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散璀

86、时源的记忆

　　“走了青雪，我们去找找答案。”
　　江让尘也想知道一些上古的事情，而他也和江辞盈一样，想到了那个可能知道一切答案的人。
　　“什么？找什么答案？”
　　“关于仙的答案。”
　　或许只有知道一切，才能知晓解决的方案，魔界先放一会，现在腹背受敌，先解决大头，再去管魔界，毕竟，时源的等级高于一切。
　　而他们口中可能知晓一切的人，此刻看着眼前的少女，满眼疑惑。
　　江俞鸿依旧坐在主位，秦秋站在身边。
　　眼前的少女模样清秀，麻花辫垂在身后，气质温和，但还是有一个问题。
　　她没有气息，任何种族的气息都没有，秦秋试图从她的记忆里找到答案，却什么都看不到，好像眼前人只是个空壳。
　　“这就是你说的那些结界有破损的地方？”江俞鸿翻看着手里的资料，上面标记了两处结界严重破损的地方，少女是来送资料的。
　　按理来说，送资料一般是先交给门卫，门卫交给弟子，弟子再交给秦秋，最后秦秋检查一遍后把资料交给他，可是这少女直接就进来了，畅通无阻。
　　“嗯。”
　　“行，我马上安排人去处理，辛苦你了。”江俞鸿起身，拿着资料往后走，秦秋没动，他也有疑问，但要等江俞鸿走后才能问。
　　“你到底是谁。”
　　秦秋坐在江俞鸿的位置上，眼睛死死的看着少女。
　　不稳定的因素，绝不能靠近少主。
　　“算是你的朋友吧。”
　　“可是我不记得你。”
　　“等一切尘埃落定，你会知道一切的。”
　　秦秋脑子飞速运转，少女没有恶意是真的，但她说是朋友，可是秦秋根本不记得有这个人，难道不是这条时间线的朋友？可是穿越时间线损耗的力量深不可测，她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灵力都没有，怎么可能……
　　“那你来有什么事？”
　　“看看发展的怎么样，顺便，带她回家。”
　　少女取出两艘纸船，秦秋猛的站起来，这是时间长河里面的记忆纸船，她为什么会有这个？！
　　少女手里的船，一艘是很普通的小白船，上面空空荡荡的，而另一艘，上面有一朵石榴花。
　　“你怎么会有这个？”
　　少女不语，只是神色中多了几分哀伤，轻声说道：“我不想再看见一切重来了。”
　　说着，少女放下纸船，转身离开，速度非常快，几乎是瞬间就到了门口。
　　在门口，江辞盈带着江让尘和风青雪，他们进门，少女出门，四人相遇，但不论是江让尘还是江辞盈，都没有发现，就像是没看见这个人一样，更何况风青雪，他们只感觉到了一阵微风。
　　秦秋捡起桌子上的纸船，贴近额头的菱形图案，迅速浏览了一遍里面的记忆，几秒后，瞬间就把手里的船扔开，脸色越来越苍白难看。
　　三人进来就看见秦秋撑在桌子上，脸色十分难看，桌子上一艘小白船放在那，而远处是一艘载着石榴花的纸船。
　　“秦秋？”
　　风青雪上前拍了拍秦秋，秦秋听见声音，思绪回笼。
　　那些记忆……是时流的，而另一艘，应该就是，时源。
　　生命与创造，死亡与灾难，创世神有两位，而不是只有生命。
　　“没事……你们怎么来了？”
　　江辞盈言简意赅的把事情说了，秦秋靠在桌子上，脸色还是很难看。
　　难怪时源会把记忆送来，看来是知道有人会来找，特意提前送来的。
　　秦秋想说刚好时源把记忆送来了，但那个名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像是被施了禁制。
　　“我刚捞出来俩，应该就是你们要找的。”
　　只能这样说了，秦秋捡起绿色纸船，思虑片刻后，把纸船放回桌子上，拿起那个白色的。
　　纸船上面没有做完支撑幕布的花，风青雪还想问这样的话该怎么看，然后就看见秦秋伸出手。
