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花开》宁兰

5、冬雪（五）心愿

　　“圣诞欢乐行——小时候父母送过你什么圣诞礼物？如今你已长大，是否打算在今冬回馈他们一份温暖？行动起来吧，在圣诞之夜给父母一份惊喜……”
　　目光凝在这几行字上，泪水滴落键盘，心中隐痛。
　　母亲早逝，父亲呢，对他不是冷语就是打骂，不要说礼物，笑脸都难见到。这么多年，如果没有姐姐和吴妈的关爱，也许他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小懒虫，今天怎么睡得这么迟，以前这时候早会饿醒的。算了，还是叫他起床吧。”
　　抿着嘴，轻敲敲门，没人应。摇摇头，径自推门，先是一惊，屋内亮如白昼，荣翔正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盯着电脑。
　　走到近前，方看清一脸泪水；瞥一眼屏幕，顿明白伤心缘由。
　　“起床了，怎么不下楼吃饭，对着电脑掉眼泪？”双手温柔地滑过弟弟的脸庞，继而将他揽入怀中。
　　胸口的人儿仍旧轻轻啜泣，双臂紧紧搂着荣筝，仿佛一松开姐姐就会从眼前消失。这个外人看来坚强勇敢的男孩子，只有在最亲近的姐姐身旁才敢肆无忌惮地欢笑与流泪，不管经历多大的风雨，受过怎样的伤痛，只要有姐姐坚实的肩膀与温暖的怀抱，他就能继续前进。然而姐姐不可以代替父亲的角色，父亲对姐弟俩截然不同的态度也时时刺着荣翔的心。
　　荣筝嘴角的微笑早已隐灭，一丝淡淡的愁绪涌上眉梢。她不是不懂弟弟的心思，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做父亲的工作，希望父亲可以放下那段与荣翔毫无瓜葛的仇恨，但终究没有收效。眼见弟弟一天天长大，少了份同龄人的开朗和不羁，取而代之的是不属于男孩子的敏感与细致。只怕他心口的伤一生也难以愈合。
　　“姐姐，爸为什么对我这么凶？”小荣翔哭着扑到姐姐怀里。
　　“翔儿不哭，爸也是一时气急了，来，姐姐抱……”

　　“姐，爸回来了吧。”
　　“啊？哦，早到家了，现在在四楼休息呢。”荣筝猛地从回忆中挣脱，弟弟似乎好久没有问过她父亲为什么不爱他了。
　　“对不起，姐，我……”
　　“没事，你饿了吧，走，我让吴妈给你做了最喜欢的糕点。”
　　“姐……”荣翔欲言又止，默默随姐姐下楼。
　　拉着弟弟冰凉的手，心中又是自责。上大学后难得回家几次，不知弟弟要多大的勇气和父亲同处一室。回头看那低垂的睫毛，更是慨叹。12年朝夕为伴，两人不曾拌过一句嘴，红过一次脸，这么个乖巧听话、多才多艺的弟弟，怎么就得不到父亲的认可呢？
　　“翔儿，等外面雪停了，咱们打雪仗去。”
　　“姐，你还是别去了，我……还是找明哥他们吧。”咽下一口牛奶，低声说道。荣筝这才恍然，去年因为两人私自出玩，荣筝感了风寒，大病一场，荣翔为此受了好一番苛责。原是要绕个话题逗弟弟开心，不料反倒添愁。一时二人无语，只得各自用餐。

　　“请进。”
　　“爸，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女儿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定又是件棘手而不得不应的事了。
　　“爸，翔儿的17岁生日，你无论如何要陪他一起过。”
　　“如果我不答应呢？”
　　荣筝直挺挺跪下：“爸什么时候答应，我什么时候起来。”
　　“你……”周康德傻眼了，长这么大，女儿头一次这么威胁他。
　　提笔写了个条子，签字盖章，递给女儿：“可以了吧？”
　　荣筝仔细看了两遍，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爸不要反悔，否则……”郑重看了周康德一眼，起身离开。

　　“姐，你怎么送了我个空瓶子啊？”
　　“翔儿，这个叫许愿瓶，有什么愿望写在瓶里的纸上，就会成真的，不过不能贪心哦。”点点弟弟的额头。
　　“姐，你的圣诞礼物越来越有创意了。”略带怀疑的口气。
　　“小傻瓜，你的心思怎么瞒得过姐姐，除了父爱，你还会缺什么呢？”望着弟弟的背影，淡淡自语。

　　一片寂静，只有北风不停地咆哮，妄想摧毁一切。
　　显然是徒劳，被冰封的芙蓉树，以沉默和屹立与之抗衡。
　　怎么会倒下呢，它还在等明年的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