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度，海水蓝》花曳

51、妈妈真的恋爱了

　　身后的马路上传来刺耳的刹车声，然后是带着怒气的关车门响声，高跟鞋急促的敲击地面，一个男声低低的无奈：“小静，你听完我的话再生气行吗？”
　　“不用！”那么熟悉的声音，这会儿带着明显的激动和气愤的情绪：“我们分开吧，我高攀不起。”
　　柯微霍的一下子从龙天的怀抱里挣开，惊讶的眼睛都瞪圆了。迅速的回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龙天再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只能站直身体跟了过去。
　　小叔叔你自求多福吧。真是～
　　什么时候见面说明白不好，怎么偏巧是这样争吵的时候？
　　虽然只听到这样两句话，可是龙天是猜的出来问题所在的。
　　龙天阴郁的笑，这样原本不被宇文家承认的私生子，现在也要被冠以政治经济婚姻吗？
　　几步的距离，路边人行道上正在争吵的两个人一下子跃入眼帘。
　　柯微挺直了腰，眼睛瞪得大大的。真的是妈妈！
　　是妈妈和一个男人。
　　柯微连想都没想的就打算冲过去保护妈妈，却不提防跟在身后的龙天一把拉住了她。
　　“柯微，”龙天的表情更像是无奈：“你别过去。我跟你保证，不是坏人欺负你妈妈。”不知道怎么解释，或许还是要小叔叔表态才是正道。
　　柯微疑惑了：“你认识他？”又看了一眼那个男人。路灯下看的真切，比妈妈高一个头的样子，穿着黑风衣和牛仔裤，那模样——很帅气，奇怪的却是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龙天点点头，语气像是一个郁闷的小孩：“是我小叔叔。”宇文家最年轻的那个叔叔，宇文浩鸿。三十八岁，未婚，性子不羁，对宇文集团的生意不屑一顾，狂热的投身背包行走，足迹遍布世界各地。
　　柯微眨眨眼：“你小叔叔？”无法消化这句话带来的含义。他的小叔叔跟妈妈这是干什么？继而恍然，难怪会觉得熟悉，跟龙天的眉眼间有那么多的相似～
　　昏黄的路灯下，宇文浩鸿拉住柯妈妈的手，不知道低声的在说什么。柯妈妈摇着头甩开他的手，脸色涨的通红。
　　龙天索性一股脑交待出来：“小叔叔最近刚回来，应该是从尼泊尔回来的。你妈妈去的那个厂，就是小叔叔开的。”更正确的说法，是龙天爷爷害怕这个不务正业的宇文浩鸿饿死而强加安排给他的工厂，虽然宇文浩鸿还是不在意，不过最起码他知道吃的东西要严把质量关。
　　“你们……你小叔叔？”柯微有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她不想多疑的把这归结为龙天设好的一个阴谋。
　　龙天极快的领会她的含义：“你想多了，小叔叔不在的时候，是我代为管理他的厂。所以确切说来，他是不知道你妈妈的事情的。所以说不上我们串通好的什么阴谋不是吗？”小叔叔回来后的第二天，风风火火的跑到他的办公室，石破天惊的告诉他自己对一个女人一见钟情！而那个女人竟然就是柯微的妈妈石静！想到小叔叔那夸张的表情——
　　“龙天，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吃惊！她居然就在厂里！而这么多年我居然没有发现她！老天，我的眼睛呢？我的眼睛已经近视到失明了吗？”
　　其实客观的说，宇文浩鸿是个不错的男人。
　　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的丰富。他很聪明，摄影和绘画都在国际级别的大赛上拿过奖。但是他的内心太过理想化，丰盈而敏感。他不愿意向现实的失望低头。
　　是爷爷最小的儿子，比较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虽然爷爷很宠他，可宇文浩鸿并不领情，而且压根也不承认自己是宇文家的人。他对外的言论坚持跟过世的妈妈姓，许浩鸿。
　　比较有意思的是，宇文家上上下下，唯独让宇文浩鸿看上眼的只有龙天。他跟龙天走的很近，更像是朋友而不是叔侄。
　　外面对峙的场面出现极为戏剧的变化——
　　宇文浩鸿竟然伸手抱住了柯妈妈石静！
　　柯微没有半点犹豫的挣脱龙天，快步跑向妈妈。
　　龙天叹口气，极端不情愿的也跟着过去。是谁说的来着？中年人的爱情，就像老房子失火，一发不可收拾。用在他这个小叔叔的身上，还真是再合适不过。问题是柯妈妈如果根本无意，不知道宇文浩鸿会怎么收倡
　　“放开我妈妈。”柯微的声音不高，也没有动手去强拉的意思。可是那冷冷的语气，让人完全没有办法忽略或是当成耳旁风。
　　宇文浩鸿吓了一跳，手一松，转头过来就看到一张冰冷带着杀气的面孔。不是这个场合，还真的感觉很好笑。那么年轻漂亮的一个姑娘，面无表情，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却是杀气！不是怒气，是杀气啊！
　　柯妈妈也吓了一跳，转身下意识的几步站到女儿身后，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尴尬：“微微你怎么来了？我……”
　　龙天也赶了上来，站到柯微和小叔叔的中间：“叔叔……”
　　“小天！”宇文浩鸿很惊喜也很意外的看到这个侄子如见救星：“你怎么在？太好了，你快帮我跟小静解释一下，我跟宇文家压根就没关系，他们说什么是他们一厢情愿的，完全不能代表我的意思啊。”
　　“微微我们走。”柯妈妈低低的开口，根本不想再继续呆下去。自尊心这样的被伤害，是她没有办法接受的。想到下午那个趾高气昂、盛气凌人的贵妇人——
　　“你配不上我们家宇文浩鸿的，要知道自己的斤两……我听说你还是个寡妇？哦很抱歉，我太直接了……我们宇文家的男人，是要迎娶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的，你明白吗？石小姐，或许称呼你为石女士更合适？”
　　犹如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掴了一个大耳光，柯妈妈当时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份感情一开始，她就有着说不清楚的自卑。倒不是如何的轻贱自己。只是像宇文浩鸿这样的条件，怎样都是不适合自己的。
　　可是就那么鬼迷心窍的，犹如小姑娘动了心一样的，一头栽了进去。
　　“下午我不在厂里，”宇文浩鸿急得跟什么似的，努力的想要解释：“你们家那个二太太，龙天你是知道的——”
　　龙天苦笑：“别说是我们家的～”是爸爸后找的小，一个选美出身的小演员，没受过什么教育，年龄比龙天还要小一岁。
　　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初自己低声下气的进了门，转过头就忘了痛，居高临下的欺负别的人，好像她的出身是多么高贵的一样。
　　“伯母，”龙天想了想还是彬彬有礼的开口：“在这讲话不方便，你看我们是否方便过去到贵府坐下来谈谈？”