　　滴答滴答的声音带着灵力席卷而来，三人进入由纸船为媒介创造出的记忆幻境之中，这里只负责重现记忆，没人能看见他们。
　　四人站在一片草地上，空空荡荡，一望无际，但就在几息后，他们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团汇聚的灵气，灵气从四面八方来，汇聚在一起。
　　一个少女从灵气团里掉下来，摔在草地上，剩下的灵气还在旋转，但一直无法再创造出一个人形，于是便扎根在地上，长出了一颗石榴树。
　　“那是谁？”
　　听见声音，四人一齐回头，江俞鸿就在他们身后，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生之神，时源。”
　　江辞盈把江俞鸿拉到前面，一起安静的看着接下来的事情。
　　时源睁开眼，看着自己的手，干净，白嫩，她沉思了一会，把手放在地上，闭上双眼。
　　她身上发出绿色的光芒，带着浓郁的生命气息，飞鸟走兽从她裙摆下钻出，百花以她为中心盛开。
　　她站起身，提起裙摆，在花海中起舞，所过之处，万兽臣服，百花齐放，她为这空旷的草地带来了生机。
　　最后，时源回到石榴树下，仰头看着树上唯一一朵石榴花，最后一丝灵力汇聚于掌心，抚摸着树干。
　　所有养分全部被石榴花吸食殆尽，但仍然不见它结果。
　　她此刻并非神明，但世间万物视其为母，带来的信仰之力让她一步步走上神位。
　　现在正是世界初开之时，时源带着生机，踏遍山河，越过大海，将生命播撒到每一个角落，原本荒芜的世界瞬间就变的生机勃勃。
　　秦秋加速时间，时源再次回到石榴树下，她的黑发被编成一根麻花辫，垂在身后。
　　石榴花已经消失了，也见不到那一颗石榴，只是树下，多了一个沉睡着的女孩。
　　时源上前抱起女孩，枕在自己怀里。
　　“大人大人，这是谁啊？”
　　鸟儿飞落在她肩膀上，看着她怀里绿色头发的女人，不禁发问。
　　“是你们的归宿，也是我的妹妹。”
　　“那她什么时候会醒呢？”
　　“饿了，就醒了。”
　　话落，时流的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眼睛，时源看着那双绿色的眼睛，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时流却看向时源肩膀上的小鸟，伸手想去抓，却被时源伸手拉住。
　　时源身上原本浓郁的能量，瞬间被吸收了一大半。
　　“怎么样？还饿吗？”
　　时流摇头，坐起身看着时源，伸手抱住了她，依赖的蹭着她的脖颈。
　　这边是生与死的第一次相遇。
　　时源不会把所有记忆带拿出来给别人看，但会选择相对重要或有特殊意义的拿出来。
　　在四周景色被黑暗侵蚀后，五人都沉默了一会。
　　“她刚才伸手，是想抓小鸟吗？”
　　风青雪刚才一直在观察时源是如何造物的，除了第一批是从她裙底钻出，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她用灵力捏出来的，看着好像和他的拟态差不多，但是时源捏出来的是真正有生命的东西，而他只是空有其形。
　　“嗯。”
　　提前看过了时流的记忆，秦秋再看时源的记忆，只觉得细思极恐。
　　在时流的记忆里，先醒来的明明是时流，但是她把所有能量都给了时源，然后一直看着她游历四海，直到回到树下，可怕的并不是这种如影随形的窥视，而是时流那一刻不停的心声。
　　“神明，我的神明，源儿，源儿，我的，是我的，我的源儿……”
　　简直是洗脑又可怕，而在时源的记忆里，又是这样纯良乖巧。
　　这个人，简直就是个鬼。
　　下一段记忆，已经出现了人类的踪迹。
　　二人走在街道上，像是一对姐妹，说说笑笑的混入人群，向着城外的神女庙走去。
