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 儿麻+盲》lchanglemon

11、第 11 章

　　当我醒来的时候，头还剧烈的疼痛着，仿佛有重锤在不断敲击。
　　我伸手摸了摸，发现缠满了纱布。
　　“呃……”我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月儿，你醒了？”熟悉的声音，让我先是一惊，随即心里一酸。
　　“如许！”他就坐在我的床头，看起来十分疲惫。
　　“你感觉还好吗？”他摸索着轻抚我的脸。
　　我抓住他的手，带了哭腔地说：“不好、不好……我头好痛，宋大哥和小皇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呜呜……”
　　“别哭。”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我挣扎着爬了起来，扑到他的怀里：“我以为我死了，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
　　他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温言安慰：“没事了……”
　　突然，他皱了皱眉，轻轻把我从怀里推开，“月儿，你先好好休息，你才刚醒过来，不要那么激动……”
　　“怎么了？”我心里有些恐慌。
　　“没事，你先休息一下，如果要水，就叫人好吗？我，我有点事……”说罢，他不顾我阻止，把身体挪回到轮椅上，匆匆推着轮椅到房门口，然后敲了敲门。
　　屋外的麻雀妹妹推门进来看到他，连忙把他推走了。
　　我坐在屋里看到这一切，心里一下子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许他怎么了？
　　为什么我一醒他就要走？
　　难道他在生气，他在怪我？
　　宋大哥和小皇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所以他怨我办事不力，怨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不可能的……
　　我的指甲已经深深地陷入了肉里，我想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一个梦。
　　但是，手掌传来的疼痛又让我不得不正视这个事实。

　　不行，我要知道到底怎么了。
　　我不能等在这里等到温如许不再爱我。
　　我披上衣服，撞撞跌跌地离开了房间。

　　外面的小院里，我看到了一个药童打扮的人。
　　我一把抓住他肩膀，把他吓了一跳。
　　“宋公子现在在哪间屋，我有事找他。”
　　“姑、姑娘您轻点，我带你去就是了……”药童躲闪着从我手里挣出。
　　“恩。”我向他点头道歉，然后跟在了他后面。

　　“对不起，我不能让你过去。”顾长乐拦住了我。
　　“为什么？宋大哥他怎么了，为什么我不能见他？他也在怨我？”我尖声道。
　　“没有任何人怪你，你受伤也非常严重，看起来你刚刚醒来什么都不知道。”顾长乐还是死死挡在我身前。
　　“我该知道什么？”我颤声问他。
　　“他受伤很重，不想见到任何人，包括你。这样可以么？”顾长乐叹了口气。
　　“你真不放我进去？”我最后问他，如果他不同意，我就是硬闯，也要进去。
　　“你就那么不尊重他的意愿？”顾长乐看出我心中的想法，质问我。
　　我一下子站住了，他这句话我无法回复。
　　于是，我向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她一醒就过来找你了，我把她赶走了。”
　　“谢谢。”
　　“你真不见她？”
　　“见她做什么？让她看到我现在四肢全无、瘫痪失禁的残废样子么？”

　　后面他们又说了什么我没再听进去。
　　我蹲下身子，用手捂住嘴，害怕自己发出声音被他们听到。
　　但是，我的眼泪却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

　　对不起，宋大哥。
　　我真没想到会这样。
　　原本该死的是我……
　　我甚至到最后都没让你知道，我已经不把你和学长混为一谈了。
　　学长是学长，你就是你。

　　学长只是个普通的法学学生，他不像你一样见多识广，智勇双全。
　　学长性格温和，对所有女孩都那么温柔，不像你和如许一样，对着陌生女子，一口一个“在下”。
　　学长更加不会像你一样，可以手握长剑阻挡杀手，可以身受重伤依然顽强对敌，可以在最后的关头抛下性命。

