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番外】封存的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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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船上飘荡了许久，我和我曾经的特洛伊子民被当做俘虏带到了迈肯尼。
下了船以后，我就马上被带到战车上，作为阿伽门农的战利品与他站在一起。一路上我都低着头，合着眼，沉默不语，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阿伽门农的妻子，克吕泰涅斯特拉对我说话时我才清醒了过来。我没有注意她在对我说些什么，我只看到了死亡的阴影。命运女神已经裁决好了我未来的命运。
现在的我被带到了宫殿的前厅，刚刚这里发生了一次谋杀。其实我可以避免它的发生，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就一直站在那里，目光呆滞地看向前方。
突然，我感到胸口一热，接着剧痛蔓延到我整个身体——一把利剑刺穿了我的胸口。我低头看了一眼这把刺穿我身体的剑，随后很快倒在地上。
我就这样死去了。
我来到了阿刻戎河旁，周围充满了亡灵。他们浑浑噩噩，失去了活人才有的生气。
不过我还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也失去了大部分的感觉。
艄夫卡戎一边忙着送亡灵去河对岸，一边忙着赚钱。对于那些没有渡资的亡灵，他们只能在河边待上一年，然后再被免费的运送到对岸。但更多的情况是，他们本能地等不及就挤上船，然后被卡戎无情地抛入河中。
“呜呜，呜呜……”
我似乎听到了小孩的哭声。这很罕见，一般而言，亡灵都是无知的，所以基本上没有哭这个概念。
我在四周遥望，寻找哭声的来源。
哭声并不大，周围的亡灵也越来越多。但好像被谁指引一番，我找到了两个瘦小的身影。
一番谈天过后，我很高兴自己虽然死去，但反而多了两个伙伴。
他们是同一个村庄的孩子，父母早已双亡，后被村人抚养。可紧接着又一场战争，整个村子都被毁灭了。
女孩看上去有十来岁的样子，而男孩看上去更小，似乎七岁不到。
他们还沉浸在对战争的恐惧里，甚至都忘记自己已死。两个瘦小的身影互相依偎在一起，小声地抽泣着。但他们还保有自己的思想，抱有对人间的心愿，我不知道这对他们而言是好是坏。
自然是没有人去安葬他们，他们也自然没有渡船的资金。所以他们就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任由其它亡灵从他们身边穿过。
我用手掏了掏口袋。克吕泰涅斯特拉还没有把事情做得更绝，我竟然从口袋里摸出了三枚银币。
于是我抱着安娜塔西雅和卡洛米斯上了卡戎的船。
这一船的亡灵几乎都是年轻人，年轻得还没来得及体会生活的美好。
安娜塔西雅和卡洛米斯紧紧地抓住我，他们的灵魂还在瑟瑟发抖。我轻声安慰他们，他们生前没有做过恶事，所以死了是不会去地狱受苦的。
整个冥界都笼罩在压抑的气氛当中。我默默地望向远方，那里似乎有一个影子，从他的身上我感受到了人类所不能承受的悲伤。他是谁，是一个神吗？
下了船以后，我牵着安娜塔西雅和卡洛米斯的手走向冥府的第二层，那是普通亡灵的聚集地。
可我们没走几步就遭到了冥界士兵的阻拦。
“特洛伊的公主，普里阿摩斯的女儿，卡珊德拉，根据神的旨意，你应该前往极乐净土。”他面无表情的宣布了这条消息。
“可是我还没有接受审判。”
“众神已经在你活着的时候对你进行了判决，认为你有资格去。你应该恭敬地接受神对你的恩赐。”
“可是这些孩子，我不想和他们分开。”
“这就不是我的责任了。请快点随我来，否则你的行为就是对神的大不敬。”
我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反抗他的行为。
于是我向安娜塔西雅和卡洛米斯做了一次告别。希望以后我还有机会见到他们。
随后我被带到了极乐净土。
这里的风景很美，到处都是鸟语花香，时不时还有一阵阵仙乐传入我的耳中，我想仙境也不过如此吧。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战争。
这里是神所宠爱的人死后才有资格进入的地方。想了想我生平的遭遇，我竟然也有幸来到这里。
