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偃师》雾近

9、敲门

　　这突如其来的巨变让在场三人都变了脸色，谢韵纾艰难的拍打那双手想要挣扎，可那手丝毫不留情面，越收越紧。

　　邵原紧皱起眉，摸出腰间匕首向那双手刺去。

　　枯朽的手臂随着这一划，漏出里面森森白骨，可那手也只是瑟缩了一下，并没有松手。

　　秦栀看谢韵纾涨红的脸色和逐渐脱力的动作，不假思索抄起墙边放着的衣架朝它打过去，可她自己手被反震到发麻，那双手也压根没有松开的迹象。

　　一旁邵原连刺了几次，那手都开始不在意他的存在了，一心掐住谢韵纾，任凭他们怎么动作都不放手。

　　原本谢韵纾还在挣扎，没一会儿窒息感已经将她整个人包裹，手里的动作渐渐停住。

　　秦栀重啧一声：“怎么办？这双手掐的太死了。不然用那个吧？”

　　“不可以。”邵原看向她冷声制止，同时余光时刻警惕着那双手，防止对他们进行反扑，“那是先生为你求的。”

　　在他看来，多少个外人的命也没有秦栀的命重要，他不会允许她把唯一可以保自己命的东西用在别人身上。

　　秦栀有些烦了他这死板：“东西比人重要吗？”

　　邵原默了默：“那是可以保障你生命安全的东西，对我来说，任何一切越不过你的安危。”

　　她有点恼，忽地冷笑：“那如果被掐的人换做是你，你也希望我即使有办法，也选择不救你吗？”

　　邵原沉默半晌，手中的匕首猛地再次刺进那手臂，他头也不回地说：“是。”

　　她能活下来，就是最重要的。

　　秦栀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无话可说。她干脆直接从衣领内扯出项链，握住上面挂着的那块玉牌，刚想用传授的方法激活玉牌内贮存的能量，邵原注意到她的动作，反手抓住她的手。

　　秦栀深吸一口气：“我现在不想跟你吵架，放开！”

　　邵原深看了她一眼，那边手里的动作也停下：“抱歉，只有这个不能答应你。”

　　“你觉得你现在能耐了是吗？我的话也不用听了是吧？”秦栀试图拉开他紧握自己的手，“放开！”

　　他不再应声，只是一如既往倔强且固执己见。

　　两人僵持的瞬间，旁边忽然又伸出一只白皙的手，精准抓在了那枯手之上。一声不明显的“刺啦”声响起，一直对任何攻击不为所动的手忽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那只白皙的手死死抓在那枯手上，任由它挣扎也没有放开。一时间地位来了个翻转，枯手显得被动起来，它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一点点融化，不甘不愿地松开了扼制脖子的动作。

　　“檀溪？”秦栀楞了一下，对于这边的情景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檀溪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她现在的注意力全在这双枯手上。

　　她感受到了极其强烈的恨意，因为她的举动引起的不甘，手不会开口说话，表达的恨意却不像作假。可谢韵纾不过也是刚来这个游戏，更谈不上会同怪物结仇。

　　一时得不出结论，她也不再深想，只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在秦栀邵原眼里，看起来只是反制住了那双手，而实际上，她掌心覆盖的地方已经渐渐消融。

　　手底久违的熟悉让她不自觉微蹙起眉，升起一种厌恶感。

　　那双手见挣扎不过，干脆死命朝她抓过来，檀溪收回思绪灵活避开攻击。枯手一边试着从她手底抽离，一边连连朝她发起攻势，可她像是能够预判它的动作，每一次都要快上一步避开。

　　几个来回过后，枯手忽然恼羞成怒似的，只见它狠狠朝着自己被抓的左臂抓去，硬生生从手肘处抓断，快速缩回镜子中。

　　檀溪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等她回神时手里就剩了一节枯朽的手臂。

　　“我靠？”被这举动惊呆的还有秦栀，她忍不住爆了一句脏话，傻眼的看着那只手臂，以及貌似还很淡定抓着那节手的檀溪，“你牛逼。”

　　檀溪垂眸看了两秒，转身推开身后厕所的门，将那节手臂扔了进去，按向冲水键。秦栀没有跟进来，只看见了她这两个举动，而事实上，在扔下手臂的瞬间，她已经悄然催动着将那节手臂烧成灰烬。

