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幸福有天意》郝幸福

11、chapter 10

　　舒可妍彻底发挥了蟑螂的精神，怎么也打不死。

　　在经过将近一天的奔波，她终于找到一份薪水相当不错的工作——便利超商的工读生。

　　高中毕业文凭还没有拿到，以她的学历，好一点的工作环境都嫌她学历太低不肯录用，确实是没有办法找到更好的工作，于是她只好谎称自己高中毕业，才能得到她想要的工作。

　　在便利超商当工读生，工作并不会很困难。

　　她不是没想过，如果她想要赚很多很多的钱，那么，就应该找个学以致用的。

　　房租、生活用品、食物，这些简单的东西，一伸手就得需要钱。

　　她想过了，先找份薪职不错的工作，管它喜欢不喜欢呢？

　　等到生活不再这么窘迫的时候，那时，再找一份有发展前景的工作也不迟。

　　回到家，天都已经黑了。

　　站在家门外，舒可妍揉了揉已经跑得酸麻的双腿，她扯了扯自己略显僵硬和疲惫的脸颊，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她这才拿钥匙开门。

　　“宇轩，看我买什么吃的回来了？”

　　舒可妍精力充沛，满面笑容的进屋。

　　屋内的灯没开，舒可妍打开不算很亮的日光灯。

　　“宇轩，怎么又不开灯？”

　　舒可妍把买来的熟食放在沙发上。

　　坐在沙发上，舒可妍闭目养神好一会儿，也没得到邵宇轩的回应。

　　她起身，往浴室走，没人。

　　走进厨房，同样是没人。

　　有些慌了，她找遍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空的，不在。

　　她买的面包，他也没吃。

　　“邵宇轩！”

　　舒可妍站在屋子中央，脸色几乎透明。

　　该死！该死！

　　他不知道她很累了吗？！

　　他不知道她已经没什么力气再去找他了吗？！

　　邵宇轩该死一千次、一万次！

　　刀子嘴豆腐心。

　　舒可妍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团团转。

　　他会去哪呢？

　　不管三七二十一，舒可妍抓起钥匙就出门找人。

　　公园很温暖，没有她要找的人。

　　夜市摊贩很热闹，没有她要找的人。

　　离家最近的超市，没有她要找的人。

　　沿着街道马路，她四处循望，没有她要找的人。

　　两条腿酸得再也走不动，她开始被自己一直隔在透明薄膜外头的恐慌侵蚀得想痛哭。

　　她想掉眼泪。

　　她想嚎啕大哭。

　　但是，她没有。

　　即使她的腿酸得快断掉，她还是迈开步伐往前跑。

　　一路寻，一路找。

　　她找每个邵宇轩可能会去的地方，她也走遍那些邵宇轩不太可能去的地方，但还是找不到那个叫做邵宇轩的人。

　　心绞一阵强过一阵。

　　深夜十二点，舒可妍缓缓走在幽暗的路上，她累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停下脚步，伫立在无人的道路中央，茫然得突然失去了方向。

　　她累了，很想睡，不想找了。

　　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两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男人笑笑闹闹，步履不稳地迎面走来。

　　舒可妍闻到很浓厚的酒味，她竟然忘记了夜晚的犯罪率是最高的。

　　与她擦肩而过的其中一个男人蓦地回过头，脸上带着邪气的笑容，酒气浑浊。

　　舒可妍意识到自己碰上醉鬼了，肾上腺素立即大量分泌，心脏狂跳，起了鸡皮疙瘩。

　　她悄悄后退，转身，拼了命往前跑。

　　男人的呼叫声和一阵纷乱杂沓的脚步声紧追在后。

　　舒可妍告诉自己一定逃得掉。

　　是的，他们喝醉了，就算有体力也没有耐力。

　　她一定可以跑赢他们。

　　只要稍微有一个停顿，她就会害了自己。

　　她必须头也不回的跑。

　　跑、再跑！

　　很喘！

　　她喘到几乎不能呼吸。

　　但她不能输！

　　她奋力向前冲，跑过小巷，跑过超市，跑过马路……

　　后面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了。

　　她跑得两条腿都快要废了，还在跑。

　　她不敢转身看。

　　只有速度才能让她安心。

　　当她跑到家门口时，她抖得如风中落叶，牙关抖，颤抖的手竟连钥匙都插不进锁孔里。

　　突然，门从里面开了。

　　“可妍，你终于回来了。”

