾婷想了想,便收回了视线。“唉?咦?呀,不对啊。怎么这双鞋没去远方除暴安良,却离我这个良民越来越近了呢?”当牛倾婷再一次看向“美国大兵”时,“美国大兵”已经优雅的坐到了她的身边。
牛倾婷不露声色地往另一边靠了靠,面露猥琐的微笑。斜着眼,又一次近距离地上下打量起一旁的这位庞然大物:看来刚才还少算了他的优点,他的睫毛很浓密,也很翘。每当他眨眼时,都会让牛倾婷想起小时候的一个会眨眼的洋娃娃。他的头发黑而亮,蓬松的大卷儿上,几片雪花正在慢慢融化,让你有一种很想触摸的冲动。当然缺点也不少,鼻梁这么高,他和女朋友接吻时是不是要歪着脑袋啊?长此以往会不会得颈椎病啊?还有嘴唇看起来好像不够丰满,咬起来不会舒服吧。你说你老抿着嘴干什么?让姐姐看看真面容不行吗?另外这么大的块头,还不把人压死了……咦?不对啊,我怎么想到这了呢,真是太流氓了。脸上好热啊,耳朵也跟着热起来了,完蛋了,肯定脸红了。
羞涩,惭愧,自责……正在牛倾婷纠结自己应该摆出怎样的心态面对身旁的他时,“美国大兵”突然看了牛倾婷一眼。牛倾婷更加难为情了,好像被人看穿了她刚刚一瞬间的龌龊内心。在这个关键时刻,牛倾婷想起宁宁的话:不能丢中国人的脸。我为什么不敢正眼回视他?我就意淫了他,怎么地吧?年轻人当看到有出色外貌的异性,免不了有点心理活动,这证明我是身心发育正常的人。在异国他乡,昂起高贵的头多么地重要。想到这,牛倾婷突然侧过身来正面迎接 “美国大兵”的视线。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美国大兵”的眼里好似压抑着某种笑意,牛倾婷却怒了。张嘴刚想说话,突然又想到以前在网上看到的《别欺负老外不懂汉语》的段子。里面列举了多例诸如:在超市碰到一位黑人老大哥,笔者和朋友说:你看他多黑。结果,老黑回头就来一句:就你白。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汉语热的序幕。时代发展了,发展到让人不敢随便说话了。可是我牛倾婷呼扇着翅膀、豁出了半条命才飞过太平洋,没能遇到无私帮政府解决掉我这个大麻烦的良人也就算了,居然会碰到这样赤/裸/裸地挑衅。更可气地是还不能还击,这也太窝囊了。
在他二人第一次的对视中,牛倾婷败下阵来。她在思索,怎样才能让“美国大兵”既不知所云,又可以让自己出口恶气,扳回一局呢?
“哎呀妈呀,我咋这么聪明呢?我智商咋这么高呢?我高歌一曲,既调戏了他,又愉悦了自己。音乐是高雅的吧?是纯粹的吧?是没有国界的吧?没给国人丢脸吧?感谢老爸老妈给我配备了这么好使的脑瓜儿,下次见到他们时,一定要给他们一个热情地拥抱。”牛倾婷相当激动,东北话都冒出来了。
“唱啥呢,想想啊,别急。平常心,平常心。不就是调戏一个老外嘛,没啥可激动的。他不就是长得人模狗样嘛,淡定。对,想到了,就唱着这个,太适合了。简直就是为了这个情景量身打造的,妈呀,哪位作者创作的啊?太有才了。”想到这里牛倾婷坐正了身子,往椅背处靠了靠,然后微微歪着头,用眼角扫视一旁的“美国大兵”,声音很轻地、仿佛在人耳边嘀喃地吟唱着:
对面的男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这里表演很精彩/请不要假装不理不睬……
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原来每个男孩都不简单……我想了又想我猜了又猜/男孩们的心事真奇怪/哎!真奇怪!来……
牛倾婷在一番嘀喃过后,还叹了口气。用嘲讽的语气说了句:“哎!真奇怪!”之后,就摆出一幅无辜、无奈、无畏的表情。再之后,对着“美国大兵”挑了挑眉毛,努了努嘴。当看到“美国大兵”像吃到苍蝇一样的表情,还皱着眉头、转过脸去,在他们两人的第二次对视中收了回视线,牛倾婷那叫一个得意:一比一,老娘扳回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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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笑翻了天,要不是在公交车上必需得保持形象,这会铁定在地上打滚抽风笑呢。“我多么礼貌啊,多么真诚啊。首次见面就近距离地为您老人家唱了一首充满异域风情的歌曲,而且演唱方式又是那么地温婉、飘忽……此乃正宗牛氏唱法,一般人我都不这么侍候。‘美国大兵’回家猫在被窝里偷着笑吧,哀家赐予你这个权力。”
牛倾婷这边还没有振奋、鼓舞、激动、嚣张完呢,下一刻只见她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接着整个人石化了。物极必反、乐极生悲,老祖宗的教诲是不会有错的。因为,此刻牛倾婷的耳边同样传来如饮如泣的嘀喃:
对面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这里的表演很精彩/请不要假装不理不睬……
寂寞男孩的悲哀/说出来谁明白/求求你抛两张钞票过来/哄哄我逗我乐开怀……
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原来每个女孩都不简单/我想了又想猜了又猜/女孩们的心事真奇怪……爱真奇怪
显然,就演唱技巧上来说“美国大兵”更受一筹;就心理素质来讲“美国大兵”更为淡定。他嘀喃过后,面露微笑看着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的牛倾婷。良久,只听见一句:“死老外、假洋鬼子,你竟敢戏弄哀家。长得帅了不起啊?当饭吃吗?”
