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恶龙怎么破》沃灼

24、龙24

　　脚下的船板似在微微摇晃，似是平静的海面下开始翻涌波涛。
　　莫纳尔动作绝对，没有多加考虑。
　　这一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毕竟谁也没有想到那么小的孩子突然就冲上前来了，怕不是失心疯了，或者不知者无畏。他咬的那只手上拿着的可是一把饮过血的匕首，不是孩子间做游戏开玩笑用的玩具刀。
　　只有莫纳尔知道，他这样做不只是为了保护其余孩子不被伤害，还是因为相信云白，云白不会给刀疤男伤害自己的机会的。
　　一时间孩子的惊呼声以及那些绑架犯惊疑的抽气声齐齐发出，这是在几秒间发生的事情，谁也没有提前料知的能力。

　　小孩子的反应要比几个呆在原地不动的男人快许多，他们也意识到莫纳尔是坚持不了多久的便纷纷赶上去帮忙，刀疤男行动被限制一时间也没办法动匕首。
　　他的同伙们还站在原地，因为成年人总认为一个小孩子不能造成什么威胁，自然也以为刀疤男不需要帮忙，但他们不知道莫纳尔咬的深缠的紧，一时间刀疤男真没办法将他从身上甩下来。
　　直到孩子们都扑倒了刀疤男身上，他的同伙们才呆楞的有所行动，他们将刀疤男身上那些孩子暴力地扯开并用武力牵制住，孩子的力量确实不能比上这些健硕的大人，所以刀疤男很快就又能正常行动了。
　　刀疤男被咬后气得不轻，刚要挥动手臂解决掉这个小麻烦，突然，一道白光印现，所有人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刀疤男握刀的那只手就飞了出去。

　　莫纳尔顺势落下差点摔在地上，踉跄了几步后幼童最终站稳了脚跟，他偏头去看刀疤男，对方的脸上还有茫然错愕，正盯着自己手臂的断口处发呆，他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般张了张嘴，显然是知觉暂时被麻痹住了。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住了，但在持续十秒后，刀疤男爆发出痛极的哀嚎声，他用左手去捂右臂的断口，可鲜血淋漓怎么也止不住。
　　他的声音似被掩盖在了忽然雄起的风声中，没有人因他的惨叫而觉惊慌。
　　他的同伙还拽着其他孩子呆在原地，显然还处在事态外，等他们反应过来刀疤男突然没了一只手时，脸上立即爬满了惊悚，他们甚至看不清究竟是谁在出手，只觉得周身布满了危险的气息，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掠食者盯上的猎物在止不住的颤栗。

　　在海边长大的孩子们见过最多的带有些许血腥场面的也只有杀鱼，但杀鱼是他们从小就会做的，习以为常了自然不觉得害怕。在突然看见这么人血后，他们的脸上有些发白，脚下就像生了钉子般走不动路。
　　年纪最大的那个孩子先克服了心中的害怕，向其他孩子喊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他的话让一众沉浸在压抑氛围中的孩子一下子清醒起来。
　　突然，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再次补充说道：“把阿克也带走！”
　　阿克受了伤自然不能剧烈运动，所以必须让其他孩子将他一并带走。
　　几个十岁以上的孩子很快就回到先前关押孩子们的房间将阿克抬了起来，从舱门跑出去了。

　　他们离开的很顺利，其余的绑架犯想拦却在一瞬间顿住了，他们遭遇了和刀疤男一样的攻击，好点的失去了两只手，运气不好的失去了两条腿，完全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等到孩子们全部离开，他们所在的这艘浮在海面上的船忽不知起源地燃起了熊熊烈焰。
　　双腿还在的人试着跑出船舱，但还没走几步路，一条腿便原地分成了两截，他们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原先没有腿的人试着用手爬到门边，可在挨近门框的瞬间身上便也燃起了不会熄灭的火。

　　在他们眼中，剧烈燃烧的火焰幻化出了一条火龙的影子，龙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似乎在说——都下地狱去吧。
　　瞬间，皮肤上的灼烫如毒液般扩散，肌肉组织在高温下不断焦灼、融化最终发出焦糊的腥味。
　　他们的眼泪还未流出就已经化为了气体飘浮在脸的边缘，□□被烈火燃烧而发出的滋啦声成了陪伴他们死亡的送葬音。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找不到放这场大火的主人公，对方似乎不屑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中，或者说，对方并没有赏脸露面的意思。

