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星》望山晚舟

6、·006·

　　秦向暖红了耳廓，不敢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我也想喝可以吗？”

　　刘宇川不正经的语调响起，他对周熠远眨巴着眼睛，别扭又谄媚的把杯子递过来却遭到了周熠远的无情拒绝。

　　“你自己倒，又不是没长手。”

　　“你！我......好好好，自己倒就自己倒！”

　　瞧着刘宇川气鼓鼓的拎起水杯给自己倒满，秦向暖被他赌气的模样逗笑。她看着截然不同的两人，莫名怀疑刘宇川职业的真实性。

　　“对了妹妹，咱俩加个微信吧，当交个朋友？”

　　“好呀。”

　　秦向暖又开始在包里掏手机，她好像真的忘记塞在哪了。

　　脑中记忆迅速翻腾，秦向暖从拿着手机打车到到达会场整个捋了一遍，下意识把手摸进口袋这才找到手机。

　　陈宇川看到她把手机拿出来把自己的递了过去，结果又对上秦向暖那张充满歉意的脸。

　　“抱歉，我昨晚睡得早忘了充电，今天出门急也没注意电量，关机了。”

　　怕陈宇川以为自己是在找借口不想加，秦向暖特意按了锁屏键，把依然黑屏的手机递给陈宇川看。

　　“害，我还以为多大事，妹妹太客气了。现在商场里都有移动充电宝，我去给你借一个......诶，你干嘛？”

　　刘宇川准备接过的手机被突然杀出的周咬金截胡，他拿着秦向暖的手机摇了摇，笑道：“我去吧。”

　　两人看着周熠远的背影，刘宇川“嘿”了声吐槽道：“他心情怎么突然好了？”

　　“他今天心情不好吗？”秦向暖闻言表示吃惊。

　　“也不算吧，可能来大姨夫了。”说着刘宇川凑近小声道，“你懂的，男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阴晴不定。”

　　说完又像是怕秦向暖误会什么补充道：“但他为人还是很开朗的，就是前年他家里发生点事......他就变得没那么爱开玩笑了，不然也不能放弃D市那么好的工作待遇回来重新开始。”

　　不等秦向暖接话服务员就开始陆续上菜，再加上主人公拿着手机和充电宝回来了，这个话题也没再继续。

　　“谢谢，多少钱我转你。”

　　“欠着吧。”

　　“又欠吗？我感觉我都快还不清了。”

　　秦向暖默默叹气，她真的不太喜欢这种负债累累的感觉。

　　“还不清才好。”

　　开机的手一顿，秦向暖抬头去看周熠远，想问什么却被服务员打断。

　　“您的菜已经上齐，希望在本店度过愉快的夜晚。”

　　被这么一打断，秦向暖有点怀疑刚才那句话是不是周熠远说的。

　　如果突然问会很奇怪吧？

　　万一是她听错了，周熠远说的是其他什么呢？

　　算了，尴尬的事她不想再发生第二次了。

　　有了电量手机终于成功开机，各种软件的消息和微信接踵而至。

　　秦向暖点开微信调出二维码时才看到了列表最下面那个头像，头像的右上角有一个红色的小点。

　　是周熠远昨晚发的，问她什么时候回A市。

　　“那个，我......”

　　餐厅的人渐渐增多，嘈杂的人声和商场巨大的背景音交织着，为了方便听清秦向暖的话，周熠远微微侧头把耳朵靠过去。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秦向暖自乱阵脚，她不由得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她看着眼前人白净的耳廓慢慢放缓呼吸，似乎有翠竹的清香飘进秦向暖鼻尖。

　　一时间想说的话被她抛之脑后，她现在就想仔细闻闻周熠远身上的香气......

　　“周熠远？”

　　头顶传来一声高喊，眼前的人微微拉开距离起身。

　　“姜恒。”周熠远叫出来人姓名，握着他的手和他打招呼，“来吃饭？”

　　“不是，萱萱生日快到了，趁着她值夜班我给她挑个礼物。你们这是吃饭呢？”

　　姜恒拍了周熠远的后背，视线落在刘宇川身上朝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又在看清秦向暖时眼睛一亮。他松开抱着周熠远的手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推开他走到周熠远的位置上坐下。

　　“秦向暖？是你吧？”

　　刚听到姜恒名字的时候秦向暖就在想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没曾想他竟能将自己认出来。

　　高中时周熠远在一班秦向暖在二班，因为两个班的科目老师都一样，而且期间一班的班主任回家生孩子去了，是二班的班主任带两个班。

　　身为两班班长的周熠远和姜恒没少来往，两班经常合堂上课，所以两班的学生也亲密，亲密到两班毕业后的同学聚会都是一起召集，还是二班班长姜恒一个人张罗两个班的聚会。

　　秦向暖伸手回握住姜恒的，笑的大方明朗，“是我班长，好久不见。”

　　“变好看了，不过也没什么太大变化，跟之前一样好看哈哈哈。”说完姜恒目光在她和周熠远之间徘徊，面色不善，佯装生气，“你也学周熠远孤立我们这些老同学是吧？同学聚会他起码还来过一次，你是一次你也不来，我都让谭薇晓叫你多少次了也没看见你人。”

　　想起这个事秦向暖有些汗颜。

　　她没有故意不去同学会，只是第一年叫她的时候她刚听到周熠远谈恋爱的传闻，得知同学会两个班一起，而且周熠远也去时秦向暖果断选择逃避。第二年正赶上她写作瓶颈，每天卡文卡到状态很差实在不能出门见人，于是也没去。第三年又赶上她在外旅游散心自然也没去......每次都说下次，结果就拖到现在。

　　“正好都有事错过了，下次我一定去。”

　　秦向暖讪笑着，心虚让她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丝毫没注意周熠远微变的脸色和她左手边印着口红印、还有半杯水的水杯......

