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度，海水蓝》花曳

67、深夜的不速来客

　　“柯小姐，你好。”来者彬彬有礼，就像是再正常不过的好友登门拜访。
　　柯微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
　　这情景，未免太可笑。
　　深夜撬门来访，又毫不意外自己这样提防的姿态，居然还能客客气气的打招呼。这个人——
　　“谭某人不请自来，希望柯小姐不要介意。”来人居然是谭四！
　　柯微看了他一眼，随手把剪刀扔到桌子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对付谭四这样的人，剪刀没用，何况这样的对峙，多少有些可笑。心里不是没有忐忑，谭四会这样的出现，实在让人很是不安。
　　谭四很随意的随手带上了大门，现在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空气中都若有若无的浮现出一丝紧张的味道，只是这紧张不属于谭四。
　　柯微身子没动，表情也是一贯的淡然，可是脑海里早已快速的权衡了几种方式。
　　110报警？打电话找夏侯？大声呼救惊动邻居或者保安？
　　路路不通。
　　“我想跟你谈谈。”谭四很诚恳的表情，自然的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柯小姐请坐。”
　　柯微没坐，还是倚在房间的门上。这是一匹狼，不是温和的小羊或是君子的模样。打又不是对手，呼救对付这样的□□是无用的。
　　谭四的眼底又掠过一丝异样，看着柯微沉静的表情，一时有刹那的恍惚。
　　真是极致的相似啊，不是眉眼，是那种冷冽的气质，看不到摸不着，却是那么的实实在在的干扰着自己的心神，乱到无法平定～
　　谭四呼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完全是情不自禁的向柯微迈进了两步。
　　柯微大惊，倒退了两步摆了一个防备的姿势：“谭四你要干嘛！”
　　谭四如梦初醒，双手不自然的握紧又松开，颓然的移开眼神呼口气：“别紧张，我不是来跟你打架的。”
　　柯微不知道说什么，心脏怦怦的乱跳。谭四刚才眼底那着了魔一样的狂热吓到了她，就好像是一种对宗教的极致崇拜和全然的占有欲望。
　　谭四负着手站在柯微五步开外，愣愣的看着她，许久竟是怅然的一叹。
　　柯微的心莫名的一悸，她隐隐的感觉到谭四这样的深夜造访，会是跟龙天有关。只是，这样的消息跟她还有关系吗？她为什么还有不该的期盼呢？
　　“龙天在哪儿？”谭四出口的话完全的没有预兆，直通通的就扔了过来。
　　柯微看着他，很坦然：“不知道。”
　　谭四盯着她半晌，突然笑了：“你早有准备。”
　　看来他是认为自己不肯告诉他，早都打定主意不回答了。柯微没有辩解，随便他怎么想。
　　“那么，”谭四慢条斯理的沉下气来：“我们就来谈谈过去，想必你对龙天的事情——”
　　“我没兴趣，”柯微打断他的话，努力维持的表情的淡漠和无所谓：“我和他分手了。任何有关的事情我都不想再提起。”
　　谭四一点都不惊讶，甚至眼神还带了一点睥睨的蔑视：“哼，这么快就撇清关系了？”
　　柯微闭紧嘴巴不作答。她不知道慧达出事了，更不知道龙天现在几乎跟失踪没什么两样。所以在谭四的眼里，柯微现在那么急迫表现出的立场简直就是市侩万分的丑恶嘴脸。
　　谭四的眼底透着一股冷意：“不管你是真的离开了龙天，还是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柯微的眼皮一跳，他的语气里有让人不安的阴霾：“谭四我并不怕你，我们之间的事情已经在你的拳台上做了了断，我这里也没什么你需要的东西，你请回吧。”
　　谭四皮笑肉不笑的：“你知道我要什么？”
　　柯微戒备的看着他：“你要什么？”
　　谭四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像是一只危险的眼镜蛇：“我要你。”
　　这样的答案——
　　柯微没听出情色的涵义，却听出了危险的味道：“你抓我没有任何的用处，若是还想着可笑的用来威胁某人，恐怕就更是打错了算盘。”
　　谭四又向她的方向跨了一步：“这么多年，某人公司的股份我想方设法的从各个渠道收了19％，不过只是想着背靠大树好赚钱而已。这个某人可真够狠的啊，就连这样他都能自斩血肉好断了我的退路，成心想着玩死我是吗。可惜——”谭四阴鸷的眼神充满着怨毒：“你说说，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敌不过一个女人的分量，这笔帐我该记到谁的头上呢？”
　　柯微退后小半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谭四嗤笑着：“跟我装糊涂？上次是我一时忘乎所以，想着他或许会念着些许旧情帮我一把，钱不借也就算了，话说的难听我也认了，谁让我拿他当大哥。可是这次，”谭四冷哼一声：“他是想着将我连根拔起呢。可惜，他就算不到我就是死，都不会如了他的意。”
