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音乐委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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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红烧土豆，唐立夏还简单拌了一小碟糖腌黄瓜。
黄瓜是小卖部老板后山小菜园里摘的新鲜黄瓜，用清凉的井水冲洗干净后，再用刀背将整根黄瓜拍碎切块，最后放到碗里撒上晶莹细碎的白糖粒。
现在瓷白的碟子里盛着青翠欲滴的黄瓜块儿，莹白的糖粒均匀地洒落在青绿色的瓜肉上，碟子底部已经盛满了一层薄薄的晶莹剔透的浅绿色糖水。
仅仅是这样随意地堆叠在小瓷盘里，看着就已经格外可口清爽了，即使还没有吃，也能够让人想象到入口后的脆爽清甜。
唐小草吃了全世界最好吃的红烧土豆后，都还没来得及把余味彻底咽下去，就仰着小脸像嗷嗷待哺的雏鸟一样嗷呜一口接住了姐姐喂过来的黄瓜条。
下一秒，小朋友毫不犹豫背叛了几秒钟前的自己，软糯糯的嗓音掷地有声:“姐姐！这是我吃过全世界最最好吃的黄瓜！”
她决定了，以后不叫唐土豆了，叫唐黄瓜！
而且是超级甜超级脆超级好吃的甜甜黄瓜！！
唐立夏:“……”
吃都堵不住你那张爱给自己取名的小破嘴。
莫名开始庆幸自己成年以后不再一拍脑袋就想个新的名字。
吃过一顿情绪价值拉满的午饭，唐立夏拎起肚皮滚圆的小朋友去楼上换药。
“还有没有早上那么疼？”她屈膝半跪在地上，两手小心握住小孩脆弱的腿肚和膝盖，边试着活动边耐心询问。
唐小草呆呆地盯着姐姐，好半晌才恍然回神般地摇摇头:“不疼啦~”
在姐姐松手后，她大着胆子一下从床边往下栽进姐姐怀里，被顺利接住后，小手搂着她脖颈，眼巴巴地朝姐姐笑得乖巧。
“姐姐~”
小朋友软巴巴地唤着她，又踮着脚凑近许多，眉眼弯弯地哄她:“我真的一点都不疼啦，姐姐不要难过喔~”
唐小草边哄，边抬起小手轻轻碰了下姐姐泛红的眼睑，又鼓着脸吹了吹，好像这样就能把唐立夏的难过和心疼都给吹散掉。
她总能第一时间发现唐立夏想要隐藏起来的情绪。
唐立夏伸手将又乖又不太安分的矛盾小孩揽到怀里，胡乱揉揉她细软的头发，无奈道:“如果疼就告诉我，别忍着不说话。”
“嗯嗯！”
唐小草把头点成啄米的小鸡脑袋。
见她这样，唐立夏也只能尽快帮她上好药，然后哄着她午睡。
今天的天气并不如昨天那么好，这时候的秋天大多都是酷热的，窗外葱郁的树上不断响起聒噪刺耳的蝉鸣，每一声都好像在人心里翻腾搅动，令人心烦意乱。
但这样稠密的蝉鸣和这样秋高气爽的天气，对于唐立夏而言却是久违数年的存在。
二十一年后，家家户户都装着空调，外面柏油路上的沥青能连带着鞋底一起在高温下融化，蝉鸣聒噪却再也找不回儿时惬意的感觉。
在城市里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高楼玻璃反射的刺眼光斑，是整个小区轰隆作响已成常态的空调外机，是手机里各种高温下的整活短视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敞开窗户，门口放着一台转来转去的老式风扇，睡在凉席上用薄薄的被子搭着小孩呼吸起伏的肚皮，在蝉鸣声里悠然沉睡着，任由时光在烈日下一寸寸消磨殆尽。
唐立夏今天睡得很熟。
大概是牵挂的小孩就在身边就在怀里，所以很难得的，她没有被噩梦侵袭惊醒，反而直到钟声敲响，才抱着同样熟睡的小朋友从床上坐起来。
“……姐姐，打钟了~”
唐小草趴在她怀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被叫醒了也没有起床气，揉揉眼睛后就乖乖爬下床自己穿鞋。
唐立夏跟着起床，拧了帕子敷在小孩脸上让她很快从困觉里清醒过来。
即使唐小草再三要求被放到地上自己走，最后也还是被姐姐抱在怀里送到了教室门口。
恰好，一年级午休后的第一节课就是唐立夏教的数学。
一群小孩睡得满脸困意，从讲台上看下去，十个孩子里有八个脸上都被压出了红红的印痕，还有两个嘴角的口水都没来得及擦干净。
