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遗落方舟》葱花姜丝

31、第 31 章

　　时间拨转回傅行深和时意离开基地当日，张鑫目送着二人驾车绝尘而去，返回基地后第一时间便带着基地防卫队把信号塔顶层的信号发射室封锁了起来。

　　基地里因为徐强的死乱成了一团，保不齐会有人将主意打到信号发射器上面。

　　处理完信号塔的事，张鑫转身向时意二人的住所走去，刚到楼上便远远看见那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人。

　　张鑫心道不好，快步走上前去，果不其然门已经被这群人暴力踹开了。

　　“你们这是准备干什么？”

　　张鑫的脸色几乎可以用阴沉来形容。

　　他是基地里的老人，又是首屈一指技艺精湛的机械师，平日里脾气温和见谁都是一副笑模样，因此导致有些人认为他是个没有什么脾气的老好人。

　　看见老张发火有些人迟疑着想开口，又转念一想他已经和时意站在了一条战线上，是他们的敌人，于是闭上嘴冷冷地回瞪过去。

　　气氛有些凝滞，两边谁也不肯退让，眼看局面就要这样僵持下去人群里走出一个女人，三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一头短发利落干脆，她本人说话也是这种风格——

　　“老张你理解下，强哥因为那段录音自杀我们心里不好受，找过来就是想和时先生聊聊，毕竟他还欠我们大家一个真相。”

　　聊聊？

　　老张几乎要笑出声来，这把门锁都踹飞出去的架势，带着一大帮子人，可不就是想跟他们眼里的“罪魁祸首”好好“聊聊”嘛。

　　这群人也是有够虚伪的，不过，老张看着面前的女人心里也是无奈，她是和徐强同一批进来基地的，据说二人还是同伴，傅行深能找来基地也是受了他们一行人的帮助……

　　他们此刻还能好好站在这里说话已经是给了彼此莫大的面子，况且，徐强因为录音的事而死是不争的事实。

　　老张妥协了，问她：“你想知道什么？”

　　“其他的事情我也没兴趣探究，我们就是想知道，被曝光出来的那段录音究竟是不是真的来自方舟？还有，时先生他们现在在哪里？”

　　这两个问题问得一点都不过分，张鑫没有丝毫躲闪的余地，眼前的情况也不容他再躲闪。

　　于是他回答道：“录音是真实的，这的确是昨天我们收到的来自方舟的来信，我也很好奇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就被人窃取了公布出来。徐强的死我很抱歉，但我们还没有找到真相，至于时先生他们……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这样的回答是无法说服大家的，可女人也只是看着他没再逼问，走之前告诉他：“曝出录音的人我们已经抓到了，你打算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张鑫满心苦涩，曝出的内容完全属实，难道要因为这个人公布了一件真相而处置他吗？

　　基地已经因为接二连三有人死亡而人心惶惶，这种时候处置他反而让他成了所有人心中揭露真相的“英雄”。

　　可这个人本身就是个私自偷听的窃密者，是个小人。

　　“算了。”

　　张鑫摇头让他们把人放了，但如果他们实在要为徐强的事教训他张鑫表示他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当没这回事。

　　不过，教训的名头不能记在他和时意几个人的头上。

　　女人欣然答应，带着人离开了，张鑫扭头看着被破坏得彻底的宿舍门舒了口气。

　　看样子情况应该算是暂时稳住了，只不过究竟能够维持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接下来的几天基地里关于录音的讨论越发激烈，人们震惊过后开始逐渐反应过来，为什么【亚当】会在方舟上大开杀戒？这与它当初构想时的理性公正完全相悖。

　　如果【亚当】不再如同人们想象的那样公正，那作为方舟远航前曾统治过全人类的它，作为曾经被万民选举为AI执法官的【亚当】，它的判断还可信吗？

　　更进一步的，通过【亚当】筛选出来登上方舟的人员名单，真的像那些人宣传的那么公平吗？

　　“如果当初我是有机会被选上的呢”。

　　这个问题盘桓在每一个人心中，即便他们看上去已经适应了在这个万物衰竭的末世里生存，但夜深人静时他们也会幻想远行的方舟中那些被“神”选中的幸运儿该是如何幸福……

　　原来我们也是有成为幸运儿的机会的，对吗？

　　人类的思想很像一杯装满水的玻璃杯，一旦出现豁口，满溢的水就会像从山上滚滚而下的泥石流，无法遏制地滑向思想的坡底。

　　突然之间他们就如同从睡梦中惊醒的人一样意识到，这样苦难的日子即便再过几十年他们也依然无法坦然接受。

　　曾经的风平浪静不过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粉饰。

　　仅仅三两天，基地里的氛围变得凝重敏感，人们面对曾经自愿发起的劳动开始抱怨、埋怨、愤怒，心中充斥着怨恨和不甘。

　　“这样下去这个基地迟早要完蛋。”