　　神女像不像其他神像，只有一个人，它是双面的，正面的生之神女面容慈祥，麻花辫垂在身前，华丽的裙摆之下，钻出各种兽类幼崽，手里环抱各种花朵。
　　背面的死之神女像披散着长发，抬头闭着眼睛，看着前方，手中捧着一颗石榴，脚下骸骨遍地。
　　二人站在自己的神像下面，相视一笑，简单跪拜一下就出去了。
　　“人族可真有意思，双面的生死神像。”
　　时源站在寺庙的树下，看着人群来来往往，眼中全是对人族的喜爱与自豪，时流站在她身边并没有作答，只是点了下头。
　　可是随着发展，动植物以及人类越来越多，资源开始不足，更多的人去神女庙祈福，甚至使用活祭。
　　一座幽静的山谷中，时源坐在池边，脑子里全是那些人的祈愿，时流原本在睡觉休息，但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慌不择路了，竟然连她也收到了不少祈愿，直接把她吵了起来。
　　“好吵。”
　　时源按着太阳穴，听见声音，回头看是时流从竹屋里走出来，露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
　　一脚把脚边凑过来的白泽幼崽踢开，时流走过来，靠着时源坐下。
　　“我觉得那些人该约束一下了。”
　　这个时候并没有灾难这种概念，时源会在感应到大型灾害时出手扼杀源头，所以这些年的死亡数量非常少。
　　没等时源回答，时流抬手抚上时源的眼睛，使她陷入沉睡，将其抱起放回屋内的床榻上。
　　因为是时源的记忆，所以他们看不见接下来时流干了什么。
　　只知道等他们恢复视线后，明显时源耳边的声音安静了很多，但是在短暂的安静后，又一大波的祈愿袭来，但这次，全是告状和抱怨。
　　在她沉睡的这段时间，所有的神女像都转过身，把代表死亡的时流面向大众。
　　没有时源抑制灾难，数百年来积压着的劫难接连爆发。
　　洪水，龙卷风，沙暴，雪灾，台风，地震，火山爆发。
　　那些祭祀过的人万分愤怒，纷纷来到神女庙，当看见那一尊手捧石榴的死之神女像面对着他们，眼中无波无澜，没有一丝慈悲或怜悯，而背面的生之神女像已经闭上了眼，甚至连裙摆边上的走兽都把眼睛闭上了。
　　生命垂眸，死亡睁眼，灾难将至。
　　祭祀的大祭司如是说。
　　在一座荒芜的庙宇中，几个衣衫破烂，面黄肌瘦的男人正在试图生火，把好不容易拔来的树叶煮熟，而角落里的女人孩子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台上的神像突然闭上眼，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庙宇中的人纷纷抬头。
　　在经历了十几年的灾难后，生之神女像终于转身，但已经没人愿意去信服神明了，所有神女像的再次转身，还是给一些人带来了希望。
　　时源从某一尊神女像里跳出来，刚踏荒芜的寺庙，她就感觉到微弱的生命气息。
　　和刚刚诞生时一样，她试图把力量灌输进大地，让万物复苏。
　　时流出现在她身边，因为这十几年吸收了很多力量，时流已经比她要高了，她伸手拉住时源，摇了摇头。
　　“施粮，赈灾，创立全新的规则，才是我们现在该做的。”
　　说着，时流手中出现一颗石榴，化作一个金色的卷轴，并取出一只金色的笔，交给时源。
　　时源沉思片刻，在上面写下第一条天道法则。
　　“与天争命，向死而生。”
　　笔落，二人一起将力量灌输进卷轴，时流的神域展开，神界出现，天道法则现世，灵气席卷大地，第一批修士出现。
　　周围再次被黑暗吞噬。
　　秦秋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听见其他人讨论了什么，他知道时流都干了什么。