　　秦栀被她这动作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到底是什么人才能拥有的心理素质？

　　檀溪淡然给他们俩一个眼神：“帮忙扶她去床上休息吧。”

　　她说完这句，径直拧开水龙头洗手。流动着的凉水压下了她悄然翻涌的情绪，檀溪不紧不慢的洗着每一寸肌肤，忽地抬头看向已经全然碎裂的镜子。

　　镜子后，渐渐勾出一个玩味的笑。

　　—

　　把谢韵纾扶到床上之后，秦栀探了探她的鼻息，确定她呼吸恢复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之前那个男人被“同学”带走的时候她因为刚进来还有点懵，后来反应过来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她总觉得有一口气好像堵在心里抒不出去。

　　秦栀倒不是觉得自己的道德感有多么强，只是，当真的有人在自己面前遇到危险的时候，她也做不到像邵原那么冷血见死不救。

　　邵原制止她的动作和话语像一团火在心里烧，尽管她知道他这是受她父亲所托，她却半点没有觉得感动。他总是这样固执，让她有时候火哑在心里，又是为了自己，她责怪他显得自己非常不识好歹一样。

　　秦栀不再看他，并警告：“现在已经安全了，你照顾一下他们俩，别跟我说话。”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跟他讲话，两人以前相处时也有过很多次因为他的执拗而生气，却没有哪一刻像刚才那么让她感觉到恼火。

　　尤其是那句如果换做是他，他也希望她不要救。

　　秦栀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太惯着他了，让他对自己这个大小姐也敢不言听计从了。

　　邵原一言不发默许。

　　见檀溪在洗手，秦栀去门边拿了扫把撮箕跟了过去：“你注意点，地上都是碎渣，别扎到了，我扫扫。”

　　不过她长这么大也没正儿八经做过什么家务，扫地的动作显得格外生疏，扫了几下反而还把不少玻璃碎渣扫的飞起来了。

　　檀溪有点看不过眼，接过扫把：“我来吧。”

　　“呃…不好意思。”秦栀不是个容易尴尬的人，此刻却莫名有点尴尬，在旁边站着又太干，她勉强找了话题，“你们，咱们分开之后你们又发生了什么？”

　　檀溪是属于那种一般很少主动开口，但别人主动交流她也会表现得相对友好的性格，见秦栀这么问了，也没想太多，大致把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关于陆奇的事情就只有谢韵纾和他本人清楚了，然而两人现在都负伤神志不清，多的也无从可知。

　　也不等檀溪问，秦栀就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起来我也不是太清楚刚刚的情况，谢韵纾她刚刚过来洗手池，镜子就突然爆了，然后里面就钻出来一双手。”

　　“在之前呢？她有碰到什么东西吗？”檀溪问。

　　“碰什么东西？好像也没有吧…不对，她刚刚好像拿过墙上的毛巾。”秦栀回想，“就那边地上那个。”

　　一条被打湿的毛巾扔在了地上，大概是谢韵纾挣扎的时候无意间踩过，上面多了很多脚印。

　　檀溪看了眼毛巾，弯腰捏起一个角落捡起来。

　　但让人失望的是，仅仅只是一条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毛巾，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秦栀见她盯着毛巾不说话，眨眨眼：“怎么了？是毛巾的问题吗？”

　　她好像没看出毛巾有什么不一样。

　　檀溪摇摇头，随手扔到一边：“不是。”

　　秦栀耸肩：“好吧。”

　　门口突然传来了开门声，有了前面一遭，两人立刻回头看了过去，走出洗手池这边。

　　门缓缓推开，外面的人看见她们，楞了一下，紧接着才若无其事的走进来，在她们的目光中关好门：“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在偷偷做吃的吗这么香？放心吧，她们学生会还没来查寝呢。”

　　秦栀听着这话，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嗅觉向来不敏锐，都能闻见这整个屋子里弥漫着的那股血腥味，而面前这个一根头发都没有的少女却说好香。

　　“对啊。”在一旁的檀溪忽然出声，上前一步，朝对方笑笑，“要尝尝吗？”

　　那光头少女下意识舔了舔唇，漏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眼珠滴溜溜在她们身上转：“真的可以吗？”