　　“行啊，那就后天周末呗！这次是萱萱张罗的，正好她第一次整，你过去也好给她捧捧场。”

　　秦向暖咂舌，她其实就是客套一下......

　　“这我听薇晓说了，你们上了同所大学，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

　　“对啊，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结婚你也没来对不对？”姜恒直接站起身，脸上哪还有刚见秦向暖时的热忱，“想当时咱们还做过两年多的同桌呢，我还帮你打听过隔壁三班的学习委员李维呢，感情你就这么对我这个老同学......”

　　听到李维的名字的时候秦向暖彻底炸毛，她上手捂着姜恒的嘴把他按在座位上，语速比平常快了不止两个倍速。

　　“我虽然人没去但我份子钱还不是随着薇晓一起去了当时我就跟你解释过李维的事是个乌龙你要是再提李维就别怪我向萱萱爆料你当年的风流往事！”

　　“好好好！我知道了！”姜恒双手举起做投降状，“不提了不提了。”

　　收回手对上周熠远饱含笑意的眸子秦向暖一僵，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索性两手一摊解释，“老同学见面太高兴了。”

　　说完她还干笑两声坐回座位继续吃饭，只是那脸快埋进碗里，只露出红到滴血的一双耳朵。

　　“那时间地点晚点我发给你哦。”姜恒又指着周熠远，“你这次也得来听见没有？”

　　周熠远笑着应下，目光不自觉的落在秦向暖那双羞红的耳朵上不舍得移开。

　　姜恒好歹也是他们这届最早有老婆的，自然看出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场。临走时故意搭着周熠远的肩说了些什么，见周熠远反手揍他便一个闪身离开了。

　　看到周熠远吃瘪的表情刘宇川也不管姜恒说了什么，反正能让周熠远气到揍人的人他都很佩服。他看向秦向暖道：“你这同学到挺有意思的，我喜欢。”

　　“他有老婆了。”秦向暖提醒。

　　“他有......”刘宇川一噎，“谁没有一样！我是说他那个性格......唉呀我跟你们作家说不清！”

　　“川哥，我写的是现言不是耽美。”

　　秦向暖有点委屈，她又不知道刘宇川有老婆。

　　刘宇川哪能分得清什么频道类型，他只知道他们律所接触过的作者当事人都会用身边的朋友当素材，他可不想变成什么奇怪的素材出现在秦向暖的书里，想想他都后背发凉觉得诡异。

　　一挥手道：“快吃饭！”

　　吃完饭刘宇川也一刻没停，像是还对秦向暖那句善意的提醒心有余悸，嘱咐周熠远把秦向暖送回去自己就先溜了。

　　“走吧。”

　　“稍等，我得找一下导航。”秦向暖看着箭头的方向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抱着手机原地转了圈才道，“七百米，顺着这条街走两个路口就到了。我们打车还是走着走？”

　　“走路吧。”

　　“好。”

　　夜里的晚风带着蚀骨的寒意，尽管很冷但秦向暖也会选走路这个选项，因为打车五六分钟就到了，走路他们相处的时间还能长点。这么想着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看着呼出的白气心底隐约透露着欢喜。

　　两人并肩走着，地上的人影被路灯拉的老长。

　　秦向暖还在想路过下一个路灯时他们的身影会不会相交，身边的周熠远猛的一个踉跄，连带着他的影子都恍然一下。

　　“你没事吧？”

　　秦向暖扶他的手停在半空，不理解周熠远怎么走的好好的差点绊倒。

　　“没事，被绊了一下。”

　　于是秦向暖随着周熠远的视线往平摊到不能再平摊的地面看去......意识到这个借口失去信服力，周熠远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当时在餐厅想和我说什么被姜恒打断了？”

　　闻言，秦向暖果然收回目光回答：“你不是昨晚问我什么时候回A市嘛，我想跟你解释我睡的早没看见，再加上出门太着急都没注意手机没电了，打了个车到签售会以后就忙着帮忙布置也没来得及看手机。我明天就回家了。”

　　“这是作者的工作时间吗？深夜码字，白天补觉。”

　　“算是吧，因为我晚上码字才有灵感。我妈还因为我作息不规律这个事一直跟我闹别扭呢。”

　　“长期熬夜确实容易对身体造成损伤。我之前接触过一个当事人，因为熬夜猝死，他的妻子来事务所咨询作者码字死亡算不算工伤。”

　　“算吗？”

　　“什么？”

　　周熠远停下来看她，似乎没明白她问的问题。

　　见周熠远停下来秦向暖也跟着停下来。

　　他们站在路灯之下，在秦向暖转头去看周熠远的时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周熠远不着痕迹的往前一步，视线落在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影子上满意的勾勾嘴角。

　　“作者码字猝死的时候算不算工伤？”

　　秦向暖看着他又问出声，瞥见周熠远骤然严肃的神情有一丝茫然。

　　脑中有什么爆开，周熠远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他视线落在秦向暖脸上，见她面容真挚，一双眼睛在灯光下耀眼夺目，心头那点无名之火又顿时消散。

　　他注视着秦向暖的眼睛，一字一顿，带着虔诚与后怕。

　　“我希望你永远用不到，也不会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