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非人类却要写“论文”》陆总不想改名

40、四十只小神明

　　如果单从穿着和气质上看，穿着深绿旗袍，佩戴木质发簪的坤灵君像是旧世纪时期，名门望族里手握大权的当家主母，初见的任何人都难以猜到她的身份，就像在此之前没有一位神明能够想到，坤灵君会进入人类世界的大学，成为一名历史教授。
　　而且目前来看，坤灵君不仅人气不错，地位也挺高。

　　用餐期间，素玉鸾就察觉周遭不断有目光看向他们，意味各异，心思不明。
　　于是，没有过多交谈，简单吃完了午饭，坤灵君便打算带着他们找个私密性更好的地方，可许是见到他们准备离开，有人就忍不住心急了。

　　“坤老师今天居然来食堂了啊，我们平时都没在食堂见过您呢？”
　　一位中年男人挺着啤酒肚，大大咧咧的凑到素玉鸾他们面前，面上的笑容谄媚又油腻，还自以为和蔼般询问。

　　“李老师，这不是恰好有时间，就顺便带小孩来品尝一下我们学校的食堂。”
　　见到来人挡在身前，坤灵君没有说什么，只是相比刚才，语气淡了很多。

　　“那确实，学校食堂全世界数一数二的，有机会来是应该好好品尝一番。话说坤老师结婚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亲戚家小孩，听他长辈说成绩不错，排在年纪前十，但是喜欢画画，今天便在哥哥的陪同下来参加校考。”

　　“哈哈，那不得了哦，果然坤老师家的孩子都十分优秀啊。”
　　“哪里哪里，孩子自己努力罢了。”

　　置身于谈论的中心，素玉鸾听得出来，坤灵君不喜欢这位李老师，所以即便不适应这样的场合，小神明依旧老老实实的，任由坤灵君挽住他的手，配合着对方骄傲又矜持的语气，恰到好处地扬起微笑。
　　相比之下，站在后方，看戏一般围观的暝九霄就显得轻松很多。

　　可惜很快，谈论完素玉鸾，快要没什么可聊的之后，那位老师的目光转向了暝九霄。
　　真不知到是否随着年岁增长，人类也会拥有某种魔力，即便暝九霄面无表情，看着就性情冷漠、不易亲近，有些人也能厚着脸皮，若无其事，甚至是两眼放光一般，逮着他询问。

　　“这位就是小玉哥哥吧，不愧是两兄弟，长得真俊哈。多嘴问一句姓甚名谁，今年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有没有对象啊？要我说，坤老师，家里有一位闺女看着和小伙差不多大，你看......”
　　那人的话没有说完，但在场听到的都明白其中意思，无非是想撮合暝九霄和自己侄女，至于原因，是想要和坤灵君结为亲戚也好，还是单纯为了侄女的终生大事也罢，总之是不可能的。

　　“李老师，这我可做不了主。”
　　“说这种话，坤老师你是长辈，这种小事——”

　　眼见这位李老师纠缠不休的模样，暝九霄皱着眉走上前，轻轻拍了拍素玉鸾的肩膀以作安抚。他没有选择直接开口，因为他知道坤灵君会解决好这件事。
　　很快，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坤灵君就直截了当的打断。

　　“这确实是小事，但就算今日小九父亲在场，也做不了决定，李老师要是想，可以问问小玉的意见。”
　　“这，坤老师别开玩笑了，这跟一位孩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毕竟小玉是小九男朋友，我可没说过他们是亲兄弟。”
　　自始至终，坤灵君都带着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温和外表之下，尽是锐利锋芒。

　　此时此刻，职工食堂的众人都目睹了这场对峙，那些原本还想上前搭话的人纷纷歇了心思。
　　至于那位恼羞成怒，却又没胆子发火，只能讪笑的李老师，坤灵君连道别都不愿施舍一句，就在周遭隐晦又复杂的目光，带着素玉鸾和暝九霄径直离开。

　　直至走到无人的小道，素玉鸾道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样好吗？”

　　素玉鸾并不意外，坤灵君会知晓自己与先生的事情，且不说在前段时间的聚会上，那么多神明都应该到多多少少猜到他们的关系，只要有辰晓君和泽君在，这件事迟早会昭告世界。
　　小神明担心的，是神州大学内有人会拿这件事作文章，批判与他们关系亲密的坤灵君。

　　素玉鸾早已明白，人类是一种多么复杂的生物，总有人嘴上说着公平与自由，背地里却又鄙夷与众不同的独特。
　　还好，坤灵君对此不在意，也并不畏惧。

　　“不怕，我可是学校的一级教授，即便是校长，和我讲话也要斟酌斟酌，而且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同性恋爱在人类社会并不少见。”
　　接着，坤灵君饱含歉意的望向素玉鸾和暝九霄，“就是让你们见笑了，早知道会这样，就不去食堂了。”

