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听话好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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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小是不包学生们午饭的。
食堂里有两个很大很大的锅，上学的小孩们在离开家的时候，就会往书包里装一个铝制的饭盒，里面会有一小撮米，带来学校后，食堂里负责的老人就会帮忙给这些饭盒一个个添上水，最后放在架在大锅上隔水的蒸笼里。
一小把米只蒸出来只是最基本的白米饭，很多家庭也不会只让自家小孩光吃白米饭，所以有的会让孩子再带一小盒咸菜，或者炒菜，也有的会往饭盒里装一只洗干净的鸡蛋，到时候和米一起被蒸熟。
在嘈杂的食堂里，唐立夏和周锦鱼还有另外两位老师坐在一起，全都偏着头在看那些正排队领取自己饭盒的小家伙们。
哪怕是五六年级的学生，在他们眼中，也都还是没长大的小孩。
之所以对那边这么关注，是因为担心有的小孩米饭没蒸熟，担心他们拿错饭盒起了矛盾，以及担心一年级的新生崽子们的家长会不知道如何给孩子准备，导致小孩们吃不上午饭。
“每年都要来这么一遭，等之后他们和家长都习惯了就好了。”另一位姓何的老教师摇头给两位新老师科普。
周锦鱼有点紧张地点头，目光紧紧锁定那边，就担心自己教的小孩们真的会吃不上饭。
唐立夏也在拥挤的学生里看到了两张眼熟的面孔。
唐莉和正努力揪着唐莉衣角想要姐姐帮忙取饭盒的唐小草。
“莉莉，这就是你妹妹啊？长得好乖。”旁边有五年级的女生忍不住摸摸唐小草头上软蓬蓬的假发花花。
唐莉神色并不多好看，相反，听到这样的夸赞时，还不耐烦地哼声道：“我爸非让我上下学照看好她，带着她真的很烦。”
说完，她又垂眼看了眼愣住的唐小草，皱着眉对小孩说：“发什么呆呢，赶紧找你自己的饭盒啊，我吃完饭还要去做作业，你别耽误我时间行不行？”
刚刚开口的同学大概也没想到唐莉对自家妹妹是这个态度，同样愣了愣，对眼神茫然的小朋友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端着自己的饭盒先去找位置坐下了。
唐小草却还仰着头呆呆的和姐姐对视。
然后在唐莉愈发不高兴的神色下，抿抿嘴，乖乖地松开揪着她衣角的小手。
可唐莉越是等，唐小草越是着急，就越是找不到属于她自己的那个饭盒。
最后唐莉留下一句自己找，就端着饭盒转身离开了。
唐小草被她留在原地，被好多学生拥挤地撞来撞去，眼眶慢慢泛红，眼里也一点点凝聚出了水雾。
但她并没有掉眼泪哭出来。
只是委屈地吸吸鼻子，乖乖站在一边，准备等所有人都挑完饭盒后，再找蒸饭的爷爷帮忙找一找自己的饭盒。
“小草，你的饭盒有没有做什么记号呀？”杨芸凑过来偷偷扯了扯唐小草的衣袖。
唐小草霍然抬头看她，眼睛里朦胧的光一点点汇聚起来。
杨芸手里已经有饭盒了，所以是留下来特意要帮她找的。
唐小草努力回想，却又只能对杨芸摇头：“我不知道，妈妈说给我买的新饭盒，我不知道有没有做记号……”
她的书包文具和饭盒都是妈妈准备的，唐小草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做记号，还是忘记告诉她了。
但刚才唐小草看得清楚，大姐姐的饭盒盖子上是用小刀写了字的。
“……那也没关系的，我陪你一起等吧，很快就好了。”杨芸把饭盒放在一边的台子上，伸手把唐小草也拉到一边，两个小朋友全都蹲在那，捧着小脸眼巴巴看着灶台前的学生们越来越少。
从始至终都将一幕幕看在眼里的唐立夏，见状忽而轻笑了一声，惹来周锦鱼好奇的目光，她却没有解释什么。
像两朵蹲在墙角努力生产阳光的小蘑菇。
一边漫不经心地吃饭，一边分心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直到两朵小蘑菇手牵着手站在老人面前，终于拿到一个崭新的饭盒后，唐立夏才收回视线吃饭聊天。
午睡之前，唐小草被姐姐叫到办公室里。
她怀里还听话地抱着有点沉甸甸的书包。
“跟我来。”唐立夏呼噜呼噜小朋友软乎乎的头发，帮她拎起书包，牵着暖呼呼的小手往外走。
唐小草蹦蹦跳跳跟在姐姐身边，小短腿捣腾得那叫一个快，好像丝毫没有被之前大姐姐的话影响到，稚嫩白净的小脸上满是雀跃欢快。
到了她的房间，小朋友满眼新奇地张望着，就连床边摆的一束假花都能引起她的好奇心。
唐立夏将屋里窗户推开，让外面暖融融的阳光洒落进来，刚好照在办公的书桌上，暖洋洋的并不刺眼。