　　孩子们都来到码头上时，就见到海上红光一片，那火焰就像是在水上燃烧的一样，一点也不畏惧水，自燃烧后便久久不曾熄灭，直到整艘船完全焦黑化为残渣火焰才渐渐消失，里面的人都不用想结果如何，自然也被火烧成了残渣。
　　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谁也未曾见过海面上骤然暴起的火焰，更别提这个火焰范围的宽广，一时间，他们的眼里被火红占据，所有人大气不喘地看着眼前惊奇的一幕。更有远处的人注意到火光走近查看。

　　“莫纳尔，你没事吧？”一个孩子问。
　　莫纳尔摇了摇头，他是最后一个出来的，离开时，大火已经燃烧起来了，但烈火并没有伤到他分毫，就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灼到。
　　他抬头努力在人群中寻找云白的身影，但对方就像是消失在人群中一样，他有所猜测地看向了着火的船只，云白……或许就在里面。

　　船舱内，烟雾卷着沸腾的热气涌进人类脆弱的肺腔，烧焦的毛发和人类残肢共同汇成了一副惊悚图画，黏腻的血液最终干涸同木板粘在了一起。
　　火光照亮了云白的面颊，那原本只存在温良柔和表情的脸上竟也透露出一点不符合他气质的残忍来。
　　云白先前因为莫纳尔被当作祭品献给巨龙的事情发过怒，为了给小孩子撑腰，他特意去刷了一波存在感，警告这些人不要再用孩子献祭。那次他只是给了那个村庄一个小教训，他控制了力度保证了没有人员死亡，那些伤是给他们的教训。
　　但这次云白是真的生气了，如果他没有及时找到莫纳尔所在的船只，没有及时阻止那些坏人，莫纳尔和那几个孩子下一步就会步入危险的深渊。
　　“知道为什么火会在水上燃烧吗？”云白轻轻向倒在地上被焚烧的几人问道。
　　他们的□□已经黏在一块，具体已经分不清各个肢体、器官是属于谁的了，他们的舌头同上腔融在一起，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因为海神告诉我，它想要祭品了。”

　　前来探查情况的渔民们都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这般景象，火怎么可能在海上燃烧呢？
　　惊叹过后，他们立即试图将这场大火熄灭，可让人不解的是大火只殃及了一只船，那船周身的船只都幸免于难，有人认出着火的船是闲置在海面上的，不用于出海，船上并没有什么值得挽救的东西。
　　孩子们安全回来后，他们的父母都又惊又怕，生怕他们受到了什么伤害。阿克的父亲在看见儿子被捅一刀后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会没事的。”一只手搭在了阿克父亲的肩上，男人回头去看，云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少年的手里拿着药剂。
　　药剂泼在阿克的伤口上后，那狰狞的血口渐渐隐去没有先前骇人了，只是还在流血，但这比原先的惨状要好太多，阿克额头的汗珠也少了许多，只是他的身体还在发热，需要好好休息。
　　“把他先抬去休息吧。”云白又给了阿克父亲一些草药道。
　　阿克的父亲谢过云白后，就将儿子带走了。

　　过了一会儿小巫也来了，她还穿着表演时的服装，白羽面具还挂在她的脖颈上。
　　见云白正在安抚孩子们，她问道：“云白，莫纳尔找到了吗？”
　　在结束演出后，她也得到了孩子失踪的消息，不过在她得知后，事情很快也迎来了最终结果。
　　云白点了点头，“已经找到了。”

　　莫纳尔没事就好，那些被救下来的孩子都胆战心惊的，也不知道这次的事情会不会对他们的心灵造成一定创伤，那些以孩子为目标的坏人一个都没存活全部葬身在了火海中，就好像是有人刻意为之的一样。
　　可小渔村里怎么会有人有这样大的实力呢，能做到如此地步的人，只有……

