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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围炉夜话 ...

  •   陈姝前脚迈入宿舍,舍友们的视线齐刷刷地投来,“啧啧”作响,搞得她一身鸡皮疙瘩,抖了三抖。

      “搞什么啊你们?”

      小电锅里红油滚滚,飘散起浓白的雾气,玻璃上也蒙住了一层,屋里热蒸蒸的。

      银铄微微昂起下巴,朝她伸出手:“我看看你买的什么喝的?”

      陈姝迷茫地将袋子递过去,屁股刚落着凳子,就听身边人发出哄笑:“凉茶啊~这么贴心?”

      罗斯越过桌子,从银铄手里拿过一罐,“啪嗒”拉开就是狂吨,左右晃动时肚子里清晰地传出‘咚咚’水声。

      直到一罐见底,他砸吧着嘴,看着手里的凉茶,道:“你知道吗陈姝,我们Alpha吃火锅,随手拿,都不会选择凉茶的。”

      陈姝不解:“为什么?”

      银铄左右分发完,将剩余的先放在桌底,替罗斯回答:“因为不够刺激。”

      “聚餐那当然还是喝啤酒最好啦!”方世杰表示赞同,随即表情变得十分哀怨:“但是学校里搞不到酒。”

      罗斯拉着凳子也坐了下来,一张嘴就是爆言:“只有omega才会精准地在一众饮料里拿出凉茶。”

      陈姝感到奇怪地皱眉:“这是什么刻板印象?”

      罗斯伸出食指,左右摆了摆,有理有据地反驳:“他们会担心上火、长痘、胃疼,但真Alpha从来无所畏惧!这不叫刻板印象,是真的,你看咱们这一桌Alpha,谁会在意皮肤?”

      说着,目光给到其他两位。

      “我不知道,我就是看着觉得自己脸上也挺好的。”银铄摸了摸自己的脸,如实给到反馈。

      “那是厕所镜子膜没撕!”陈姝强迫症犯了,立刻冲进厕所将那层盖了一整年的膜撕了下来,并将镜子换了个显眼的位置摆。

      直呼一个痛快!

      干净的镜面在灯下反射出一道白光,银铄当即就是“嗷!”地一嗓子:“别摆那儿,跟照妖镜似的!我要有心理阴影了!”

      不提还好,一提陈姝也想起了那段不美好的记忆,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地抽搐起来。

      “呕!”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撕了吧!”

      两人一起挤进厕所,左右抱住了马桶。

      罗斯没搞懂,看了看厕所,又看了看方世杰:“她俩说啥呢?为什么不撕?难道不是因为咱们不在乎外貌这种肤浅的东西吗?”

      方世杰摇摇头,保密工作做得相当严:“不知道,但我是因为懒。”

      于是罗斯颇有闲情逸致地拿起镜子,嘴巴里还说着:“你别说,这撕了膜就是清——”

      在照见自己脸的那一刻,话音戛然而止。

      半晌:“咱这镜子保真吗?”

      方世杰往下压了压嘴角,兴奋地直抖腿:“镜子有啥假的,又不是哈哈镜。”

      就见罗斯发出尖锐爆鸣,一把丢了镜子狂敲厕所门:“我靠啊!!!你俩快出来!!!我要进去!!!”

      “哎呀,你们不吃,肉都煮老了。”

      方世杰悠悠然说着,手下动作却十分利索,狠狠抄底给自己捞了两勺子,压得碗里只见牛肉,不见蘸料。

      终于,陈姝跟银铄一前一后捂着肚子走出来,罗斯就像窜稀一样冲了进去。

      “他怎么了?”陈姝坐回来。

      “一年了,第一次照镜子,正常。”方世杰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

      银铄立刻意识到哪里不对,抄起漏勺搅了一圈锅底:“我靠!方世杰!那是四斤牛肉!你全吃了!吐出来!给我吐出来!”

      等罗斯再坐回餐桌时,他连鼻毛都修过了。

      陈姝控场道:“说点正事,你们是看见我和林学长在超市说话了对吧。”

      “还看见你俩选防溢贴了。”银铄语调严肃地补充,只是眼角的笑意实在不怎么正经。

      陈姝屈指一个暴栗:“别乱想,林学长是想跟我们组队。”

      “哎呦。”银铄吃痛地缩了缩脖子,捂住脑门,终于收起了调侃,认真讨论:“可是凛冬军司令不是他爸吗,他以后也是进凛冬军的,没有参赛的必要啊。”

      “不知道。”陈姝摇摇头:“我只能看得出,他很在意这场比赛。”

      “为什么一定是在意比赛,就不能是在意人吗?”罗斯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有些爱不释手。

      “不能这么说。”陈姝拒绝了这个话题方向。

      “我们可以猜测他是为了学分,为了奖励,为了见三军长官,但不可以猜测他是为了某个Alpha。”

      “因为学分、奖励、见长官,是我们参加比赛的目的。而我们之间,并不会说,是为了某个omega而参赛,因为没有omega我们也要为了自己的生活和未来努力,那换成omega身上,怎么就失去了以自我为目的的原因呢?这是下意识里对omega的歧视,但事实上,omega可以和我们一样读军校,一样上战场。”

      三个人呆了呆,好像生锈的齿轮,停止了转动。

      终于,银铄率先附和着点头,对罗斯道:“以能力论人,你又忘了自己被踹断肋骨的事儿了。”

      罗斯轻咳一声,挠了挠后脑勺,做出了退让:“好好,我注意。”

      方世杰战斗能力一直不怎么好,面对自己的劣势也更坦然,分析道:“omega其实有敏捷、柔软、娇小的优势,在一些狭窄的极端地形里,我们Alpha会受到限制。所以我觉得,我们队伍里确实也应该找一个omega。更何况林雨泠还战斗能力强,正能弥补我的战斗缺陷,倒不如让我去做后勤。”

      有方世杰打头承认不足,罗斯也放下了面子,举手投票:“我同意。”

      四人再次达成共识。

      正事解决了,肚子填饱了,还剩最后一件事:“那么,我们谁去刷锅?”

