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十三只小神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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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幼儿园的时候，鹿寻之认为自己的家庭和其他小朋友家没什么区别，虽然父母都很忙，母亲没时间带她出去玩，父亲经常在外很少回家，但母亲会给她讲睡前故事，父亲会给她买许多东西。
因此，小鹿寻之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受父母宠爱的小孩。
直到七岁那年，某个周末，父亲带鹿寻之去游乐园玩，同行的还有一位阿姨，一位比她小一岁的弟弟。
在这之前，鹿寻之已经很久没有和父母出去玩了，大多数周末都一个人锁在家里看电视，所以即便母亲不在，即便傍晚父亲把她送回家后就离开了，那一天对于鹿寻之来说，依旧是开心又满足的一天。
彼时年幼单纯的鹿寻之以为，阿姨是父亲的朋友，弟弟也仅仅是别人家的，比她小的，需要她照顾的小朋友。
可当晚上母亲回到家，餐桌上鹿寻之分享完今天的事情，母亲突然放下筷子，猛地站起身，一边走回房间，一边拨打着电话。
“鹿向你什么意思！你居然瞒着我，带女儿去见那个女人和......”
卧室门的阻挡让人听不清后面的内容，但鹿寻之已经感受到母亲的气愤。
于是，饭也不敢吃，门也不敢敲的鹿寻之就这样僵在外边，忐忑不安了良久，房间内的声响终于归于平静，待母亲再次打开门，鹿寻之看到了她通红的眼睛，以及未干的泪痕。
母亲抱着鹿寻之，告诉她，“之之，知道那个阿姨是谁吗？她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坏人，那个小孩就是个错误，你不可以喜欢他们......之之，妈妈就剩你一个人了，你不能离开妈妈！”
什么叫破坏别人家庭的坏人呢？鹿寻之不太明白，却仍旧乖巧的点头，答应了母亲。
小孩子的想法很简单，相比起十天半个月不见一次的父亲，鹿寻之自然更亲近母亲，更别说那对只相处了一天的母子，既然他们让母亲生气难过，那她也会选择讨厌他们。
不过，鹿寻之年纪不大，却也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幼童，许是那一天的经历在她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影响，不知何时起，鹿寻之意识到家里的不对劲。
深夜哭泣的母亲，宿醉归来的父亲，无端的争吵谩骂，破损的家电家具.......那些曾经被夜色掩盖的，那些从前未有察觉的，都在提醒着鹿寻之，让她真正明白了母亲话里的意思。
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鹿寻之见识得越多，也懂得越多。
大男子主义的父亲，对伤害忍气吞声的母亲，加上重男轻女的奶奶，默许着外室子的登堂入室，没有一个人会为母亲发声，母亲也从不曾为自己发声。
这个鹿寻之曾以为幸福满面的家，早也支离破碎，而她身处其中，如同置身风暴中心。
鹿寻之开始不自觉怀疑，是否自己束缚了母亲，若没有她的存在，母亲能否选择离开。甚至有些时候，鹿寻之会恶毒的幻想，幻想着父亲发生意外，然后她和母亲的生活可以归于平静。
可往往这些幻想都会被鹿寻之及时终止，然后陷入自我的厌恶和纠结。
说到底，鹿寻之虽然无法再像年幼时那般喜欢父亲，却也做不到去恨父亲，而母亲会不知是在安慰鹿寻之，还是自我麻痹的说：“之之，你爸只是做错了事，他是爱你的。”
就这样，鹿寻之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变得孤僻、寡言，直到上初中，鹿寻之终于发生了转变。
因为，鹿寻之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绘画。她绘画时会把一切情绪和想法都倾注于画作，让自己无限沉浸于创造的画中世界，仿佛这样就可以忘记现实的烦恼，远离家庭的压力。
即便人总要回归现实，不可能永远沉溺于虚拟，但至少，绘画给予了鹿寻之一个机会，一个救赎自己的机会。
渐渐的，她不再在意父母之间的矛盾纠葛，只有在无人的深夜，她才会忍不住在意，试图看清父母行为的本质。
母亲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离婚，不是因为她不在乎那些伤害，也不是为了让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而是因为，母亲真正在意的，是世俗的看法，就像父亲养了那对母子这么多年，却从未说过要和对方成婚。
自始至终，他们都知道，这就是个错误。
鹿寻之，或许不过是父母维系正确，粉饰太平的工具。
在这个如满是裂痕的玻璃般，脆弱不已的家庭，爱和不爱始终是个谜题。
鹿寻之不仅无法确定，在矛盾诞生之前，父母是否相爱。她也无法确定，母亲是真的爱自己，还是只是因为她是对方手中为数不多的筹码。
而父亲，她更是没底，因为就算对方会满足她的一切物质需求，鹿寻之有时也会觉得，或许自己只是对方炫耀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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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寻之的故事不长，却实在说不上简单。
素玉鸾在暝九霄的帮助下，借着梦境看完了鹿寻之十几年来，关于家庭的全部记忆，本以为可以寻找到一个确切的答案，结果却是越看越糊涂。
“先生，阿寻父母以前是相爱的吧，不然怎么会选择和对方结婚呢？”
素玉鸾坐在鹿寻之家的顶楼，望着白日里喧闹无比，此刻却寂静无比的城市街道，即便知晓人类听不到他们的对话，甚至看不见他们的身影，说话的音量也不自觉降低。
“阿鸾，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父母都爱孩子，那两个人的婚姻自然也不都是源于爱。”
“......”
