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型》苍三千

2、02

　　「02」
　　少年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追了出去。东方泛白的天空渐渐将光明推向整个外场，屋檐在缓慢退却的黑暗间逐渐清晰了棱角。结城夏野放眼望去，视线所及之处早已看不到武藤彻的身影。
　　“喂……彻……武藤彻……”夏野对着前面一个含糊的方向有些声嘶力竭的喊道，脚步却始终没有离开自家的庭院。原本就是惧怕黑暗的少年，自从去年跟随父母从城市搬到外场，在没有了厚重的墙壁和防盗门窗的庇护后，院子前大片茂密的树林已是纵然在白日里都惧于涉足的阴森之地。同样是因为“同伴”二字的特殊分量，能够追出房门，已算得上夏野自我保护意识的巨大让步。
　　但终究没有追上对方。
　　正要转身回房的结城夏野，视线扫过隔壁庭院的瞬间看到了同样立在门前的尾崎敏夫。身穿白色长褂的尾崎是外场仅有的那家医院的院长，虽然已是院长身份但其实也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相比正值叛逆期的夏野，尾崎是更有活力和责任感的男人。医院与学校的几步之遥让夏野每天心安理得的搭起了顺风车，如此说来，尾崎敏夫是先于武藤彻与夏野熟络起来的人，也是夏野在外场仅有的两个朋友之一。
　　“医生，这么早就起来了？”
　　“你也是……呵呵。哦，对了，夏野，一会儿要不要过来尝尝我做的炒饭？”
　　“嗯，好啊。”说着结城夏野翻过矮墙到达了尾崎家的庭院。纵身可越的低矮院墙和平日很少紧闭的大门，让整个外场村似乎在某种意义上更接近原始的群居方式。尽管当初也曾对这类情况有过反感，最糟糕的是在这里人们仿佛丧失了基本的隐私。又或者说，隐私那种东西，根本没有人去在乎。
　　但有时其实也很方便。
　　坐在尾崎房间等待早餐的夏野随意翻起书桌上散乱堆砌的纸张，台灯下那厚厚的一摞是最近的死亡报告。每张看似单调的白纸，都沉静地宣告了右上角那一寸黑白照片下的脸，已是通往死后世界的面孔。这之间，有平日里坐在街角石桌前弄棋的古稀老人，有商店门口始终是一脸微笑的年轻店员。也有叫做武藤彻的，自己所熟识的那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如此说来在乡下死亡仿佛轻而易举。一纸鉴定，从此永别。夏野在内心默默感慨，随手关掉了台灯。
　　关于城市和乡下的较量，少年内心的天平总是摇摆不定。每次在决意离开外场时，总是突然想到些什么而终止了那样的念头。是些什么呢，让少年的决心突然崩塌？父母的对乡村的执念是一方面。相比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两个月来对外场的习以为常其实是不堪一击的劣势，何况更多的不习惯依然盘亘于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真正吸引了自己的，是此前一直反感的，隐私的沦丧，或者说——
　　隔阂在这里告罄。
　　这些才是让天平停在水平的至重砝码吧。
　　想到这里，炒饭的香气已不知不觉弥漫在整个房间。
　　“夏野，过来吃饭了——”
　　是拖着哈欠的一声招呼。
　　“嗯，好，马上就去——”
　　和同样充满倦意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