我漫无目的的在草地上走着，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的旁边还有他的妻子和他年幼的儿子。那是我的哥哥赫克托耳，特洛伊最伟大的英雄。
我很高兴他们死后还能在一起幸福的生活，这令我有些羡慕。
我活着的时候没有太多朋友，而自从我预言了特洛伊会遭毁灭时，我的父母和我大部分的兄弟姐妹就全都认为我是疯子。
所以我一直在怀念才结交到的新朋友，他们会静静地聆听我的话语，他们会询问我的看法，他们会和我分享彼此的心意。这让我觉得自己还不算太孤独。
所以我开始思考能不能从这里出去。
似乎最近大地上的战争年年不断，大量涌入的亡灵显得冥界的卫士有些人手不足。不过这也提供了让我溜出极乐净土的机会，又或者说，有哪个亡灵会从极乐净土返回幽暗而恐怖的地下世界呢？
反正我偷偷地从里面跑了出来，我想沿着记忆中的小路找到安娜塔西雅和卡洛米斯。可是我迷路了。冥界不同于人间，这里的道路不是固定的，它们一直在变动！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真正的感到恐惧起来。作为一个亡灵，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怎样的未来。一般来说，死去的人意识都会渐渐模糊起来，最后化为虚无，可我现在的意识仍很清晰，甚至清晰得过了头。
我很迷惘，我在未知的小道上疾走。周围全是黑暗，什么东西都没有。这个时候，我到真心希望有谁发现了我，即使受到惩罚也没有关系，至少在头脑清晰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在哪里。
有许多人认为死亡是最可怕的，但对于我来说，未知才是最可怕的东西，因为你都不知道会害怕什么。
就在我感到绝望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它在指导我怎么走。于是在这种奇妙感觉的带动下，我离开了小道，走向了一个更加黑暗的地方，直到一片悬崖之前。
我趴在崖边，从崖底听到了许多飘渺的声音，他们似乎在说：“你很孤独吧？活着的时候被神惩罚，也没有被人真正的关心过，即使进入极乐净土也得不到你想要的幸福。来到我们这里吧，我们会热情的拥抱你，给你想要的幸福，给你深入灵魂的幸福……”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空虚也是如此的美好，我慢慢的站起来后，伸出一条腿。可正准备往下跳的时候，有谁从身后将我拉了过去。
“总是有些亡灵冒冒失失地走到悬崖这里，但想跳下去的，恐怕到现在就只发现你一个。塔尔塔罗斯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一个男子的声音对我说道。
“下面是塔尔塔罗斯？”我对着声音的来源惊恐地问道，“而且您怎么会来这里，冥王哈迪斯大人？”
“来这里监视提坦的动向是很有必要的。等等，你怎么知道余是冥王，你应该看不见余才对？”
我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庞然大物，“如果刻耳柏洛斯没有在冥界门口看守，它就一定是在您身边了。”
“哦，这倒是余的大意呢！”说完一个青年俊美的神出现在我面前。
我呆呆地望着他那张美丽的脸，什么话都没有说。
“你该回你应去的地方了。这里的环境很恶劣，普通的亡灵待久了会与这里同化的。”哈迪斯好心的说道。
可我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了，不想离开这里吗？”
“不。我只是没想到大人您是这样的……”我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措辞形容冥王。
在神的面前，我的语言功能似乎倒退了许多。
但他好像知道我的想法，马上摆摆手说道：“如果不一开始就制造气势吓吓你们，冥府就更不容易管理了。”
可我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他看上去有些疑惑。
“我是说，冥王您不会惩罚我吗？毕竟我从其它地方冒冒失失地来到这里并麻烦了您。”
“原来是这样一回事。余是不会因为你跳崖未遂就把你关进地狱的。”
“是这样吗？那能让我去我的朋友身边吗？我知道这有些无理，但是我不想再去极乐净土了！”
“……”
离开这里的时候，我又朝塔尔塔罗斯的方向望去。
那里除了被关押的泰坦，似乎还暗藏着什么未知的东西，让我感觉不好的东西。