　　邵宇轩一脸灿烂的笑着，拉着舒可妍就进屋，关上门。

　　门关上了，柔柔的灯光，柔柔的人，柔柔的每一个物件。

　　家充斥着满满的安全感。

　　舒可妍胸口里面咚咚咚跳动的器官，不慌了，不痛了。

　　“可妍，我什么都还没吃，在等你哦。”

　　邵宇轩摊开沙发上的熟食，这才开动。

　　他把一双筷子放在舒可妍手中。

　　舒可妍机械的拿着，一肚子的气在一瞬之间不知该如何发泄。

　　邵宇轩埋头大口地吃着，而舒可妍则几乎没动，只是一个劲地看着他。

　　“可妍，你不饿吗？”

　　邵宇轩咽下口中的面，抬头对着死命看着他的人道。

　　她不说话，那眼神像是想把他望透。

　　漂亮的脸孔，精致的五官，那微微扬起的笑意，就是任何人都无法责备他。

　　舒可妍真的是累了，累得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她放下筷子，起身，拿了衣物就进了浴室。

　　在冬天洗冷水，在喷头的冲击下，她冷得浑身打颤。

　　穿妥衣物，她直接上床睡觉，侧睡，留了好大一片给邵宇轩。

　　“可妍已经吃过了吗？”

　　邵宇轩已经饿得发慌的肚子陡然没有了食欲。

　　舒可妍用被子遮头，摆明了不想跟他说话。

　　邵宇轩将熟食包好，免得被老鼠给吃了。

　　舒可妍以为自己已经累得趴下了，只要一沾床就会去见周公，可事实却不是这样。

　　邵宇轩洗了澡，穿上舒可妍帮他买的新衣服，钻进被窝。

　　可妍不对劲，邵宇轩这么觉得。

　　“可妍……”邵宇轩伸出手指触了触舒可妍的背。

　　舒可妍往外挪了挪，就是不转过身来，也不开口。

　　邵宇轩从后面伸手环住舒可妍，揉搓她的双手，为她带来热量。

　　舒可妍的手和脚一到冬天就特别冰。

　　熟悉的呼吸流过耳际带来安心，舒可妍闭上了沉重的眼皮，顿时感觉到一阵睡意袭来……

　　田天忠，四十二岁，国内有名的脑科医生。

　　沐巧音看着田天忠的手指头，他的手拿过无数的手术刀，救过很多人吧？

　　邵宇轩出车祸，头部受到撞击，就是田天忠主的刀。

　　沐巧音把视线转到墙壁那几张核磁共振的片子上。

　　那是邵宇轩的大脑扫下的X片，出院时，医生怕会有什么后遗症而拍下的。

　　如果不是田天忠打电话来让她拿片，她会认为那张X片是某某艺术大师的年度获奖作品。

　　“沐小姐？”田天忠唤回她迷离的思绪。

　　“嘎？”沐巧音分神了，把视线从那几张科学得不得了的片子上移回来，她问，“他可以治得好吗？”

　　“从他的大脑发育上看，完全正常。”

　　田天忠陈述着从片子上看到的结果。

　　“你的意思是，他不是智障？”沐巧音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

　　田天忠摇头，他道，“智障就是智力障碍，又称智力缺陷，一般指的是由于大脑受到器质性的损害或是由于脑发育不完全从而造成认识活动的持续障碍以及整个心理活动的障碍。”

　　田天忠继续道，“出现智力缺陷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先天的，由于遗传变异、感染、中毒、颅脑畸形或内分泌异常等有害因素造成的大脑不能正常发育或发育不完全，使智力活动的发育停留在某个比较低的阶段中，这样的情况可以改善，但成效并不大。而另一种则是由于后天的影响，大脑受到物理、化学或病毒、病菌、头部撞击等因素的损伤使原来正常的智力受到损害，造成缺陷，这一种能够治愈的机率就比较高。”

　　沐巧音问，“田医生，你说他的大脑发育完全正常是不是就可以排除前一种可能？”

　　田天忠说，“这倒也不一定，语言发音是作为判断智能的主要指标，从而推断大脑发育情况。”

　　沐巧音想了一下，她肯定地说，“他的语言发音一点问题都没有。”

　　沐巧音的手里拿着装着片子的文件袋走出医院大门，司机忙打开车门。

　　低腰，上车，关上车门，车在行驶，她却一直在想田天忠说的话。

　　田天忠说邵宇轩失智的可能因素，最大的可能还是心理的问题。

　　田天忠说，他也曾经诊过同样的案例，那个患者开车载着未婚妻而后发生了车祸，他的未婚妻当场惨死，而且是一尸两命，结果只有他获救，他的脑部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但是，醒来后，他就成了智障。

