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遇春天》仅鱼

11、第 11 章

　　考试那两天下了点小雨，好似是进入雨季的前兆。

　　雨下得急，淅淅沥沥地打湿温溪的鞋，她跺了跺脚，看着鞋上的泥点子发呆，被林念念喊的时候才回神，苏荷在一旁叮嘱她几句话，她乖巧应下，拿着考试用具要走。

　　考试地点不在镇上，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才能到考点，学校没组织大巴车，温溪趁林念念家的车出发去考试。

　　林念念家的车停在前面的路口，温溪挑着路走，以免踩到小水坑，昨天晚上下了一整夜，清晨才变小，就这么点距离她的裙角已经湿了，好在天气不热，她也没觉得不舒服。

　　一条红色的裙子，苏荷今年新给她做的，荷叶边收腰款式，不比市面上卖的差，林念念早就羡慕她有个会做饭还会做衣服的妈妈。

　　“新裙子，好好看啊，”林念念拽着温溪打量了一圈，回头说，“爸，改天也让我我妈给我做一条。”

　　林叔叔笑着打趣：“就你妈那技术，得了吧。”

　　温溪跟他打招呼，他应声，“溪溪快坐进去，让我家念念也沾沾你身上的学习气儿。”

　　林念念：“还沾呢，要沾早就沾了，还差这会儿？”

　　温溪浅笑了一下，两边漾出小小的梨涡。

　　临上车前，她回头看了眼，苏荷站在自家门口，她都能感受得到脸上的期盼。

　　温溪冲苏荷摇摇手，摇到一半手臂顿住了。

　　她家隔壁二楼阳台处，一道颀长的身影，靠在栏杆边，看不清眉眼，只有挺拔的身形。

　　温溪弯了弯手指，往上抬胳膊，摇手，清脆地喊：“妈，我走了！”

　　苏荷“哎”了一声。

　　林念念催她，从里面探出来头，“走啦走啦，”她问，“在看什么？”

　　温溪钻进车里，靠在车窗上，嘴边抿出来一抹笑意，脸上都掩不住的欢喜。

　　林念念觉察到不对，狐疑看她两眼，又回头看，不解，“到底怎么了？”

　　温溪一咬牙，“等考完跟你说。”

　　林念念笑她：“那我这两天都得想这事了，”她挠温溪痒痒，“你可不许忘了。”

　　温溪发誓：“不忘不忘。”

　　他们是提前一天出发的，到地方是晚上，温溪跟林念念住一个房间，林念念爸爸住一间。

　　温溪照例复习完上床睡觉，林念念早就睡着了，也可能是习惯了，也可能换个环境睡不踏实，温溪没能睡着，听着外面车水马龙的声音，不知怎么就想到梁斯淮站在栏杆处的身影。

　　下雨天给人身上蒙上一层雾感，离得远了温溪更看不清他的表情，小雨和微风仿佛都在给他让路。

　　温溪侧躺身子，捂住自己的胸口，明明过去这么长时间，她想起来仍是无法平静下来。

　　在十几年空白的感情经历中，温溪把所有有关爱情的想法寄托在梁斯淮身上。

　　温溪早就知道，梁斯淮是她爱情的具象化。

　　夜晚有好梦，一觉到天明。

　　考试的时候雨没有停，那两天温溪考完一科丢一科，考完最后一科出校门的时候，她在人群中看到了梁烈，梁烈高个子，比周围人显出一个头，她想不注意都难。

　　当时她正在校门口等林念念出来，身边很多接孩子的家长，往门口挤，梁烈逆着人群走向她，她没处藏，可一想，这有什么好藏的，他俩又没发生过什么。

　　直到梁烈走到她身边，两个人跟不认识似的都没有开口说话。

　　末了，温溪绞尽脑汁，问：“你也在这里考试？”

　　梁烈：“嗯。”

　　又是无言。

　　“怎么回去？”

　　梁烈把手放口袋里，问她。

　　温溪：“跟念念一起，他爸来接我们。”

　　梁烈：“嗯。”

　　好在林念念这时出来，两个人之间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

　　梁烈看到高高招手的林念念，说了一句：“那我先走了。”

　　说完也没等温溪，转身就跟前面几个男生一道冲进雨幕中了。

　　温溪愣了愣，还以为他有什么事情找她。

　　林念念小跑过来，“你刚才跟梁烈说话吗？”她张望两眼，“我看着像。”

　　温溪跟她一同往回走，“是他。”

　　“哦—”林念念暧昧出声，“我看他对你余情未了。”

　　温溪受不住这话，羞愤捏了林念念一下，“你再说我。”

　　林念念大笑躲开，差点撞到人，等走几步又说，“忘跟你说了，梁烈前几天问我你喜欢谁，我就说不知道，他估计以为我在骗他，走的时候可不情愿。”

　　她叽里呱啦说一通，温溪有些绕，“等等，他问你这个做什么？”

　　“不知道啊，”林念念一摊手，“他还问我你跟喜欢的人有没有在一起。”

　　“你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啊，我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是对的，没必要骗人。

　　温溪低声噢了一下，更多的是一种不知所措。

　　在喜欢这个巨大的命题中，双方都无法做到坦诚和毫不在意，人是多情的动物，就算无关爱情。

　　林念念拿自己的头发蹭温溪的脸，“喂，你到底进度怎么样了？表明心思没？这都毕业了，毕业季不就是告白季？”

　　温溪用她浅显的偶像剧知识补了一句，“毕业季还是离别季呢。”

　　“嘿，温溪你......”