于是我被带到了冥王工作的地方。因为他说我确实有些不知好歹，于是他决定惩罚我，让我为他工作一段时间。
“竟然有亡灵从极乐净土溜出来，这些事情要是传到奥林匹斯山上余的脸面可就被丢尽了。”哈迪斯如此说道。
而安娜塔西雅和卡洛米斯也以“从犯”的身份被带到我身边来协助我工作。
“曾在阿波罗的神庙里担任过女祭司，难怪会听到一般亡灵听不到的声音。不过也好，余的这些工作，非常人也完成不了。”
于是我就开始了辛勤的工作，像整理文件，或是到冥界各个地方去深入调查。而这个时候安娜塔西雅和卡洛米斯则多半和刻耳柏洛斯打成一片。在我休息的时候他们就给我讲有趣的故事。
我开始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我开始觉得，神微笑的样子还是那么的好看。
只是哈迪斯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强大的悲伤，也一直在深深地影响着我。
不过他是神，是不需要一个小小亡灵同情的。
有一天，哈迪斯对他的手下抱怨说厄里倪厄斯怎么还没回地府，有人提醒他说复仇女神还在追捕俄瑞斯忒斯。
俄瑞斯忒斯，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有些熟悉，我仔细的想了想，最后想出他是阿伽门农的儿子。他做了什么事情会受到复仇女神的追捕？我对此产生了严重的好奇。
听完哈迪斯训斥完他的手下以后，我抱着一堆羊皮纸来到他身边。
“这是前不久您要我整理完的文件。”
“哦，放在这里就好。”
“……”
“你还有什么事情？”
“您能告诉我俄瑞斯忒斯做了什么使复仇女神愤怒的事情吗？”
“确实是很严重的罪孽，他杀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克吕泰涅斯特拉。”
“原来是这样。”听到这个消息我的身体又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而且还有消息说是阿波罗指使他这么做的，据说是因为一个女子。现在那些神也开始无聊起来。完全没有想过冥府也有很多事情是只有厄里倪厄斯才能处理的。现在雅典娜也在这件事上掺和了一脚，厄里倪厄斯又对自己的工作太过负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似乎这件事触到了哈迪斯的霉头上，他又开始抱怨起来。
不过希望他没有发现我的失态。
听到这个消息的当天，在我休息的时间，我一个人偷偷地躲了起来，蜷缩在一角，默默地哭泣。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就是在特洛伊被攻陷的时候，我都没有哭泣。
“抱歉，之前的事情余都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哈迪斯的声音突然传来，我惊讶的抬起头，看到了满脸严肃的他。
“之前说过的那番话，余应该早点想到的。不过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不用再为此而心烦。”
“我，我……”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但余还是要说，厄里倪厄斯刚才已经回来了。她们说之前从没见过阿波罗如此袒护一个人类。现在你的心情好点了没有？”
我擦干了泪水，点了点头。
“那就快点回工作地点，早点休息早点工作。”
“是的。”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他说我们可以不用再替他工作了，尽管我们拒绝了许多次。但这一次他提出我再继续干下去的话，他的那帮手下就没几个有工作了。
但我知道这是托词，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的灵魂开始变得虚弱起来。这不会影响工作，但会影响灵魂。
于是我和安娜塔西雅及卡洛米斯开始了属于自己灵魂的余生。
大多数时间我们聚在一起，讨论着我们还有多少时间保持清醒的意识。偶尔我也会利用哈迪斯给我的特权去冥界的大部分地区，将我感兴趣的东西记录下来，然后把它们汇编成一本书，藏在一个不为他人所知的角落。
再然后，这段记忆已经不属于我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番外】封存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