　　小巫再三犹豫还是开口道：“听说那些人……死的都挺惨的。”
　　她在试探云白的态度，如果云白表现的不知情，那他应该就和这个事情没有关系，那些人的死亡也只是咎由自取。
　　船只被烧尽后，火焰也停了下来，现在海上只残留着龙焰的余温。
　　云白像是很意外的惊讶了一下，“怎么会这样呢？”
　　见云白脸上的表情确实带着茫然，小巫低下头，眼底深黑。她还是有点怀疑这是云白做的，可对方不是会做这样事情的人，就算是云白出手，被烧死也是那些人罪有应得。
　　事出有因就不奇怪了。

　　云白的态度太过于清白，最终，小巫摇摇头道：“这或许是海神的惩罚？”
　　小巫换了个话题继续，“还好那些孩子们没事，我刚才去看阿克了，他的意识已经清醒了。”
　　云白不置可否，“总之孩子们没事就好了，阿克的具体情况怎么样了？伤口怎样了？还在流血吗？”
　　小巫道：“阿克的父亲说你的草药很好用，血已经完全止住了，医生说只需要养一周就能结疤了。”
　　云白道：“他现在在哪？看过医生了吗？”

　　莫纳尔先前格外关心阿克的情况，似乎是那个孩子在逃离过程中充当了重要的角色。
　　云白在心里还挺感谢他的。
　　“已经回家修养了，你想去看看吗？”

　　云白带着莫纳尔去看他了。
　　云白本来担心这件事会对阿克造成心理阴影，但等他去看阿克时却见他逢人就露出自己的伤疤道：“这是勇士的证明。”
　　莫纳尔站在阿克身边的时候，已经听了不下十遍对方对自己伤口的夸耀。
　　他心灵也没有遭遇创伤的样子，如果不是伤口束缚住了他。他应该能更加生龙活虎。
　　看上去他的心灵十分强大，不仅没有惧怕，反而因为此次的经历显得尤为自豪，当然了，他确实在整个事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无论是装吐血引起坏人注意还是死死看住那个光头。

　　因为孩子被绑架的事情，云白陪伴着莫纳尔面对各种询问，莫纳尔记事清楚，通过他的话能推断出在船上发生的事情及发生的过程。
　　除此外，还有别的渔民会好奇，云白不得不反复解释，就这样一直被预料不到的事和人耽搁，直到第二日早上两人才得以回旅馆休息。
　　回到旅馆后，云白开始复盘刚刚自己从莫纳尔口中得知的在船上发生的事情，有一些话莫纳尔并没有说的确切，不过就算说了，一些大人也会怀疑真实性，所以云白索性就没有让莫纳尔讲全面。

　　此时，他的脸上没有先前那样的随和，这时候他更像是个教导孩子什么事情不能做的大人，但比起大人，他讲的话要顺耳太多。
　　对待莫纳尔，嘴上的语气是要软一些的，但云白还是有些克制不住的表现得严肃。

　　“昨晚的事情太危险了，你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那些坏人很容易就会伤害你，总有比你更适合的人去做这些危险的事情。”
　　莫纳尔低着头小声地道：“但我的年纪最小，坏人见了我完全不会有戒备的心思。”
　　他的声音听上去委屈极了，云白因此心一揪。莫纳尔是绝对无辜的，他做什么事情也是在为了自己为了全局考虑，在某种程度上他的话也值得理解，只是这还是越过了云白的心理防线。
　　以为自己会因为冒险行动而被责怪的莫纳尔听到一声微弱的叹息，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头上覆盖了什么温暖的东西，因为太过于熟悉，而这个动作云白已经对他做过了许多遍，他几乎立即就知道头上贴着的是云白的掌心。
　　身体一下子放松起来，莫纳尔知道这是气氛缓和的好征兆。

　　摸了一会儿孩童的头后，云白的嗓音很缓很轻的响起，“莫纳尔，我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太担心你了。你很聪明，这么多孩子在你的帮助下脱离了危险，我觉得非常骄傲。你保护了别人，但似乎忘了考虑自己？”
　　灯盏内的烛火在风的吹动下摇晃着偏向不同的地方，被烛火照亮的区域明暗也在随之变化。少年又变回了原先那样温柔的模样。
　　云白顺着幼童的头发摸下去，心中无奈地想，勇者本来就是为了保护他人而存在的呀。莫纳尔小时候就已经具备了最基本的职业修养，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无论如何，只要自己在他的身边就绝不会看着他身处危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