　　田天忠认为邵宇轩的失智跟这名患者一样是心理因素。

　　那名患者是因为妻儿惨死，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从而关闭了心门，哀莫大于心死。

　　田天忠的建议是将邵宇轩送往美国的斯尔顿医院进行全面治疗，美国的斯尔顿医院是攻克这方面的专家，在那里，病患痊愈的机率可以提升至百分之五十，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本人有这样的意愿，否则痊愈的机率很渺茫。

　　沐巧音仰头靠在车座上，吐了一口气。

　　邵宇轩？他怎么样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为什么要为他而感到心烦意乱？！

　　摇下车窗，沐巧音正要把那个文件袋从窗口扔出去，手机在这时响了，止住了她的举动。

　　沐巧音看了一眼手机的来电显示，眉心一拧，眼中闪着怨怼。

　　“吴惜墨，你有完没完？！”

　　“音音，邵宇轩的事，我道歉。”吴惜墨直言，说得干脆而认真。

　　沐巧音有点愕然，“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

　　吴惜墨停顿了下，他说，“我们之间的感情算怎么回事？”

　　沐巧音望向窗外，她说，“你真不知道？”

　　“我知道还问你？”吴惜墨受不了她的拐弯抹角。

　　沐巧音淡淡地道，“我们之间的不是爱情，你只是不想输了面子，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别人的期许而交往。你的朋友，我的朋友，是他们觉得我们相配所以才会促成我们在一起。”

　　吴惜墨驳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应该很清楚！”

　　“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不会在和我交往期间又和你所谓的学妹牵扯不清。”沐巧音其实很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沐巧音轻轻一笑，态度不再像先前般恶劣，她说，“惜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了解你，你也了解我，你就是受不了我没有把你放在心里，我很清楚你会追我，只是想向你的朋友展示你的能耐，你要的其实是别人欣羡的眼光而不是我这个人，我也刚好无聊，所以，索性也就将计就计玩一玩，说来，都是我们的自傲惹的祸。”

　　手机那端，吴惜墨脸色一变，哑口无言。

　　“惜墨，我有不对，你也有不对，我们都错了，我只是结束一个错误。”

　　沐巧音说完，合上手机。

　　沐巧音的目光停驻在牛皮纸袋上，舍不得将它扔了。

　　邵宇轩，第一个让她感觉心动的人。

　　据说，第一次遇见一个人是巧合。

　　据说，第二次遇见同一个人是意外。

　　据说，第三次遇见那一个人就是天意。

　　如果……

　　如果上天再让她巧遇他第三次，她就愿意相信那是上天的旨意，命运的安排。

　　舒可妍已经跟邵宇轩冷战了十二天。

　　十二天，舒可妍根本不理邵宇轩，当然更别提跟邵宇轩说一句话。

　　舒可妍觉得自己很孩子气，也很气自己这么孩子气的举动，她甚至没告诉邵宇轩她生的是什么气。

　　邵宇轩倒是悠哉得很，照样画他的画，照样乱走让她找不到人。

　　好吧，她承认，她的生气竟然一点没影响他。

　　算了，十二天，可以了，够久了。

　　她决定今天下班后，回到家，如果看到他的人的话，就跟他讲和。

　　她想过了，她不应该拿他当小孩子来看待，如果她这样，那她跟其他用异样眼光看他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可妍，这里的货麻烦你点一下。”店长黄心蕊道。

　　“好。”

　　刚偷闲吃了两口饭，舒可妍放下还满满的饭盒，立刻站起身往一箱箱刚进的货走去。

　　拿着原子笔，舒可妍一面快速的数着货品的数量，一面快速的在进货单上做记号进行着比对工作。

　　“点完了就赶快把它们排上架。”

　　黄心蕊补充交代，她也不等舒可妍回话便离去。

　　舒可妍点完货，确定数量没有错误便和另一个男店员合力将一箱箱饮料搬上推车往超市饮料陈列区走去。

　　来到饮料陈列区，舒可妍搬下纸箱，开始对新进的饮料进行排列。

　　她将放在货架后头保存期限比较早到期的瓶罐往前推，再将新来的货往后放，一一迭好。

　　放完一箱又放另一箱。

　　豪华轿车在路上行驶着。

　　吴惜墨把手机甩出窗外，摸向口袋，拿出烟盒，竟然是空的！

　　“停车！”

　　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车很骚包地停在超市玻璃门外。

　　“少爷，您需要什么，我进去帮您买吧？”司机转头看着脸色不太好的吴惜墨。

　　“不用！”