唐立夏想到自己以前上学的时候，拿起讲台上的“教鞭”敲了敲桌子，在小家伙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后，温声说今天这节课先不教他们学数字。
“今天我们来学儿歌。”
唐立夏在一双双黑亮清澈的眼睛注视下，笑着问这群懵懵的小家伙们:“有没有会唱儿歌的同学，举手让老师看看？”
几秒钟后，教室里逐渐安静下来，这次只有一个小孩迟疑地举手。
唐立夏记得他的名字，杨天星。
“我、我会唱……一闪一闪亮晶晶……”杨天星嗫嚅着开口，硬着头皮说完这句话后，整张脸都变得通红。
唐立夏也没有勉强小孩，只鼓励他给大家唱一小句就行。
事实上，杨天星就会那一小句，那还是他表姐教他唱的一小句呢，因为他的名字就是天上的星星，所以杨天星把这一小段记得特别清楚。
等他红着脸唱完，讲台上的老师率先鼓掌，身边其他同学也把小手拍得啪啪作响。
于是杨天星更加脸红了，眼睛里却不再是之前的忐忑羞怯，反而在这阵掌声下一点点变成了莫名的紧张兴奋。
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得到掌声的这一天。
之前老师询问有没有人能数数的时候，只数到十杨天星就不得不放下手了，他很羡慕杨芸和唐小草能够数到一百，他觉得她们好厉害，当时鼓掌也鼓得特别卖力。
但他从没想过这样热烈的掌声会属于自己。
他明明只是唱了一小句儿歌，唱得结结巴巴，特别小声，一点都不出众。
但他得到了老师的夸奖和掌声。
就像之前的杨芸和唐小草一样。
杨天星觉得自己脚下轻飘飘的，好像整个人都长翅膀悄悄飞了起来，在一阵阵掌声中，他似乎真的变成了一颗挂在天上闪闪发亮的小星星。
然后他听到老师说，这学期就由他担任一年级的音乐委员。
这是什么职位？杨天星不知道。
但他觉得，音乐委员一定也不比班长和学习委员差，他可以回去找表姐学更多更好听的儿歌，他想要更多的掌声和老师的夸奖。
唐立夏并不知道自己不经意间的鼓励就能在一小片贫瘠荒芜的土壤里种下一颗生机勃勃的种子。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幼时认识过杨天星这个同学，她只是单纯认为一年级的小家伙们，个个都没课桌高，教学就只能寓教于乐，鼓励式教育或许是最适合这些刚刚入学还一片白纸的小孩们。
所以这节课她不光任命了一个小音乐委员，还教这群小家伙们唱了完整版的小星星。
唐立夏并没有多么优秀的音乐天赋，她顶多是能做到不跑调而已。
但在二十一年前的村小学里，在这群被困在大山懵懂也无知的小孩们眼里，她的歌声是长了翅膀的，是会从燥热困倦的教室里，顺着窗户一点点飞过房顶和树枝，最终飞往遥远天空的。
小孩子们的憧憬和幻想，为唐立夏的歌声装上了柔软优美的翅膀，唐立夏或许并不知情，又或许全都看在眼里。
哪怕她一开始的初衷，仅仅只是为了让困倦的小孩们能够清醒一些。
于是从上课钟声响起，再到下课钟声响起，这座小小的学校里，不光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还有小孩子稚气未脱却又朝气蓬勃的可爱歌声。
看不见的曲调节拍，在炎热的阳光下合入蝉鸣声声，顺着窗棂，顺着屋檐、树梢又或是那口沉重的大钟，在每个人耳边悠然欢快地响起。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周锦鱼站在二年级的门口，和教室里的学生们一同侧耳倾听着隔壁稚嫩的歌声，而后她和她的学生们，也不知不觉跟着朗朗上口的音调缓缓哼唱起来。
这是十里村小学上的第一堂音乐课，也是十里村村民们第一次听到孩子们如此欢快整齐的歌声。
这一堂课，学校外走过的每一个路人，都不自觉为这阵童稚的歌声而驻足。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音乐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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