　　林念念话没说完，她爸的鸣笛声就响了起来，催俩女孩儿赶紧上车回家。

　　林念念压低声音：“等回家我再好好盘问你。”

　　林叔叔先询问了一些考试情况，之后拉着两个人吃了顿饭，回到连江的时候都快十点了。

　　苏荷早早备好了清凉的莲子汤，温溪不饿，还是喝了一碗。

　　晚上温溪是跟林念念一起睡的，林念念拉着她去了自己家，温溪家没有电脑。

　　林念念的房间比温溪的粉嫩，墙壁上挂的全是当今爆红的奶油小生，还有一些出名的歌手，床是林爸爸从市里买回来的，白色的公主样式，配上带有蕾丝花边的蚊帐，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城堡。

　　温溪坐在林念念电脑前看一部凄美的青春片，从配乐到配色都是忧伤的，看得温溪很是触动，林念念看看自己刚涂满指甲油的手指，接了一句：“现在流行青春电影，我的青春我做主。”

　　“别不信，长得好看的人，不管男生还是女生，都会是一些人的青春，”林念念卸掉指甲油，重新涂另一个颜色，“就好比你对梁烈来说，你喜欢的人对你来说。”

　　我喜欢的人。

　　温溪抬起泪濛濛的眼睛，吸了吸鼻子。

　　按这样说，梁斯淮该是多少人的青春，就凭借那张脸。

　　一见钟情跟见色起意脱不了干系，那时候还没有“颜控”这个词语，温溪不否认她起初对梁斯淮产生感情就从他那张脸开始的。

　　可好看的人那么多，温溪不可能全都喜欢，也不会见一个爱一个。

　　出场顺序还有踩到她心里的点很重要。

　　喜欢呀，本身就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那你跟汪清仲呢？”温溪问她，“怎么不说你俩？”

　　林念念涂指甲油的动作稍顿，满脸不在意，“谁喜欢闷木头，没意思。”

　　汪清仲不爱说话，长得斯文，一开始温溪就没想到林念念会跟他约会。

　　温溪回想这些天，说，“他喜欢你的，我看到他偷看你好几次。”

　　林念念难得红了脸，“你不学习观察这个做什么？”

　　温溪也不是故意的，纯粹学累了抬头放松，听到这话，温溪对感情迟钝的脑袋突然开了窍，“你也偷看不是，你们搞什么情趣。”

　　伶牙俐齿温溪，林念念竟然被堵得说不出一句话。

　　温溪偷笑，佯装打打哈欠，口齿不清地说：“睡了睡了，这些天都没睡好。”

　　林念念哪能放过她，扑到她身上，揪被子，“睡什么，还没盘问你呢！”

　　温溪蜷缩一下，实在太痒了。

　　林念念比她个子高，体力也比她好，她根本不是林念念的对手。

　　夏天睡觉本来穿得就少，一层薄布，温溪的睡裙早就被林念念扯得不像样子，从腰部一直露到脚趾头，白得跟雪似的。

　　“你呢，说说他，什么时候让我见见？”

　　林念念手没停，一直在温溪身上。

　　温溪揪着自己的睡裙，“林念念你流氓！”

　　林念念哈哈大笑：“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来让我看看肤若凝脂的溪溪。”

　　玩闹之间，温溪的头发散开，身上闹出汗，突然惊呼一声，捂着胸口往后退，“林念念你好烦人！”

　　声音弱，显得人楚楚可怜，林念念爪子从她胸上移开，若有所思，抬头看她：“你有这么大？”

　　温溪憋红了脸，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直接把自己闷被子里，闷声闷气：“不跟你玩了。”

　　隔着被子，温溪听到林念念的逗趣声，“出来呀，天热别闷坏了。”

　　狭窄的被子里，只有温溪的喘气声，鼻息炙热，身体也发热，她都能感觉后背生了汗，抹了把脖子，湿漉漉的。

　　其实不光是后背和脖颈，温溪觉得自己全身都是湿的，像一条滑溜溜粘腻的鱼，在河岸边不断翻动。

　　身体翻滚，心脏跟着翻滚，她渴望一场大雨从天而降。

　　迷迷糊糊之间，她听见林念念嘟囔声：“睡这么快。”

　　温溪眼皮抬不起来，意识掉进一个漩涡中，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因为她看向梁斯淮的时候，也是这般感觉。

　　下雨变成大雨，屋外雨打树叶的声音进入温溪梦里。

　　桃子熟透的香气飘荡，从鼻尖抵达心肺，温溪只觉自己被这股香气环绕，隐隐约约的，还有雨后青竹的味道。

　　香气缠绕着香气，她缠绕着人。

　　也不知道谁缠着谁了，雨水滑过她的胸口，她不得不大口呼吸，奋力睁眼看到夜幕中的一抹亮光，皓白的手腕高举，眼前飘过一片绿，定睛看才知道是自己的睡裙。

　　是在荡秋千吧。

　　伴着雨声，温溪晃荡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