　　“当然。”檀溪莞尔。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正好没有吃晚……”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就被彻底封住，她不可置信地缓缓侧目，看着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女人。檀溪淡定把簪子抽出，光头女生脑袋上立刻多出一个豁洞。

　　秦栀惊愕瞪大眼睛，只见下一秒，光头女生就这样凭空消失：“这这这……”

　　檀溪把簪子绾回头上。

　　秦栀被这举动噎住：“就，她，你，不是。”

　　“你觉得，她的晚餐说的是谁？”檀溪挑了下眉。

　　几个小时前，处理那三人时，她发现她仅仅是戳伤了他们，他们就如同泡沫一般消失了。刚刚那转瞬即逝的恶意和贪念让檀溪干脆的结果了那个光头女生。

　　光头女生吃过不少玩家，檀溪在她身上闻到了一种吃过人的怪物特有的气息，包括前面的三人组，身上也都有。

　　所以当她看到她们时，并没有质问她们为什么会带男生回寝室，而是想着如何在一瞬间把他们都吃了。

　　秦栀回神：“那，就这么杀了她，万一她身上有线索怎么办？会不会太草率了？”

　　檀溪不知道该不该说她天真：“你认为，我会是第一个抢先动手的人吗？”

　　游戏召唤玩家不一定每个人都存在底牌，但绝对不会缺乏敢动手，又或者说主动出击而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她绝对不会是第一个攻击怪物的人，而这些怪物还能存活至今，要么它们有重组能力，要么就是，它们根本就杀不死。

　　秦栀很快想明白这点：“如果…它们是杀不死的，那我们就得加快速度破局了。”

　　就算怪物能一时被他们解决，可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再次出现。怪物有精力，他们却不见得有力气反复与之缠斗。

　　“不急，先补充体力吧。”檀溪从口袋里摸出好几块压缩饼干，递给她。

　　秦栀后知后觉感觉到了有点饿，没推托：“谢了，哪儿来的？”

　　她虽提前知道游戏的存在，也做过准备，但也不可能说平常时时刻刻提防，不然还怎么生活？

　　这次是在逛街的路上被抓进来的，除了邵原这个贴身保镖以外，其他保镖并没有被抓进来，所以她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这会儿一件也没能带进来，她和邵原都两手空空。

　　好在这游戏虽然会自动给她们套一层校服，却不会搜刮她们自己被抓取当下身上的东西，要是没有那块玉牌，秦栀现在还真没那个底气。

　　檀溪朝邵原那边扔了一块儿，自己也拆了个来吃。她倒不饿，就是没见过这种食物，尝尝罢了：“那边看到了物资箱。”

　　她随意说起刚刚往那边走去看了看这整个楼层的事，这一条住的确实都是同一个班级的学生，只不过每个宿舍都稀稀拉拉没有住满人。

　　刚刚过去的时候她还看到了从那边楼梯跑上来的李盼，不知道是又经历了什么，胳膊挡着脸像是在哭，飞快的跑回了自己宿舍。

　　李盼所在的宿舍是最尾端的309，里面似乎只住了她一个人。檀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还能听见里面压抑的啜泣声，她想了想，还是没敲门。

　　再往旁边走就是李盼上来的那条楼梯，物资箱就是在那里看见的，不过实际上也就一个不太大的四方盒子，里面有一些食物还有两支伤药和一卷纱布。

　　檀溪想起来什么，三下五除二嚼了嘴里的饼干，又把剩下的吃了，走到邵原那边：“去一边吃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邵原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让开了位置。

　　檀溪把邵原潦草处理过的伤口重新打开清理了一遍，上好药，再换上干净的纱布。她动作行云流水，像是做过很多遍似的，秦栀已经走到边上看了全程，好奇发问：“你是学医的？”

　　檀溪把纱布包扎好，闻言轻哂：“你为什么也觉得我是学医的？”

　　“也？”秦栀不解。

　　檀溪下巴对着对面那张床扬了扬：“她之前也这样说。”

　　秦栀了然：“主要看你动作很熟练。”

　　檀溪不置可否：“行走世间，什么都会一点，才好生存。”

　　这倒也是。

　　秦栀点点头，还想再说什么，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

　　紧接着，是一道格外嘶哑苍老的声音：

　　“开门，查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