“在这里恐怕你才是老外。”
“你……你……”牛倾婷“你”了半天也再憋不出半个字来,直涨得满脸通红。甩头不想再理会这个可恶的“美国大兵”。
显然,在他二人的第三次对视中,牛倾婷又灰头土脸的败下阵来。来不及郁闷,忽瞧车窗外的建筑十分眼熟。呀,到站了?只顾和那假洋鬼子对视,忘记了下车。牛倾婷“啪”地一声,拍了下前额。在车子发动的一刹那,慌张地跑到车门旁,对着司机的方向,不停鞠躬,口里也不断重复着“sorry”这个单词。
车厢里看到牛倾婷这个窘相的乘客都善意的笑了,司机也友好的踩了一脚刹车,并打开车门。牛倾婷没有忘记那该死的“美国大兵”,扭头朝他望去,只见他幽幽地看着牛倾婷,忽然对着她扯出一个大大笑容。真该死,这笑容温暖得令人眩晕。牛倾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服气地下了车。
她站在原地,四处张望,看到宁宁和Edria已经到达了。于是,以冲刺的速度跑过去紧紧抱住宁宁,把头埋在宁宁肩上,不肯再抬起头。此举吓坏了宁宁和Edria。
宁宁看到Edria怀疑的眼神,想:这下完了,又得解释一番。牛倾婷你怎么总是给我找事儿呢?宁宁咬牙道:“你干什么啊?大白天的,你见鬼了?快放开我,被你勒死了。”
“嗯,真的见鬼了。”牛倾婷听到宁宁的问话后,立马放开了宁宁,手指着刚刚开走的那辆公交车,嘴里念念有词:“刚刚老娘在那辆公交车上碰到了一个假洋鬼子,他居然敢戏弄本姑娘……”接着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然后默然矗立于原地,等着宁宁和Edria开口帮她讨伐那邪恶的、不知死活的“美国大兵”。等来等去,突然见宁宁和Edria同时扭过头去。牛倾婷很疑惑,绕到她们正前方,刚想开口问怎么了,就见她们二人又原地向后转。牛倾婷急了,问:“喂,你们怎么了?你们不觉得他很可恶吗?说话啊。”当牛倾婷第二次绕到这二人正前方时,看到宁宁和Edria满脸通红,眼里闪烁着泪光,顿时觉得非常感动。
“我知道你们都替我委屈,没事,我很坚强。如果下次再让我遇到那个‘美国大兵’,我要让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别哭了,这点事儿,不至于,你们什么心理素质啊。”牛倾婷话音刚落,只听见对面的二人爆笑不止,显然他们已经忘记“在公共场合不得大势喧哗”这一教导牛倾婷的条款了。牛倾婷被其二人笑蒙了,忙问:“怎么了?你们笑什么。”
宁宁好容易止住笑,又用手捏了捏下巴,以示矫正一下刚才笑歪的下颚。
“喂,宁宁,你好夸张啊,你在拍戏吗?你怎么不做眼镜掉地上摔碎了的动作呢?”
“那个动作太难,况且我手里也没有道具。蜻蜓啊蜻蜓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刚才那位所谓的、帅呆酷毙的假洋鬼子很幸运。他算是加拿大人民中第一个感受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非著名开心草带来的快乐。我想,他会受益终生的。”
“你什么意思啊?你是哪儿伙的?你站错阵营了吧?”
“你都不认识人家,你给人家唱什么歌呢?最要命的是,你得确保人家不懂中文再唱吧?一把年纪了,做事还是这么鲁莽,一点长进没有。再说其实在这件事情上,你也没有赔。人家不是也给你唱了一首歌吗?这叫礼尚往来。你为两国人民间的友好往来还是做出了一定贡献的,在这一点上我还是要给你充分地肯定。”
“宁宁……”
“哦,亲爱的蜻蜓,Amber不是那个意思。”
“还是Edria最好。”牛倾婷委屈地挽着Edria的胳膊。
“我的意思是说,为什么你唱《对面的男孩看过来》,他马上就接口唱《对面的女孩看过来》呢?”
“是啊,为什么呢?他这分明就是抄袭嘛。”
“我想上天可能早已为你们安排了无限大的缘分。小蜻蜓,也许你这次飞到蒙特利尔,就不会再回中国了?”
“啊?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啊?也许你就嫁给那位‘美国大兵’了呢?”
“Edria,你也取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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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大兵”,最好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否则,你等着,你等着……牛倾婷在心中撕心裂肺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