　　是我的错，我一直都在伤害你。
　　我一直在你面前不断把你和学长进行比较。
　　我一直想靠着你沉湎在对故乡的怀念中。
　　我把那么骄傲的你，一直只当成替身。

　　可我现在很想见到你，很想向你道歉。

　　我站起身来，跑到屋外几米的地方，对着屋子大声喊道：“宋大哥！你听得到吗？月儿向你道歉，对不起！在月儿心中，你就是宋承欢，不是别的任何人的影子！”

　　我不知道，他在房里能否听到，但我也不敢再去那间屋子了。
　　正如同他不愿面对我，我也不敢去面对他。

　　我只是很想如许，他一定是为此生气的。
　　我想向他倾诉，我很害怕。
　　从来没有过像那样被那么多人追杀。
　　无数人想要取走你的生命。
　　这个世界不是一个RPG游戏，不是失败可以重来的故事。
　　伤口都很痛。
　　在最后爆炸的时候真的很绝望，我很害怕和他分开。

　　如许，你在哪里？
　　我求求你原谅我！

　　后来，我无目的地乱窜的时候，终于碰到了惠敏公主。
　　“公主！”我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何姑娘，你醒了？”公主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朝我微微一笑。
　　“公主殿下……”我不敢问小皇子的事儿，因为像那样的爆炸，小皇子很难保住性命。
　　“何姑娘毋须担心，宋公子和祈儿都无事。”公主温言安慰我。
　　“……”鉴于刚刚得知的宋承欢的情况，我实在不知道公主所说的“无事”到底是怎么“无事”法。
　　“……你知道什么了吗？”公主很敏锐地发现了我的不对。
　　“宋大哥受了重伤……”我一想起他的最后一句话，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你知道了？”公主有些惊讶，随即有些忧虑地叹了口气，“能活下来就很好了，祈儿虽然也失去双腿，可是这已经算是上天垂怜了。”
　　天，小皇子他……？
　　我可以理解温如许到底有多生气了，他欠二皇子那么多，我却害二皇子的弟弟变成残疾。
　　也许，如许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我紧咬下嘴唇，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何姑娘？”公主看我站立不稳，上前来扶住了我，“你尚未痊愈，还是不要在这里吹风。”
　　“多谢公主。公主怀有身孕，也不要受凉了。”我苦笑了一下。
　　“……啊！”公主提到孩子，有点甜蜜，又有点尴尬。
　　她把手抚上肚子，“要不是我和长乐自私，甩下这个侄子，导致大量追兵追向你们，也许就不会……”
　　“公主也是千金之尊，何须怪罪自己？”公主的样子让我有点不忍，所有的错都应该是我这个没伤也没死的人来背才对。
　　“我知道现在怪罪任何人都是没有意义的。”她看着我，好像看透了我的内心，“等我生下这个孩子，如果是个儿子，那我会让他好好陪着祈儿，做祈儿的好兄弟。如果是个女儿就更好了，我会让她嫁给祈儿，更加好地照顾祈儿……”
　　“公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公主你可以用孩子来弥补，那我呢？
　　我该用什么来让如许原谅我？

　　就在这时，麻雀妹妹来了。
　　她一看到我，就竖起了眉毛，“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怎么不能跑出来？”想起她刚刚推走如许的轮椅，我心里就涩涩的，说话也冲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你身体还没好，赶紧回去休息。”麻雀妹妹过来拉我。
　　我一听到“回去休息”几个字就立马炸了毛，“我不休息！我不要回去休息！”
　　麻雀妹妹拉住了我，“你疯了么？温大哥这么千里迢迢赶过来，就是来看你糟蹋自己身体的？你到底怎么了？”
　　她一说到温如许，我的心又软了，可是，为什么他不原谅我呢？