“况且，就算鹿寻之的父母两人曾经相爱，在人类社会中还有个词，叫人心易变，意思是人内心的想法会随着时间、经历发生改变，或许他们曾经确实相爱，但现在早已消磨殆尽。”
“你说不出造成这种变化的准确原因，也未必能以相爱程度去判断变化的必然性，它是一个过程，也是一个结果。”
“人类的心思好难猜，爱这种东西好复杂......”
暝九霄注视着情绪低落的小神明，安抚的揉了揉对方撑在膝盖上的小脑袋，调侃道：“阿鸾打算放弃了吗？”
虽然暝九霄嘴上，温柔的眼神中却尽是鼓舞，和小神明无条件信任他一样，他也坚信雪团子不是会被挫折打败的人。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素玉鸾立马转过头，双眸中满是不服输的闪光，在浓重夜色映衬这下更显瞩目，更加明亮。
“才不放弃！我一定会找到答案，完成论文，通过考验的！”
但很快，小神明眼里的小火花又黯淡了些许，“我知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也早就做好了要经历漫长时间的准备，我只是尽可能的帮助阿寻，让她不要陷在迷茫里。”
素玉鸾是知恩图报的小神明，曾经鹿寻之给予了他很多帮助，他也想尽可能的帮助对方。
可他现在能力不足，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既然这样，阿鸾听好了，我现在再教你一句处世真理。”暝九霄心疼的抬手，抚摸上素玉鸾的眉眼，试图去抹平对方紧皱的眉头，“有时候，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既然当下寻不到解决问题的最优解，那我们就先不管它，只想着怎么照顾好自己就可以，船到桥头自然直，或许在未来的某天，答案自会出现。”
先生循循善导的话语收拢了素玉鸾的心神，他在对方温柔的眼神，轻缓的语调，耐心的动作下消散了焦躁和不安，规律作息的提醒随着而来，白日的紧张让此刻困意控制不住的漫延。
素玉鸾还想说些什么，但暝九霄已经把他搂在怀中。
小神明对当晚最后的印象，停留在先生身上熟悉的，仿佛夜间静谧的山林，令人心生安逸的气息，以及一句沉沉的低语。
“晚安，我的小朋友。”
次日，学校的升旗广场，本应在大课间进行的晨跑取消了，三个年级全体同学聚在一起，展开一场严肃的会议。
“......高二二班，岳健同学，严重违反了《中学生日常行为规范》，经学校研究决定给予退学之处分......以上学生给予留校察看一年、严重警告之处分。”
“同学之间应互敬互爱，相互帮助，对于学习、生活上的问题可心平气和地进行沟通或向班主任以及学校反映，不应采取过激行为，现希望以上学生吸取教训，改正错误。所有同学要引以为戒，严格遵守学校的各项规定，一旦发现有人违反校纪校规，将根据相关规定从严处分，决不姑息。”
“那么，本次全校性会议到此结束，各班有序退场。”
经过这一事件，校方对学生私人建立的网络论坛加强了管制，删除了所有关于谣言的内容。
至于鹿寻之，不知她昨天和素玉鸾他们分开后经历了什么，今天整个人的情绪都十分平静，即便在得知岳健就是始作俑者，并且对方还自称暗恋自己，嫉妒素玉鸾和她走太近时，鹿寻之连厌恶的情绪都没有施舍对方。
而上午的课一结束，素玉鸾就把鹿寻之叫去了一处安静的角落，不等对方开口，率先道歉。
“对不起阿寻，我拜托先生擅自调查了你家的情况。”
在鹿寻之看来，素玉鸾家先生的身份非同一般，想查到她的事情轻而易举，并且她还怀疑，早在知晓阿玉身边有她这个朋友存在起，那位先生就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了。
所以鹿寻之的第一反应只是惊讶，素玉鸾居然会主动提及，但她也相信素玉鸾没有恶意，所以摇着头，只是自嘲般轻笑道：“没关系，我不在乎，那些破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只是想说，”无论鹿寻之伪装得再好，素玉鸾都能看出对方内心的情绪，不过他并不打算戳破对方努力支撑的骄傲，面上依旧是双方都习以为常的冷淡，用着一如既往平静的语气述说着，“阿玉，离开他们吧。”
“考出去，离开他们。既然找不到答案，就先把问题丢开吧，别让外在束缚住自己，或许等走的路够远了，你再回头看，答案就在那里了。”
维持强颜欢笑的表情很累，鹿寻之的笑容随着少年的一字一句落下，而背光的位置让她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却能使少年的周身勾勒出金边，如同携带光辉，降临凡间的神明。
但许是神明的光辉太过闪耀，鹿寻之在一时失神后就迅速垂下了头，待缓过那异样的心绪才重新开口。
“这些话是你家先生教的吧？替我谢谢你家先生。”抬头间，鹿寻之又扬起了笑容，只是这次她的笑意不再勉强，仿佛有一种解脱般的轻松，而在等到素玉鸾肯定的回答后，笑容更加明媚。
“阿玉，不如我们比比看吧，就以你的论文为命题，看在毕业之前，谁先找到答案，输的人要满足对方一个愿望。”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十三只小神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