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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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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钟朗冷静了一会儿立即想到了证据不足,于是他和他的小组又一起去翻了垃圾桶,要找到阿宾受贿的证据。
可是他们翻出了阿宾受贿支票的碎片,钟朗果然是正确的,阿宾并没有受贿,他撕毁了用来贿赂他的支票。但他还是打了假拳。
他还沉醉在寻找证物、讨论案情、分配任务的破案过程中的时候,天已经悄悄的亮了。这个家伙,还是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一忙起来就把休息都忘到脑后去了。
我知道他以前也是这样的,但是这以前是多久以前我却说不好。
第二天。
钟朗做起事情来很拼命,但有时候有些急于求成。
他们商量好任务分配之后,立即开始了行动。可任他在外面跑了一个早上,累的要死要活,还是一点收获也没有。他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事务所,于教授就拉住了他,又有新线索了。
就在他知道了阿宾输掉比赛是因为他的医生给他吸入了过量□□之后,他找到那个医生,为了逼问直接掏出了一把手枪,指着那个医生的额头吼道:“你给我听清楚,这枪可是赃物,我用它打死你,就像打死一只狗一样,随便就可以栽赃给别人!”
……我很想知道,“打死一只狗”这个比喻和“随便就可以栽赃给别人”这句话的逻辑在哪里。这说明钟朗现在情绪失控。
于胜男这次终于能看出来了,她半开玩笑的说:“还不快说,他这个人有暴力倾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个时候我感觉到,那医生的时辰到了,他的肉身散发着尸气。
钟朗来不及问出什么。
我本来可以施法给他续命,帮钟朗拖延一点时间,但是我没有。生死有命,我早就不是凡人肉身,昨晚已经坏了两界的规矩现身给他看见,现在更不该对人间的事情过多干涉。
我打消了帮他的念头。紧接着那医生就被钟朗身后、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一个人开枪打死了。
钟朗去追凶手,路上差点被电车撞到,退回来,却在下一刻亲眼看见那个凶手被一辆汽车撞飞,当场毙命。他站在马路的另一边发呆,不知所措。
这时候他又像一个孩子,他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死亡还不能漠视。我闭上眼。
很久以前,我也是这样。我看到死亡的时候,不管那个人是谁,心中总会有一些感触。但是人的生命只有百年,钟朗可以在这百年里时刻保持对生命的敬重珍视,而我不能。
整整七百年,我只能在一个人死去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我在亡魂头七还魂的时候要狠心把他们从家人身边带走,我要亲眼见证生离死别。
七百年之后,还有无穷无尽的时间,我得顺着这条路慢慢的走,我只能冷漠。
为了冷漠,我学会了忘记。
这天下午,钟朗又被总探长骂了一顿。原因是他和于胜男找总探长说明案件原委,要求立案调查。总探长不答应,我以为他又会爆发,可结果却是那个于胜男拍桌子踢板凳吹胡子瞪眼。钟朗反倒成了和事老。
他的小组成员都和他一个脾气吗?钟朗冷静了,反过来去套总探长的话。他好像隐约觉得自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他脸上的表情认真严肃,若有所思。
他甚至还知道哄着总探长说:“不查了不查了。”
简直像是两个小孩子吵架,他努力去哄别人家的那个。如果他讨好人的时候,目的性不是那么明显的话,我敢说他一定会深得总探长喜欢。
接着他们小组又凑在一起讨论案件去了。这个家伙真是个工作狂。从昨天到今天,他眼睛没合一下,这边跑那边跑,连上厕所的时间都紧张,居然还没有倒下。
他们一直在那里翻资料,寻找线索。
外面天光又暗,天光又亮。
第三天。
我觉得他的身体是比以前好了很多。
可毕竟他是个凡人,禁不住这样的劳碌,我看出他的印堂有些发暗,再这样下去,不出三天,他肯定要大病一场。
我决定今晚想个法子让他休息一下。
寻找线索、抽丝剥茧的过程冗长繁复,我帮不了他,又止不住自己胡思乱想,只好离开他,自己一个人去了那天晚上的那个水池边坐下来慢慢整理思路。
就在我遇到他的这两天,我的脑子里总是冒出奇奇怪怪的想法,比如他为了阿宾和于胜男争吵的时候,我就在想,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从不讲义气。——照例,我不知道这个以前是多久以前,也没必要知道。但当他看着那个凶手撞死在面前一脸沉重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嘲讽的厉害。
我好像想起了什么东西。像是一句话,一幕场景,一种颜色,某些时刻会突然占据我的脑海,很熟悉,很琐碎又十分清晰。但到我现在离开他坐下来想细细的回味的时候,我又觉得什么也没有。我甚至不能确定那些东西是不是关于钟朗的,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我还是小马。我能想到的也就是我穿梭两界、引渡亡魂的那些细节。
七百多年,实在太久,我记不住那么多东西,那么多人。
我坐了一会儿,回去找钟朗,结果发现屋子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全走空了。谁也不剩。我把钟朗也丢了。
好吧,跟丢了也没所谓。
因为——阿宾回来了。
这是我跟着钟朗第三天的上午。从我手里走丢的鬼魂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很平静。我走上去,看了看他,确实是阿宾。
阿宾问:“你是来带我回去的吧。”
我抿了抿嘴,想掩饰自己的一脸苦涩:“我们走吧。”
阿宾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乖乖跟我回去。他拍了拍我的手臂:“兄弟,我知道你这两天一直跟着钟朗,刚刚钟朗带人杀了害我的那个日本人,他明白了一切,案子即将结束,我也没有什么牵念啦。”
“什么?!”我有点不敢相信,“他杀了人?”
“是啊,”阿宾皱着眉,很无奈的笑了,“现在世道这么乱,可我认识他多少年了,他还是这样嫉恶如仇的脾气。”他说完拿手揉了把脸。我想起钟朗看着那个被撞死的凶手时脸上的表情,从心底升腾起莫名其妙的怒火——我想我这七百年里还没有这样愤怒过,我一把捉住阿宾的领口。
阿宾被我捉着,倒也不显狼狈,他看着我,说道:“那天我附在钟朗身上,我以为被你发现了,但后来我趁机又附在阿莉的身上,你却不知道。钟朗把阿莉叫到巡捕房的时候我看到你跟着他。你一直在找我,现在我心愿已了,你要带我走,那就走吧。”
我简直要出离愤怒,一嗓子吼住了他的话:“钟朗人在哪儿?!”
他微一怔愣,反手抓住我的衣领:“混蛋!难道你想害钟朗吗?!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想害他?不,他现在用不着我来害了。我报复一般的冲着阿宾吼回去:“他为了查案强撑了三天两夜,现在又杀人沾了怨气,他离死不远了!”
“什么……”阿宾似乎对我说出的话语有些难以消化,他松了手,不敢相信的低喃,“你说钟朗快死了?”
我受不了这个人迟钝的反应神经,只得抓着他的领口狠狠晃了晃:“告诉我他在哪!”
“大世界!”阿宾叫道。
我一时懵了:“什么?”
“拳击比赛的赛场!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他!”阿宾推开我,掉头就跑。
什么拳击赛的赛场……我终于反应了过来,他说的是那个大礼堂——至少我一直以为那是一个大礼堂。我抬手正要用法术,突然意识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我一路跟着钟朗,他都是开车在各地之间来回的,我根本不知道去那个赛场的路。
我必须跟阿宾一起,用脚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