　　说完，坤灵君明显叹息了一声，暝九霄看着却摇起头，心想对方又在逗小孩。
　　不出所料，坤灵据话音刚落，素玉鸾便急忙开口，安慰道：“坤灵君不必如此，能够见到您本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况且我和先生还品尝到了神大的美食，这一趟来得不亏。”

　　说到底，还是素玉鸾太单纯，被坤灵君的外在光环欺骗，加上对方自带的身份滤镜，轻易就踏入了陷阱。
　　当下，与素玉鸾纯粹的眼眸对视着，坤灵君再一次伸出手，揉搓起小神明的脑袋，感叹道：“哎呀，果然小玉最乖了，不像其他几位，一点都不听话。”

　　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几乎就在瞬间，素玉鸾猜到了坤灵君话语中那几位的身份，所以小神明下意识侧目，正巧对上暝九霄满是无奈的眼眸。
　　作为最早跟随父神母神的一代神明，暝九霄他们都知道，坤灵君看着优雅端庄，实际上却是十分孩子气，不然以黛泽那样的性格，怎么可能被放任到现在。

　　“老师，您主动来找我们，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最终还是暝九霄把素玉鸾从坤灵君手中挽救，并顺平了小神明被揉乱的发丝。

　　“没啊，是空明说你们来神州了，我又正好没课，就顺便来看看你们。”
　　“哦？那现在您也看完了，我们就此道别吧。”

　　听到回答，暝九霄却是一个字都不信。他微微挑眉，牵着素玉鸾的手，作势离开，面不改色的模样总是能唬住一些心虚的家伙。
　　“哎呀，别急啊，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刚想起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

　　记性不好这种显而易见的玩笑话，也就坤灵君和黛泽能够嘻笑着说出，这一刻素玉鸾是彻底认识到，这两位神明性格上的相似性了。
　　而坤灵君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一把钥匙。

　　事实上，凭其银白透亮的色泽，在人类看来，与其说它是钥匙，倒不如说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可素玉鸾却是在刹那间就察觉，这把钥匙覆盖着浓厚的冰雪气息，是与他同出一源的神力能量。

　　“这是絮尘离开前托我代为保管的，说是能打开他留下的一份礼物，让我在合适的时机，交给下一代白雪之神，而现在，我认为是时候了。”
　　“所以，趁着这几天，让九霄带你去絮尘的旧居，寻找这份礼物吧。”

　　素玉鸾没有拒绝，郑重地接过了钥匙。
　　当冰凉的触感贴在手心，小神明恍惚间感到一股力量涌入身体，好似那位他从未见过，却又熟悉不已的冰雪之神，通过这一把小巧的钥匙，传达了无限的期许与善意。

　　上一代冰雪之神——时絮尘，迄今为止，素玉鸾早在很多地方了解到这一位神明的事迹，但对方主动回归天地背后原因，由于暝九霄的刻意掩盖，他从未真正知晓。
　　可是如今，素玉鸾握着钥匙，看向暝九霄，期盼对方能够给他一个答案。

　　“九霄，告诉玉鸾吧，絮尘的嘱咐，你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其实早在见到坤灵君的第一眼，暝九霄就有了某种预感，不然他也不会笃定，坤灵君有要事告诉他们。而现在，暝九霄与素玉鸾对视，终究是回应了对方的期盼。

　　“众所周知，时絮尘是主动回归天地的，但就和赤兰那件事一样，大多时神明只知道结果，却不知道经过，时絮尘决定散去神力的原因，是为了追随伴侣。”
　　“他的伴侣，是一位人类。”

　　冰雪之神，因其出众的外表与洒脱的性格，曾被好几位神明公开追求过，但最后他们都未能成功。
　　于是，神明们对时絮尘有一个别称，叫作山巅雪莲。

　　偏偏，就是这样一位高傲的神明，爱上了一位人类。
　　这是鲜少有神明知晓的真相，因为在意识到自己爱上人类后，时絮尘果断选择淡去与同类交集，始终守护在爱人的身边，直到对方时至暮年，他才再次找到空明君。

　　“我决定带阿燕，回归天地了。”
　　彼时，明明说着赴死的宣言，时絮尘却是幸福不已的神情，仿佛说起海誓山盟的约定，即便是现在，听着暝九霄的转述，素玉鸾也能想象到对方满足的笑容，一定是刺目般耀眼。

　　“讲真，最初我是反对的，我还曾劝过絮尘，让他等待寻找爱人的转世，但他却告诉我——”再一次听到絮尘与空明，坤灵君也有片刻的愣神，陷入了回忆，“——我们不期盼转世的未来，我们只想定格今生的美好。”
　　因为这一句话，他们默许了时絮尘的行为，也不再追究对方告知人类真实身份的过错。

　　说到底，惩罚只是一种警告，本身并不严重，它存在的目的为了让犯错者知晓教训，在今后知错能改。
　　可时絮尘更改过错，甚至他选择以生命为代价，去证明自己无怨无悔。

　　“在坤灵君看来，絮尘君是一位怎样的神明呢？”
　　“絮尘啊，他是我见过，世界上最善良，也最勇敢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