      “…”

      显然四个Alpha都不想去刷锅。

      “打一架?”罗斯提议。

      如果是以前银铄绝对双手双脚同意,但她现在听见‘打’字就浑身疼,那还不如去刷锅。

      陈姝提出了一个很童真的解决方式:“石头剪刀布吧。”

      “可以!”“这个好!”“来来来!”

      四人纷纷直起身子,精神抖擞地撸起袖子。

      “石头剪刀布!”

      “不行啊,咱没规定几局几胜,这把不算。”

      “我靠你耍赖皮!”

      “…”

      1202的围炉时间一直闹腾到了半夜。

      石头剪刀布的最后结果是,方世杰和罗斯对半分去搞卫生,而陈姝和银铄正好借口消食跑到了楼下。

      关于基因实验那件事实在太沉重,人总是贪生怕死的,所以直到一整天就要过去,两人都还没好好聊过。

      痛痛快快的过了一天,就好像偷来的时光,现在不得不面对问题了。

      陈姝将事情的始末又交代了一遍,包括和方世杰说过的那三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但这件事,确实不能去医院。”银铄就最简单的问题开口。

      “而且以咱三个的医疗知识,医务室也就很够用了,去找更高级的设备的话咱们反而也看不明白,就先这样监测着血液情况吧。”

      陈姝没有说话,两人缓缓走着,从宿舍楼南头走至北头,来来回回,好像一对儿小情侣。

      可惜氛围太凝重,打眼瞧去,更像是在闹分手。

      “至于保密协议,当时他们确实让我摁了几张纸,不过,基因实验这件事本来就不合法,我想,那些协议并不具备法律效力。”

      陈姝默默点头:“所以他们如果想找你这个人,想要算账,只能靠动手。”

      “对。然后是,你为什么轻易就进到了实验室。我当时是被内部人员直接就带进去的,所以并不清楚到底需不需要认证,这点存疑。但先不论原因,就结果来看,咱俩现在面临的可能性是一样的,也就是说,他们一旦察觉,大概率会来灭口。”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四目相对。

      银铄:“学校或许是一时安全的,但我们不可能一直不出门。这周六我已经为了打拳失约了外婆,下周六必须得去看她,而且,又该缴费了。”

      幽暗的灯光下,她低垂着眉眼,肩膀隐隐颤动。

      “我当时走投无路,一心要钱,现在冷静下来才开始担心…”

      “我要是死了,外婆该怎么办?她一个人住在冰冷的医院,插着各种管子,数着日子盼我,突然得到我不在了的消息。爸妈说放弃治疗,那她最后只能出院,回家后,她要怎么过啊…,她身上已经那么疼了…”

      “都怪我做事顾头不顾尾的,现在两边路都走死了…”

      陈姝看到有水滴落,砸进脚下的积雪,与她印象里那个恣意张扬的银铄一起消失不见。

      于是抬起手将她揽过,无声地抚过颤抖的臂膀。

      银铄父母两个人合力都不能解决的事情,她一个人撑到了现在,换做任何一个人处于同等境遇,谁又能保证自己做得更好,更无愧于心?

      那时她以为老李头再也回不来了,天天掉眼泪,抱着那层塑料布,没出息的喊老李头,说害怕。

      可是太阳东升西落,日子始终只能继续,她甚至不知道老李头的尸体在哪儿,于是只能学着看到过的坟头模样,在家里垒出形状。

      这也是当时的她所能做的极限。

      “你已经很厉害了…”陈姝温声说着,不是安抚,而是由心地这么想。

      银铄一边抹眼泪,一边摇头,泪怎么也擦不干净,反倒把脸磨得通红。

      陈姝见状,轻轻捧住她的脸颊,用自己的袖子一点点地带走水意。

      “我不知道这次的奖金能为外婆撑多久,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个先到来,甚至今天一整天我都在害怕。”

      “就连这顿火锅,我都是当最后一顿饭吃的。”

      “能和你们认识,在一块最后吃上这么一顿,是我最开心的事。但如果可以,我真想明年,后年,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七八十年后,都还能跟你们聚在一起。”

      “我不想死…,陈姝,我害怕…”

      温柔地关怀让委屈找到了释放的闸口,银铄彻底失控,从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陈姝的袖子不顶用了。

      干脆整件脱了下来,揉成一团朝银铄的脸擦去。

      “唔唔…”银铄被陈姝捂地直朝后仰。

      “我这儿或许有个办法。” 陈姝缓缓开口。

      银铄挣扎着从衣服里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呆愣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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