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陆奈）》花无忆

19、番外

　　忘川之途，一条永远不会迷失的亡者之途，直通黄泉，无法逆流。

　　两边长满了仅生着绿叶的曼珠沙华，五十年花开，五十年叶生，花叶永不相见。花开是缘，花落是劫。还有什么比近在咫尺，却永不相见离得更远呢？

　　不知多久了，有个女子迟迟不肯饮下忘川水，她在等一个人，一个叫“陆生”的人……

　　随手捞起一瓢忘川水，无数的记忆像是流沙般从指尖流去。那血红的花朵是噬人记忆的妖魔，不知有多少记忆同那花瓣一起枯落，埋葬。

　　十年？二十年？还是更久她一直询问的只有“陆生”。来来往往的人日复一日，却从未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咚咚咚——”耳畔想起了沉重的钟鼓声，身后突然出现巨大的漩涡，一股未知的力量将她用力拉扯进去……瞬间，她看见了曼珠沙华的绽放，妖冶的，像是送别，又像是欢庆一般，同那绿叶一齐绽开，花雨漫天。

　　漆黑的……无尽的黑暗……我是谁？……在做什么？……为什么在这里？……

　　这里什么也没有……你也不存在……你本来也是不该存在的……沉沉的声音，如同鬼魅的蛊惑。

　　好黑，好可怕！她抱住头，瑟缩成一团，谁来……救救我……

　　“加奈，我们回家……加奈……”不知从何处伸出了一只手，她下意识地抓住，这熟悉的……再熟悉不过的温柔。

　　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被扯回一样，她蓦地睁开眼。这陌生的地方……是哪？关节像是生锈了一样，她有些艰难的从被褥中爬起，却跌入一个怀抱。

　　“加奈……”带着哽咽的声音，双臂不断收紧。她几乎是无意识地回应，用相同的力度回抱他。

　　屋子里很暗，只点了一盏灯火不明的油台。她想伸手去触那跳跃的火烛，却被他快一步地收起，小心翼翼地……“加奈，这不能动。”

　　加奈？“你是在叫我？”她的神情涣散，眼中总带有化不开的迷惘。明知希望不大，却还是问出了口，“你见过陆生吗？”

　　此话一出，那男子身形一怔，手中的油灯不稳，硬是泼出了两滴灯油，最后又被他端平，小心地拿着。他感到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抖，“你不认识我？我是陆生啊！”

　　加奈抬眸，认真凝视这张憔悴又更加苍白的脸，“陆生……？”她闭眼使劲回想，只有隐约的轮廓，和熟悉不过的笑靥。见她神情依旧茫然，陆生心中出现从未有过的哀戚。

　　“雾丽！不要乱跑！”外头是小孩吵闹的声音，和一个大人急匆匆的脚步声。

　　这孩子以为是在捉迷藏，见门就将其打开。

　　突如其来的阳光让加奈无法适应，用双手遮挡住双眼。

　　外头的脚步声一顿，有些迟疑的声音响起，“少主……她醒了？！”他候了九十多年，三万多个日夜，总算是有了结果，那牵魂灯应是用不着了罢……

　　“嗯……”

　　加奈……你若不爱我了，我可以放弃；可是，你若忘了我，叫我该怎么办呢？

　　九十年的时间，桑田变幻，足以另所有的事物改变，冰丽有了孩子，铸铎搬到了东京，唯一不变的，只有傻傻守候的他。

　　“你要带我去哪里？”加奈虽然不认识他，却觉得冥冥之中与他甚是亲近。

　　“不能陪我一会吗……？”加奈，我作最后一次的尝试，若你依旧记不起我，我便甘愿用余生守你。

　　“……”听见他的请求，她也不好拒绝，究竟是不好，还是不忍，她自己也说不清，只得随他走去。

　　七月的芦苇荡长的旺盛，萤火飞舞，像星辰一般。

　　“加奈，我很害怕你忘了我，但现在不了，不论你将来怎么样，我都决定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陆生静静地述说，像是流淌着银光的湖水，不带波澜，用最真挚的，心中最想说的……

　　“加奈，我爱你！”带着誓言的决绝的吻。

　　七月的风吹乱了心扉，吹起了芦苇中无数的萤火虫，似遥不可及的星辰，发着光，打着旋飘散……

　　陆生不知脸上竟流下了泪。这一刻，他多清楚的明白，思念原来是这么疼痛的事情。

　　加奈亦是睁大双眸，眸中映照着最美的光芒。

　　“奴良陆生！你给我走！我再也不要和你有瓜葛！你去哪里都好！和谁一起都好！一个人也好！总之！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走得越远越好！”是谁让她如此痛彻心扉却又不悔的决绝？

　　“陆生，我们回家……”是谁让她在最后一刻想的也是与他执手同归？

　　“请问，你见过陆生吗？”是谁让她历经三万多个日夜无果却依旧不肯放弃？

　　南方的夜，乌黑的眼，从与你相遇的那是起，他便是她白天黑夜永远不落下的星辰。

　　“陆生……陆生……”她一遍一遍地晃着这个刻骨铭心的名字。

　　陆生睁大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加奈，你记起我了？”她的眼中再也没有迷惑，有的只是泪水洗净的明澈。

　　“陆生，我爱你。”那句未说出口的。

　　陆生一怔，像是孩童似的笑开了，“加奈，我们回家。”

　　“嗯，回家。”无比安心的，只有有他的地方才可以称之为家。

　　“加奈，欢迎回来。”他伸出手。

　　她轻轻颔首，将手递给他，“我回来了。”

　　加奈，陌上花都开了，你……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