　　她诱发了一切，不顾百姓生死，只是短短一年便是天灾不断，大量生物死亡，人族意识到她在生气，加大力度献祭。
　　但鸡鸭鱼羊，这些东西不论生死，一摆上供台就会被打飞出去，后面尝试过活人祭祀，但结果更加严重，一道天雷直接劈下来，把提议活祭那人劈成了焦炭。
　　至此，人族终于发现，死之神女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要，她只会带来死亡。
　　人们愤怒，咆哮，肆意打砸神像，死之神女像被打碎无数，但生之神女毫发无损，因为只要伤到了时源，便会降下天雷，将那人劈成焦炭。
　　“肆意妄为，忘恩负义，不懂节制，若非她实在喜爱，真巴不得让你们全都灭绝。”
　　时流站在一座城墙上，看着人族为了一点土地粮草，大打出手，最后两败俱伤。
　　偶尔她也会受到真挚的祈愿祝福，但她心中没有那些东西，只想减轻这个世界的负担，所以她无视了自己信徒的祈愿，吸收死亡，吞噬罪人的灵魂，然后一点点变的强大。
　　等到世界千疮百孔，百废待兴，时流终于解开了时源的沉睡，生之神女归位，世间万物立刻开始吸收时源身上散发的生气。
　　于是，结合这十几年的经历，时流创造了天道法则卷轴，用于约束万物。
　　她本以为时源会写下一些跟生命有关的，让世界快速恢复生机繁荣，不过没关系，天道法则卷轴虽然不可更改，但是时源在她这里，永远是例外。
　　不过好在她的阿源永远是最聪明的。
　　一味的溺爱培养不出优秀的孩子，只有经历风吹雨打，才能培养出最优秀的孩子。
　　“拼尽全力，与天争命，向死而生，这才是正确的。”
　　时流太过残忍，时源太过仁慈，所以这才是她们必须一起诞生的原因，双方互相压制。
　　但这次，时源写下第一条法则时，她已经跳出了属于她的绝对仁慈，这或许也是后续一切悲剧的起点，但这时的时流还在欣慰时源长大了。
　　“她违背了属于她的神格。”
　　江俞鸿也意识到了，秦秋也欣慰的笑了，不愧是他的少主，就是聪明。
　　另外三人点头，他们也都意识到了，这并不符合以往时源所表现出来的神格。
　　“不是违背，是她跳出来了。”跳出了那个束缚她的规则。
　　秦秋提醒了一句，因为江辞盈已经想试试违背神格会发生什么了。
　　江辞盈对外的神格一般都说杀戮，但进入了青山门的都知道，江辞盈的神格一直都是守护。
　　秦秋生怕江辞盈说出一句“我不想再护着你们了。”
　　那后面会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难猜了，跳出的话会比违背好得多。
　　江辞盈遗憾低头。
　　第三段，也是最后一段记忆登场。
　　这一次也是天灾，时源也和以往一样，和时流约好了什么时间出手，二人便在神界漫步。
　　等时间差不多了，时源拨开结界看向下面，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一次是饥荒，长达七年的饥荒，土地颗粒无收，大地上看不见一丝生机，尘土飞扬，不论是动物还是人类，皆如行尸走肉一般。
　　“我要下界。”
　　“不行，还不到时候。”
　　时流拉住时源的手，阻止她下去，时源摇头，松开时流拉住她的手。
　　“我有分寸。”
　　于是时源头也不回的跳下去了。
　　殊不知，这一去，便是万劫不复。
　　时源走在大地上，源源不断的生机滋补着大地，每遇见一个生物，时源拿出水和食物，然后离去。
　　她就这样走了几十天，直到一座破败的宗门山脚下，这里聚集了不少难民，时源一如既往的取出食物水源。
　　但这里的人太饿了，引发了一阵骚乱，骚乱中，有人扯掉了时源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