　　昏暗的仓库里，一张积满灰的长桌两侧坐着十几个人，坐在最前端的人就是起先与张鑫对峙过的那个女人。

　　以她为首的人都叫她红姐。

　　“这也不是我们的原因吧，罪魁祸首可都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扔下这个烂摊子难不成还要我们来给他收拾吗？”

　　长桌末尾一个人愤愤开口，红姐看过去，英气的眉登时竖起来。

　　“谁带他进来的，让他滚出去。”

　　说话的正是先前曝光录音的男人。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这一切追根究底不都是因为那个时意私下联络方舟引起的？”

　　眼看着要被赶走，男人站起身来质问在座的所有人。

　　“那段录音大家都听过了，【亚当】摆明了和那个时意早就认识！说不定他就是曾经开发这个杀人机器的研究员之一，他其实早就知道【亚当】有问题，不然怎么解释他能造出通讯器，还能联系上方舟……”

　　在场的其他人没有出声，他说的对，如果不是和【亚当】早就有过接触，怎么可能在茫茫宇宙中精准地联络上方舟？

　　坐在首位的红姐也陷入了思考，她回想当天与张鑫的对话，张鑫很明显知道点内情，却几乎没有向他们透露出什么。

　　得再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来，未知的恐慌让基地里的人惊惶不安，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

　　红姐好不容易才来到这个基地，她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好不容易步入正轨的基地分崩离析，她不想再回到居无定所漂泊不定的日子了。

　　“张鑫现在在哪里？”红姐问一旁在机械车间工作的同伴，那个人摇摇头也不清楚。

　　“老张这几天都没去车间，不知道他人跑去了哪里，不过信号塔顶层的信号发射室被他用防卫队封锁起来了。”

　　红姐皱眉，想了想站起身来，“走，想办法把他逼出来。”

　　张鑫从基地大门外走进来时撞上了行色匆匆的李雄，那家伙看见他便脚步一转直冲冲朝他跑了过来——

　　“都安顿好了吗？”

　　“安顿好了，那地方很隐蔽，地下保暖也可以，在里面待上十天半个月没有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信号塔那边出事了，好多人闯进了顶层点明要见你，不然他们就要冲进发射室把发射器毁掉！”

　　张鑫赶到信号塔顶层时那群人已经和防卫队起了冲突，他扒拉开缠斗在一起的人群走向另一头抱着手臂冷眼旁观的红姐。

　　“你这是打算做什么，准备在基地里开战吗？！”

　　张鑫简直无法理解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之所以愿意跟她谈无非是看出他们二人的目的是一致的，都希望维持基地保持现状，他觉得他们之间还有的谈。

　　可现在这个人在做什么？挑起基地争端，还没进行到谈判的阶段，就打算直接掀桌子了吗？

　　“我也想问问你打算干什么，咱们基地从来没有话事人，现在你明晃晃带着防卫队把这里封锁起来，怎么，这个基地你说了算吗？”

　　张鑫脸色阴沉，这群人虽然和防卫队发生冲突却始终没有强闯进信号发射室，可见目的也不是真的要毁掉发射器。

　　“有什么事不妨敞开了说。”

　　“干脆，那我就直接问了，时意和傅行深现在人在哪？”

　　“……上次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也不知道。”

　　“是吗？那另外一个问题，时意是不是早就和【亚当】认识，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发生在方舟里的事？”

　　张鑫沉默了很久，走廊上的冲突已经平息，不只是红姐那边带来的人，就连防卫队的人也在看着他。

　　他们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没错……他和我都是【亚当】研发组的成员，但由于联合政府的介入我们并不能随意接触【亚当】，交接完成后更是直接断掉了任何关于【亚当】的信息来源。

　　方舟上的事我们也没有答案，时意之所以离开就像录音中【亚当】所说的，他要去寻找【夏娃】来联络方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知道方舟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群静默，谁也没想到看起来一团和气的老张和那个寡言少语没什么存在感的时意会是开发超智能机械AI的研发人员。

　　说到底，无论【亚当】现在变成了什么样，曾经的它的确为世界带来了短暂的和平。

　　“嗡——嗡——”

　　寂静的空气中传来通讯器震动的响声，抬起手腕一看，是时意的来电。

　　“……”眼下的情况并不适合与时意通话，一两句话也根本说不清楚这几天来发生的事。

　　于是张鑫接通通讯，留下一句“晚点和你们说”便掐断通话。

　　“是时先生打来的吗？”红姐问道。

　　“……对，他们还在寻找办法联系方舟。”

　　“那，他们还回来吗？”人群中有人迟疑着出声问道。

　　张鑫点了点通讯器，语气是这几日来最笃定的一次。

　　“当然，我还与他们保持着通讯。放心吧，方舟上发生的事我们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真相，包括时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