　　后来，我还是跟着麻雀妹妹乖乖回房。
　　无论如何，我不能弄死了自己，我至少要让如许原谅我才好。
　　“原谅你？你傻了么？”麻雀妹妹瞪大了眼睛。
　　“难道不是么？”我奇怪了，明明就是你把他推走的。
　　“没有任何人怪你的！温大哥看你没事，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怪你？”麻雀妹妹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
　　我赶紧问她：“那他为什么在我一醒就让你把他推走了？”
　　麻雀妹妹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我真怕你把头的撞坏了……你也说了，他是坐着轮椅。你说，如果不是腿难受了，他干嘛要做轮椅？”
　　“我不明白……”
　　“唉，听说了你们有事，我和他就赶了过来。他不能骑马，又怕耽误时间。于是，他就干脆把自己的腿绑在了马鞍上……”
　　“那他受伤没有？”
　　“……这样摩擦当然受伤了，而且你是不是一醒来就往他身上蹭了？我看到他出来的时候衣服上都沾了血迹，很可能是你把他伤口弄裂开了。”
　　“为什么那时不告诉我？”
　　“我的好姐姐啊，他怎么会把这些事拿来烦你？你都还没好，要不是他刚刚催着我回屋照顾你，结果我看你不见了，赶紧出来找你，发现你又想歪了……我哪会那么多嘴。”麻雀妹妹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心里放下一块大石之余，却又开始心疼如许。

　　“他现在在哪儿？”我抓住麻雀妹妹的衣服。
　　“他肯定在重新包裹伤口。”麻雀妹妹这次非常诚实。
　　“我要见他。”
　　“别，我可不敢……”麻雀妹妹还没说完，看我一副你不带我去，我就胁迫你的样子，又犹豫了下，“算了，都告诉你了还会不带你去？”

　　一路上我垂着头，一方面是头疼。
　　而另一方面，则是在心里大骂自己弱智。
　　怎么就没注意到扑到如许身上，他微微闪躲得那一下？
　　他走得那么急，也不多解释什么，如果真是气我，何必等我醒来？
　　我为什么会怀疑他？
　　麻雀妹妹朝我努了努嘴，“就是这儿，你自己进去吧……我可不想挨骂。”
　　然后，麻雀妹妹迅速逃走了。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推开了门。
　　“……”温如许微微侧头，然后迅速拉过被子盖住腿，“月儿？”
　　我快步走过去，想了想，还是忍住没掀开他的被子，“你就猜到是我？”
　　“你的步子声音不一样。”
　　“恩……”我不知道到底怎么不一样，但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追问。

　　“你怎么不好好休息？”他柔声问我。
　　“你突然走了，我很怕……”我拉住他的胳膊，这次，不敢再往他身上扑了。
　　“对不起。”他又像平时那样摸了摸我的头，这样总能让我莫名平静。
　　“还疼么？”我问他，他也应该知道我看见了。
　　他摇摇头，“我很没用。”
　　“如许？”我一只手攥紧了身下的被褥。
　　“你……先回去好吗？”良久，他开口道。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知道他只是不想让我担心，可是，我真的觉得特别委屈。
　　我站了起来，走出两步。

　　我觉得沉重的犯罪感快把自己压到喘不过气来。
　　只有我一个人活得完完整整。
　　为什么我会认为如许生气了？
　　其实是严重心虚才会患得患失吧？

　　我需要有人去劝慰我，所以我在不断地苛责自己。
　　因为我总想着如许会理解我，会温言安慰我，会了解到我的难受，会告诉我，我已经做得够好了。
　　我想听那样的话，所以我才不断地说自己有错，我其实希望他来反驳我。

　　但是，我又必须理解，他现在不舒服，他也受伤了。
　　在我最需要有人抱住我的时候，我甚至不能够扑到他身上。
　　他在赶我走……

　　我不是什么大方温柔又体贴的人！
　　我就是个孩子气又自私又任性的人！
　　我要有人来开导我。
　　我也很怕啊！
　　死过一次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死亡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要重新开始一切。
　　我不能去回忆自己的父母，自己的朋友，自己的过去。
　　我不敢去想他们，然后承受着远离他们的痛苦。
　　我必须要让自己去融入到这么一个陌生的世界。
　　这样子很累很难受……

　　温如许，你为什么不是一个完美如天神，可以来救我、来抱住我、来逗我开心的人呢？
　　为什么你会有残疾，为什么你赶来看我还把自己弄伤呢？
　　在我最需要你的拥抱的时候，为什么你只能选择推开我？
　　我很后悔、很后悔，很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