　　柯微是真的听糊涂了，龙天和谭四之间的这笔旧账，原本她就不知道什么，而谭四这样没头没尾的讲下来，只是让她听明白了一点，就是谭四现在极其的憎恨龙天。那——
　　龙天不是很危险？！
　　谭四的火气全都被挑起来了，一直压抑着的愠怒犹如火山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上次他吃了一大笔的货，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会过来找龙天借钱，进而失策的提出拿慧达的19％的股份做质押周转三个月，到期5.5的利息一并返还。
　　结果钱没借到，反而暴露了自己在慧达的根基，这次居然藉着柯微和他练拳的由头，玩出了这样的阴招。
　　那19的股份他宇文龙天不肯用来质押借钱，可是外面肯借的人大把的排队等着呢。谁知道他押出去才十来天，慧达就跳水了。
　　借钱给他的那个道上的公司天天的催他谭四还钱，这几天语气都开始不客气了，隐隐的就有了要动手的架势。
　　那家公司谭四是惹不起的，不说本地，那公司可是有着全球黑势力背景的，他谭四如果被玩死了扔枯井里，估计都会被做出来主动自杀跳井的背景出来。
　　真是可笑的紧，看来天天玩鹰，终究还是被鹰啄了眼。
　　龙天，就是想着他被道上的黑吃黑弄死吧。
　　心里的恨意更炽，他视自己为瘟疫，避之唯恐不及，难道这个人的心肠，真的就是铁石做就的吗？！
　　柯微慌了，因为谭四眼里流露出的凶狠神色还有他不自觉走到自己一步开外的危险距离：“谭四你站住！我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是实话！你——自重！”
　　“自重？！哈哈，好，说得好！”谭四怪笑，竟然跟那次借钱的时侯龙天说的一样的话，自重？！说谁呢？说我谭四吗？
　　无形的压迫仿佛一堵看不见的墙，缓慢却极为强大的欺了过来。
　　柯微不动声色的悄悄退了两步，努力的想着对策：“谭四，是不是你和龙天之间有什么误会？”龙天的名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依然让人心神不安了一下：“很抱歉我帮不了你——”
　　“谁说你帮不了？”谭四阴沉的语气没有起伏：“我今天来只有一个目地，就是你。其他的，我会去找欠我的人。”
　　柯微的心都拎到嗓子眼了，快要无法镇定：“我不会跟你走！”
　　“我也没打算带你走，”谭四终于站定，把柯微逼到了墙角：“我说了，我要你。仅此一晚足够。”
　　“谭四你真有出息，居然学我手段了。”一个笑嘻嘻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响起，就在几步之遥的窗外。隔着碎花的窗帘，隐隐有微风拂动的起伏波浪。
　　谭四是真的给吓了一跳，退后了两步，转过去面对窗子那边：“谁，滚出来！”
　　“连我声音都听不出来，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健忘。”窗帘一挑，宫佑跖懒洋洋的跳下窗台，即使这样貌似偷鸡摸狗的样子都努力做到姿态风流倜傥。
　　柯微也吓了一跳，这个宫佑跖又是什么时侯悄无声息的躲在窗子那边的？这也太可怕了吧！今晚自己这里吹的什么风，居然这两尊瘟神都争先恐后的跑了过来？
　　看到宫佑跖，谭四的眼神平定了下来。不是龙天，他的内心有失望也有轻松：“我就说。宫，你这个癖好以后还是改了，早晚有一天会要了你的命。”
　　“不碍事，”宫佑跖完全不当回事的摆摆手，笑容可掬：“我这正跟柯微谈理想叹人生呢，你谭四好家伙就这么煞风景的撬门而入了，不知道是谁的癖好更要命一点呢？”
　　谭四没什么愧色：“比起你，我不过是想确认一些事情而已。”
　　宫佑跖笑的痞痞的：“没得出结果是不是很失望？”
　　谭四无可无不可的：“你又知道我想确认什么？宫，我劝你适可而止，这次的目标恐怕你玩大了。”
　　宫佑跖耸耸肩：“哈哈，咱们彼此彼此，要的不就是刺激吗？”
　　谭四不说话了，看了眼身边的柯微，皮笑肉不笑的：“柯小姐，后会有期。谭某人告辞了。”
　　直到大门砰的一声再度关上，柯微都没有回过神来，这样的场面是不是未免过于刺激了？想来她柯微不过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大一新生，却仿佛卷进了复杂诡异的社会关系中。
　　而这关系里，还有要命的□□！
　　“谭四被我赶走了。”得意洋洋的声音响起，提醒着柯微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不速之客。
　　柯微呼口气，转过身板着脸看向他：“深夜悄无声息的翻窗而入，宫佑跖你想做什么？”
　　宫佑跖很委屈的表情：“我是来帮你的哎。”
　　柯微根本不为他的神情打动：“你又怎么知道谭四今晚会来？若是蓄意为之，我就怀疑你跟谭四根本就是一伙的。”
　　宫佑跖极其无奈的摇头：“这年头，好人怎么那么难做呢？”转身几步踱到窗边，一伸手拖进来一把吉他，亮晶晶的面板在灯光下闪烁着幽幽的光芒：“我说我是来卖艺的你信不信？”