“姐姐？”唐小草还是不知道姐姐叫自己来干什么，在姐姐坐在凳子上时，自己就先趴过去挨在她腿上好奇地歪头。
她真的一点都不害怕“老师”这个身份。
或许是因为一张白纸，从未上过学，所以懵懵懂懂什么都没概念。
也因此，亲昵又黏糊，即使早上才被唐立夏掐了脖子，现在和唐立夏却没有任何距离感。
“以后就在我这里午睡。”唐立夏垂眼，摸摸她的头，温声道：“在桌子上睡不舒服，很容易感冒。”
唐小草身体不好，因为早产和营养不良的原因，她从小每年每季都会生病，就算是长大了，一场感冒也能把她困在家里一个多月，不能吹风不能受凉。
所以唐立夏没让小孩随大流在教室里午睡，那样既不舒服又容易感冒，唐立夏没必要让小孩再遭这种罪。
唐小草没有在教室里午睡过，也不知道那样会有多难受，闻言乖乖地喔了一声，脱掉鞋袜就爬上床眼巴巴等着。
等了好一会，姐姐都没有上床午睡，她忍不住用小手拍拍枕头，催促道：“姐姐，睡觉~”
枕头好软，再拍拍。
唐立夏让她先睡。
唐小草歪头盯着姐姐坐在窗前的背影，没一会就撑不住困意，打着哈欠歪倒在软乎乎的枕头上，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在柔软的被窝里睡得格外安稳。
听到身后慢慢响起轻软的呼吸，唐立夏停下动作，转身看向床上被窝里酣睡的小家伙。
就这点警惕心……
难怪这次会因为一个棒棒糖被人贩子拐走，吓得唐湘兰和郭家成不敢在将她留在京市，而是卡着开学的时间点迫不及待就给送回老家来了。
很难说是因为那场意外还是恰好给了他们一个最为合适的借口。
不过当年自己因为一根棒棒糖被人贩子拐走是真的，人贩子跑到一半愣是又被自己哄着要在天桥那停下来，最后被继父带人抓了送去警局也是真的。
那些遥远的，从别人口中来来回回讲述的记忆其实并不真切，有时候更像是听一个荒唐的故事。
但现在，当亲眼看到小时候的自己，都不需要棒棒糖就跟自己走了，还一点不记之前差点死亡的仇……唐立夏不得不承认，那些听起来荒唐又好笑的事情，竟然在此刻一点点变得真切起来。
年幼的自己的确没什么警惕心。
傻乎乎的，不记仇不生气，听话又好骗。
也因为这种性子，在之后不知道吃了多少闷亏。
房间里恢复了静谧，温暖的阳光大片洒落进来，唐立夏身后睡着年幼的自己，而她本人则坐在桌前，拿了一卷找小卖部老人换来的黄色毛线，低着头，认认真真在饭盒的手柄上一圈圈捆绑着。
4岁的唐小草小朋友还认不得太多的字，也认不完自己的名字，所以唐立夏没有在饭盒上刻字，反而在拿饭盒的握柄处一圈圈缠绕上黄色的毛线。
这样一来，既能清楚辨别出饭盒，小朋友用手端饭盒手柄的时候也不会被烫到。
除此之外，她又拎起小朋友沉甸甸的书包，把里面装着的崭新书本全都拿出来摆在桌上，捏着钢笔，在温暖和煦的阳光下，一本本一笔一划地写上唐小草的名字。
等书页里的名字都写好后，唐立夏翻了翻这些书，隐约记起小时候都会把书拿回家让家长帮忙包书皮。
家里大舅舅也会给大姐姐包书皮，但唐小草在妈妈离开后只能找外公外婆，然而两位老人也不可能为她做这种琐碎的事情。
所以记忆里，给新书包书皮这种事情，似乎都是爷爷在认真地做，会帮她写好名字，帮她裁纸包书皮。
后来长大了一点，包书皮这种事就是唐小草自己在做了，虽然包得乱糟糟，但试着多包几次，她也就会了。
摇摇头将脑海中不断闪烁出的记忆重新压下，唐立夏出门买了把削笔的小刀，回来后坐在书桌前，一边努力回忆，一边垂着眼生疏又认真的给一本本新书包上书皮。
末了，她看着桌上被完整包住封面的小小语文书，无声松了口气，又用钢笔在封面上写上工整的“语文”两个字。
想了想，还是提笔在大字下面，同样工整地写上小朋友的名字。
第一次给小孩准备这些，唐立夏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够不够细致到位，将这些书本重新放回书包后，午睡时间也差不多快结束了。
下午还有她的课，唐立夏揉了揉眉心，干脆低头用笔整理起自己的现状。
具体但不限于自己的身份，当下的积蓄，以及可能存在的人际关系。
等到窗外钟声响起时，唐立夏放下钢笔，看着纸上整理出来的信息，慢慢皱紧了眉。
如果真的如她早上所想，要将重来一次的人生认真生活下去的话，那么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挣钱才行。
否则就凭村小给的这么点微薄工资，一个月下来她恐怕什么都剩不下，更别说身后还有个早产体弱，并且迟早营养不良的小家伙。
作者有话说第7章 听话好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