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词》鹤艿

1、月光

　　我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休奕的心里每天默默念叨着这句话，没有一点爱，没有一点温度。

　　休禹含刚生下休奕便抛弃了他，只剩下那不成器的父亲与休奕。多么可悲，父亲照顾他到五岁之后，便也离去，只是偶尔会给一笔钱或食物。

　　不知是不是休禹含仅剩的一丝母爱，为他一直续着出租屋的房租。

　　休奕由于营养不良，身高比同龄人矮不知多少，将手从腿上拿下，可以看到手上那丑陋的疤痕与结痂。刀划过的伤口经常渗出血珠，惨不忍睹。

　　五岁之前，休奕也像现在一样默默不闻。每天一人呆在角落里发呆，愣神的盯着前方。

　　不知是休禹含产生的一丝母爱，听闻这件消息，立马带着休奕去了附近最好的医院。天空是阴暗的，下起毛毛细雨，休禹含赶忙拉着他跑进车里。她的内心是担心的，且很急。

　　上车之后，后排还坐着一位小弟弟，眼睛很大，水灵灵的，皮肤白皙，休奕几乎是下意识看向自己。肮脏，恶心，讨厌，这几个标签似乎已经粘在身上很久了。脑海里突然浮现过一句话。“休奕，你会慢慢好起来的。”好？“奕”是美好的意思吗？这简直就是我的反义词。

　　休奕无神的盯着窗外，小弟弟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角。“哥哥…你好。” 他露出一个笑。休奕回头看了一眼，有些不敢交流，将头又转向窗外。

　　路灯的光线静静打在地面上，雨也在雨中显出身影来，下雨的声音，很好听。

　　“到了，来，休奕。” 不知什么时候，车已停好，休禹含打着伞等待着休奕下一步的动作。

　　感知到声音从上方传来，休奕慢慢抬头。休奕内心是冷的。她原来还知道我的名字啊？好可笑。休奕缓缓下车，只剩那位弟弟一人留在车内。

　　虽小，但毕竟比较聪明，他朝他们挥挥手，似做道别。“妈妈！你和哥哥要快点回来！”…

　　回过神来，阴暗潮湿的出租屋，门缝透过一丝光亮照在地上，将黑暗的屋子添了一丝温暖。一些小虫，顺着光亮飞了出去。休奕感到饿急了，真的饿急了，休禹含已经五天没送来食物了。现在又是来可怜他自己吗？

　　门被完全打开，一眼望去，是一个不认识但身材高大的男人，旁边站着的休禹含，正挥手驱赶着跑出来的小虫。休奕看向他们手里，没有食物。

　　她空手来的？终于想在今日把我害死了吗？太好了，这也算是一种解脱，只不过有些许痛苦，但没事，我能接受，只要不被这种痛苦所折磨，我什么都愿意。休奕静静的蜷缩在角落，眼睛微微闭上。

　　如果能有下辈子，他想交好多朋友，分享每天游玩的乐趣，看着外面的风景，与好友说不完的话语，他能敞开心扉，能继续开口说话。

　　似乎已经过了一分钟了，休奕见他们迟迟没有动静，慢慢睁开一只眼睛。

　　“踏踏踏。” 随着木质地板被踩踏的声音，男人慢慢靠近休奕，随后，一双温暖有力的手禁锢住了他。
　　瞳孔瞪大，休奕挣扎着，但由于饿了五天的缘故，像鱼一样扑腾着的小孩瞬间安静了下来。他没有力气了。黑色的瞳孔如黑洞般似的盯着前面发白的墙壁。

　　死之前，我想吃一顿饱饭。

　　男人察觉出动静，开口轻轻安抚着。

　　“休奕，你别动，叔叔带你回家。” 男人的声音从上方传起，凭借全身力气，他微微抬头盯着这位连名字和一面之缘都曾未见过的男人。家？原来他还有家啊。
　　…
　　再次醒来，已是傍晚。夕阳从外射进，慢慢在他的身上移动着。被红橙晕染的晚霞，飘浮的白云，与窗外那平静的江面，此时仿佛已经至身画中。

　　“妈妈！哥哥醒啦！” 休奕听到声音，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一个很好看的小男孩，与休奕三年前见到的身影重合。来不及回神，休禹含端着粥走来。

　　看见休奕醒来，眼里明显变亮，微笑挂在嘴边。休奕看见她走来，立马直起身子。腿刚碰到地，她拉住了休奕的手。“别走，休奕，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休禹含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不禁让人怀疑有什么阴谋。休奕的内心又产生了不好的想法———她又想换一个地方夺取我的信任又将我抛弃？

　　想着，休奕加快了想离开的脚步，衣角却被扯住。转头看去，他的睫毛微颤，眼角染上红晕。

　　“哥哥能不能不要走…”说着，他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休奕变得手足无措，虽未见过面，但他很吃这一套。如何他真的期待我的到来呢？休奕思考片刻，微微点头。他的眼睛亮了亮，迫不及待的介绍自己。

　　“哥哥！我叫游訧壹！今年6岁啦！” 语气是开心的，明显上调。休奕看着开心的游訧壹，无奈点头。“我早听过妈妈说过哥哥，哥哥特别厉害！”

　　他的内心很欢快，休奕来陪自己是他这辈子都不敢想的。一辈子都不敢想的。

　　休奕听到这句话愣了又愣。原来她早就知道我现在的处境？那为什么不来接我？他那刚渐渐温暖起来的心，又渐渐的冷了下去。

　　休奕不想多理，又点了点头。

　　“妈妈，哥哥为什么不说话？”听到这句话的休奕，又愣住了。随后泪水忍不住的流下，双手迷茫的抹了吧眼泪。他也想要爱，一直都想要，他也想要一辈子幸福美好，一辈子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啊。

　　这一切只是他的阴谋罢了。为什么？谁也不知道。明白真相，得自己去寻找。

　　泪水浸透了休奕的衣衫，休禹含连忙去找衣服。“碰。” 门被关上，此时的房间只剩二人。

　　休奕哭了，哭的比之前更猛烈，嘴里发出呜咽声。为什么哭呢？羡慕他的爱，羡慕他的衣食无忧，羡慕他的美好幸福，一切都是求之不得的。

　　休奕感到眼前一片模糊，他太饿了。真的没有力气再去浪费这点眼泪。小声的抽噎着。游訧壹慢慢靠近，将发丝贴在他的脸颊。

　　“哥哥，不要哭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了。” 随着话音落下，休禹的眼里划过一丝期待。他真的能拥有家人吗？虽不知是真是假，休奕连忙点头，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好舒服，好软，好温暖，好开心…

　　渐渐的，休奕靠在游訧壹的肩头睡着了。细小的呼吸在耳边环绕着，游訧壹轻轻的舔了舔他的嘴角。

　　夕阳已落到最底。窗外是属于夜晚的风景，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很洁白。再次看向休奕，就像一个破碎的娃娃，不安的躺在游訧壹的怀抱里。

　　“哥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