　　柯微看着他抱着吉他简直都傻了。难道，他真的看上了自己，开始他传说中无所不用其极的追求之旅？怎么可能！
　　柯微清了清喉咙，摆出自己能够做出最严肃认真的表情：“想必刚才我跟谭四的对话你都听到了。宫佑跖，我不管你到底在想什么，我跟龙天真的分手了，所以请你不必费心思在我身上玩你们一贯的游戏。我也没心思奉陪。”
　　宫佑跖耸耸肩：“是啊，我就是喜欢你怎么办呢？”
　　这样的直接，反倒让柯微窘的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你不是向来只喜欢抢的吗～”
　　“哈，连这个你都知道，”宫佑跖摆出一个潇洒无比的POSE：“可是看见你，我转了性子。不管你是不是龙天的女朋友，当然不是最好，因为我还不想那么早的英年早逝。我决定，”宫佑跖的一本正经让人看不透他的真心：“我要很认真的追求你。”
　　“然后呢？”柯微努力压住自己的脸红，讽刺回去：“抢到手后再弃之如敝屣？抱歉，我本就对你没感觉，所以也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
　　宫佑跖一点都不生气：“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只是片面的听别人评论我就给我下这样不堪的结论，你不觉得对我不公平吗？”
　　“不觉得。”柯微实在没力气跟他斗嘴：“你走吧，我真的很累了。”
　　“我也知道这样打扰你很不对，”宫佑跖很贴心的样子：“可是柯微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起码让我们相处一下试试？你会发现我的优点——”
　　“不要！”柯微觉得自己的耐心正接近崩溃的边缘：“你怎么样我都不想了解，宫佑跖你请便吧。”
　　“好吧，”宫佑跖这一句话才让柯微放下心，下一句又差点把她鼻子气歪：“那我明晚再来。”
　　“宫——佑——跖！”柯微简直要失控了：“你到底想怎样！耍我玩很有成就感吗！”
　　宫佑跖收敛笑意，认真的看着她：“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是认真的呢？”
　　柯微也盯着他冷笑：“是谁在谭四那里一见不妙就丢下我明哲保身的？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相信你什么？”
　　宫佑跖看着她，半晌无语：“看来我刚才就不该出来，反正谭四也不会真的把你怎样。”
　　柯微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也懒得去搞清楚。她现在只想倒在床上蒙头大睡，谁都不想，谁都不见。脑袋里像是有根线在扯动，生生的疼。
　　“你知道谭四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吕清维吗？”宫佑跖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柯微一震，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他。那个女人，真的被谭四杀了？不是做戏？
　　宫佑跖苦笑：“真的，虽然你没看到，可是我这点没必要骗你。”
　　一时间心乱如麻。虽然很憎恨吕清维的恶毒和狠辣，可是想到这个女人居然因为自己被杀掉——柯微周身几不可察的打个寒颤。谭四也未免太心狠手辣。
　　“我和阿吕认识十几年了，”宫佑跖脸上没了嬉笑的表情，有点惆怅：“阿吕是有些任性专横，可是她到底罪不至死。可是她错就错在不该揭了谭四的短。要知道那个短可是谭四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给人知道的。”
　　柯微不看他，也努力让自己不表现出好奇的神态。她不该好奇，那些人，因着龙天卷入自己的生活，现在也该悉数退场了。
　　宫佑跖继续自说自话：“这个秘密我也不会说的，我不想落个跟阿吕一样的下场。”
　　柯微简直哭笑不得，这个宫佑跖居然还卖起了关子。
　　“我只是提醒你，”宫佑跖咳了一下：“别卷进龙天和谭四的关系里面去，这两个人……”
　　柯微冷冷的开口：“我跟这两个人都没有任何的关系了，宫佑跖你还让我说什么。”
　　宫佑跖好像从回忆里才拔出来：“我只想说，”他的表情又恢复了柯微习惯的那种满不在乎：“要怎样你才肯给我个机会，相信我一次？”
　　柯微简直不胜其烦，想都不想的赌气指着窗户：“从这跳出去。”
　　宫佑跖笑眯眯的放下吉他：“你说的哦。”
　　柯微突然的觉得不妥，这可是三楼啊，这个宫佑跖不会傻乎乎的真跳吧。
　　都没等她开口阻止，宫佑跖已经刷的拉开窗帘，头也不回的跳了出去。
　　柯微的心一下子拎到了喉咙口，几步奔到了窗口。
　　浓重的夜色中，楼下的草地上依稀看到宫佑跖痛苦的捂着脚踝的身影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