　　柯妈妈始终紧闭着嘴巴一句话不说，苍白的脸色明显的表示出她的态度。
　　“是这样的，”龙天接过柯微倒的热水，仔细理顺了一下思路：“伯母，我想简单跟你说一下我们家的情况。一个大家庭，不管是富有还是贫穷，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人和一些——规矩，即使那些规矩说起来极其可笑。下午去厂里的应该是我父亲的——二房，”真是荒谬，这年头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二房？不是一夫一妻吗：“她没受过什么教育，言语之间可能会有不当的冒犯，但是她的话再怎样也只是她的一面之词……”
　　“小天，你别这样文绉绉的了，快急死我了。”宇文浩鸿都要坐不住了。看着石静那么灰败的脸色，他恨不得冲过去一把抱在怀里再说。可是石静的女儿——
　　他又看了一眼龙天，竟然是自己这个侄子的女朋友，是不是太奇妙了？
　　龙天无奈的笑：“那我要怎么说？小叔叔，还是你自己来解释吧。”
　　宇文浩鸿干脆的，直视着石静的眼睛：“要我说，怎样你都不信。我就做两件事，第一，我们明天一早就到民政局去办理结婚证，我有身份证，”宇文浩鸿得意的举起手里的小卡片，这一刹那看起来像极了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第二，明天下午我们去报社，我来登报跟宇文家断绝关系。小天，那家工厂麻烦你接管吧，这次我是彻底的要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房间一下子就陷入了一种极其的静谧沉默氛围。
　　柯微面上是丝毫的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刹那的波涛汹涌。
　　这个男人，是真心的对妈妈——
　　“小静你倒是说句话啊，”宇文浩鸿，现在应该称呼为许浩鸿才对：“只是这样一来，我比较抱歉你以后可能会跟着我吃苦了，我没什么固定的资产……”
　　柯妈妈抿着嘴唇，很慢很慢的开口，眼底有着亮晶晶的闪烁：“我从来……没怕过吃苦……”是呵，这些年过来，物资上的贫乏她又什么时候怕过呢？
　　“妈妈。”柯微低呼一声，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
　　龙天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小叔叔还是那个样子，一往无前的勇气。他不会想那么多，不会去考虑会不会有什么人因为他的决定受伤难过，他不会瞻前顾后，只要保护好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那个人，其他的，都无所谓。
　　心底里叹口气，如果他宇文龙天能够像小叔叔这样的脾性，或许能够活的更单纯快乐一点吧。可以预见的，柯微将来只会遇到更大的麻烦——
　　许浩鸿嘴巴都笑的合不上了，仿佛一切都已经完满了。
　　柯妈妈停顿了一下，清清嗓子：“是两件事。吃苦不是我怕的，可是我……不能跟你结婚～”心是疼的，疼的快要坚持不了谎言。
　　“为什么！”许浩鸿吃惊的瞪大眼睛，他的世界单纯简洁，一加一一定等于二，柯妈妈刚才对他提议的回答，他认为就应该是同意。
　　“我们……不合适。”柯妈妈低下头，不去看他的表情，眼泪那么多，已经蓄积在眼眶里快要掉落下来。
　　“你说过，你爱我的……”许浩鸿失望的语气那么明显，带着受伤的虚弱。
　　“我……”柯妈妈说不下去了，趁着自己还没失控，先把最重要的说出来：“宇文龙天，如果你真的对微微好，不要让她受到你家人的伤害。”
　　“妈妈，”柯微忍不住过去抱住妈妈的肩膀：“妈妈……”她不知道说什么，可是她看得出来，妈妈对龙天的小叔叔，不是没有感情的。
　　龙天点头，很认真的承诺：“我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柯微。”
　　许浩鸿难过的摇着头：“为什么？为什么直到现在，你还是说这样的话……小静，我以为只要我们相爱，其他的一切都是可有可无的，而你分明——什么叫不合适？是谁定义的不合适？除非没有爱情，其他没有什么不合适。小静，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离开这里，我不是心血来潮，我也不是一时冲动的小男孩，这样的三十八年，才遇到让我怦然心动想要厮守到老的你，为什么你就总是这样的顾虑重重呢？既然你不怕受苦，我们又是相爱的，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合适吗？我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你感觉不到我的真心吗……”
　　“柯微，我们出去走走。”龙天突然站起来，伸手拉住她。
　　柯微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妈妈又看了一眼龙天。这个时候离开——
　　龙天又好气又好笑。还以为柯微恋爱了能增加一些感情方面的情商呢。现在看起来，还是奢望啊～
　　龙天的手稍稍用力，拉着不情愿的柯微出门：“你们慢慢谈，我们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