　　开门，吴惜墨颀长的身子斜斜地靠在车身旁，阳光绚烂得教他几乎睁不开眼，他狠狠地甩上车门。

　　沐巧音说得很对，但是正因为她说得对，所以，他很有挫败感，他竟然被她给耍了！还是他从小的死对头，教他怎么甘心？！

　　吴惜墨眯起眼，走进眼前算不上很大的超市。

　　他需要买几罐啤酒，几包香烟，解解火！

　　吴惜墨就近在柜台拿了几包香烟，转进一条通道，来到饮料陈列区，取了几罐啤酒。

　　舒可妍正蹲在另一边整理着，几个装满澄汁的罐头滚下地，她忙着捡兜。

　　其中一个正巧滚到正要往柜台去结账的吴惜墨脚边。

　　舒可妍要捡，吴惜墨却抢先一步伸出手。

　　“谢谢你。”舒可妍先是对着一管蓝色衣袖道谢，才扬起容颜。

　　吴惜墨盯视着舒可妍。

　　舒可妍盯视着吴惜墨。

　　“是你！”

　　“是你！”

　　“舒可妍，咱们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吴惜墨蹲下来跟舒可妍同高，直直地盯着那张清秀的脸蛋，盈盈一笑。

　　舒可妍一愣，才刚捡起的罐头因为太过震惊又从怀里跌落。

　　她倏地蒙住嘴巴。

　　当时自己一定是吃错药了，才会打了他两巴掌还往他脸上泼香槟！

　　她万事都能忍的，怎么当时就冲动了？！

　　先动手打人的是她，打人总归是不对的。

　　这下，死定了……

　　舒可妍故作镇定地捡起地上的罐头，整齐放好，然后转头对吴惜墨干干的，好假的笑，“呃……请问你需要买什么东西吗？找不到摆放的位置吗？”

　　吴惜墨也站起来，他冷冷地看着舒可妍，他的气从鼻孔喷了出来，“我错了，你其实胆子没我想的那么大嘛！或者，你之前的举动只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吴惜墨轻蔑地扫了一眼舒可妍身上穿着的超市员工制服，“毕竟只要我想，我就有能力把这个超市买下来，像我这种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的人，像你这种人巴不得有我这种人能多看你一眼吧？”

　　舒可妍骨子里的脾气又被他激了出来，没有多加思考就率直地说出她的想法，“请你不要用你偏颇的看法来衡量我！像你这种人一定以为钱是万能的，要房子有房子，要什么有什么，可是我可以告诉你，有钱不见得能得到一切，人生的快乐和幸福是用钱买不到的！你可以装作没有看到我这种人啊？是我逼你看我的吗？！”

　　怒气已在吴惜墨的眼中酝酿。

　　舒可妍意犹未尽地继续道，“你如果不早点认清这点，你就算拥有所有别人想要拥有的一切，你的心灵也会是空虚又贫乏的。”

　　吴惜墨笑了，笑得让人背脊发凉，“你说完了吗？！”

　　舒可妍胆战心惊地倒抽一口气，糟糕了，她这都在说什么啊？！

　　“我说完了，再见。”

　　舒可妍打哈哈地笑笑，手握推车转头就想绕过他往仓库走。

　　吴惜墨倏地伸出一只手臂横在超市陈列架的白栏杆上挡住她的去路，向她逼近，“好个外柔内刚的悍女！这下子你可激起我强烈的征服欲了，我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跟我低头道歉擦皮鞋！”

　　话说完，吴惜墨利落转身。

　　舒可妍看着他的身影，抚着心口，松了口大气。

　　毕竟，如果他要跟她打架的话，她怎么打得过他？而且，店长看见了这么影响生意的事还不直接把她给解雇了？

　　那可不行！她现在很需要这份工作。

　　她还以为他会以牙还牙给她两巴掌，没想到他还有点气度嘛。

　　不过，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她又没说错。

　　舒可妍推着购物车往仓库走，她终于可以吃饭了！

　　吴惜墨结了帐，走出玻璃大门。

　　背向而走，谁都没回头看彼此一眼。

　　吴惜墨直接上车，怒声道，“手机！”

　　司机颤栗地回头，不太确定地问，“少爷，您是想要买手机吗？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新开的……”

　　吴惜墨的手往前伸，打断司机的滔滔不绝，“你的手机给我！”

　　司机忙不迭地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吴惜墨。

　　吴惜墨拿过手机就拨号，电话接通，他劈头就道，“李克，帮我买个小超市。”

　　哼！钱不是万能的！

　　舒可妍，我就让你看看，钱到底是不是万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