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女将养成记（美食）》九天归雪

103、鄯阳城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萧珠瞬间愣住，甚至忘记了呼吸——

　　那是——

　　一面“旗帜”。

　　准确地说，那其实是一颗悬挂在竹竿上的人头。人头虽然早已面目全非，可根植在其上的头发并未完全脱落，甚至随着微风轻轻飘荡。远远望去，宛如一面透露出诡异气息的旗帜。

　　萧珠强忍住呕吐的冲动，将视线投向别处。可很快，她便发现了类似的标志物：

　　一具具业已干瘪的尸体，被串在一根根直立的木桩上，俨然形成了一片尸林。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还有襁褓中的婴孩。并且，从他们的衣着来看，这些人并不是士兵，而是手无寸铁的平民。

　　不一会儿，随行的士兵也留意到了这副残酷的景象，纷纷骚动起来——

　　下一秒，裴俊低声喝道：

　　“肃静。”

　　瞬间，士兵们恢复了沉默。然而，萧珠分明看到，他的额头上也冒起了粒粒冷汗。

　　她不由心头一凛：

　　看来，他们即将面对的对手，恐怕相当难以对付……

　　终于，萧珠一行抵达了鄯阳城脚下。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看到严阵以待的北秦军，而是——

　　一排俘虏。

　　俘虏们被绑住手脚，齐刷刷地跪在城墙之下。

　　和那些尸体一样，他们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显然都是鄯阳城的居民。

　　见到魏军来了，那些灰头土脸的俘虏们纷纷面露喜色。一个扎着小辫，看上只有四五岁的幼童脆生生地道：

　　“是朝廷派来的军队！我们有救了！”

　　见状，萧珠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去。裴俊却一把拦住她，道：

　　“慢着。”

　　他又朝着城楼的方向大喊：

　　“我乃宣威将军裴俊。汝是何人？既不应战，把这些无辜民众推出来做甚！”

　　片刻后，总算有位将领在一众士兵的簇拥下现了身。

　　只见他生得淡眉细眼，面容白皙，神态雍容，却又隐隐给人奸邪之感。

　　他站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地道：

　　“我乃北秦统领嵬名厉。尔等蝼蚁，若不尽早退散，下场就和他们一样！”

　　话毕，他便指向城墙下的俘虏，道：

　　“放箭。”

　　“给我住手！”萧珠大声怒喝。

　　可是，城墙上的弓箭手并不会遵从她的指令。

　　伴随着箭镞穿过空气的啸声，一排密集的箭矢如雨点般朝着城墙下的俘虏落去。

　　转眼间，那些方才还活生生的民众便沦为了死状惨烈的尸体。他们甚至来不及挣扎哭喊，只是睁着眼睛，徒劳地望向给他们带来一线生机的魏军——

　　萧珠登时暴怒，即刻抽出背在肩上的神臂弓，一气呵成地张弓搭箭，朝嵬名厉射去——

　　只听“嗖”地一响，那根箭果真朝着他飞了过去。只可惜，箭的射程终究有限，在即将接近城墙之际，它还是直直地坠了下去。

　　与此同时，嵬名厉也扬长而去，转瞬间便没了踪影。

　　萧珠气得手脚发颤，破口大骂道：

　　“这该死的畜生、孬种！我要是逮着了你，非剐了你的皮不可！”

　　她又转向裴俊，道：

　　“裴将军，我们还不上吗？”

　　哪知，裴俊却轻轻摇头，道：

　　“不行。”

　　和裴俊待在一起这么久，萧珠还是头一回见到他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

　　她不由也从方才的愤怒中冷静下来，陷入了思考。

　　对了。嵬名厉之所以在他们眼前屠杀俘虏，无非是要故意激怒他们，好让他们不计后果地冲上前去。

　　想必，前方一定有数不尽的陷阱在等待他们。

　　萧珠仔细留意，果然在护城濠附近发现了绊马索和铁蒺藜。马儿们若是踩着了，后果绝对不堪设想。敌方居心之毒，可见一斑。

　　就在这时，她的耳边再度传来了裴俊的声音。

　　只是比起以往，他的声音似乎多了些许嘶哑：

　　“我们先回去。拔城之事，之后再议。”

　　没过多久，萧珠和裴俊便回到了营帐里。

　　裴俊神色严峻，望着桌上的城防图沉默不语。萧珠心里却莫名有些焦虑。

　　毕竟，她刚刚才得知，鄯阳城中的居民生活在何等的地狱之中。再这样下去，不知还会有多少无辜民众命丧北秦军之手——

　　想到这里，她不由脱口而出：

　　“裴将军，我们还是尽快行动吧。再不出手的话，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鄯阳城中的百姓全部杀掉吗？”

　　裴俊沉吟片刻，道：

　　“说实话，我也正有此意。”

　　他又叹了口气，道：

　　“可鄯阳城固若金汤，防守严密，我方人数也并未形成压倒性的优势。按理说，此种情况应以围城为上策，攻城为下策。不过，若是围城，敌方坐拥粮仓，城内又有水源，只怕等到猴年马月也不会出来；若是强行攻城，只怕会是一场恶战……”

　　他说的也是。萧珠回想起鄯阳城高耸的城墙和幽深的城壕，心中也不由凉了半截。

　　裴俊又道：

　　“况且，鄯阳城地势较高，城墙又由砖石包裹，水淹不坏，火烧不破。唯一相对薄弱的地方，怕是只有那道铜皮包木的城门了。”

　　听闻此言，萧珠立马来了信心，道：

　　“既然如此，就由我带领士兵们去攻打城门吧。有我助将士们一臂之力，区区一道城门，绝对不在话下！”

　　“可是那样……实在太危险了。”裴俊连连摇头，目光里满是忧虑，“我怎么可以，任由你冒这样大的风险，做这样的事情……”

　　“相信我吧。”萧珠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道，“有我在，一定没问题的。”

　　或许是被萧珠的信心所感染，终于，裴俊的脸上也浮现出淡淡的笑意，道：

　　“行。那就照你说的去做。”

　　他又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

　　“我真是，服了你了……”

　　说干就干。当天下午，裴俊就命令士兵们准备好攻城的器具：能够投掷石块的砲车、可以抵挡矢石的木幔、用于攀登城墙的云梯……当然，还有最为重要的——专门用于撞破城门的冲车。

　　临行之际，他又在萧珠的耳边轻声嘱咐：

　　“萧将军，千万小心。”

　　意识到他说的是“萧将军”而非“柳将军”。萧珠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将食指放在唇边，又故意地朝她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在示意她，他会替她保守好这个秘密。

　　见此，萧珠不由心生欢喜。

　　没错。即便只有寥寥几人知晓，在这具名为“柳宴”的躯壳之下，她依旧是萧珠，依旧是——

　　她自己。

　　然而，这场攻城战，远比萧珠预料的更加残酷。

　　光是从城壕到城墙之间的那一段路程，就走得无比艰辛。一批批士兵顶着盾牌，冒着箭雨，在萧珠前方开路。可时不时的，会有人被流矢和石块命中，甚至落入北秦军提前挖好，里面布满矛刺的陷阱里，转眼便没了性命。

　　萧珠耳边充斥着箭与盾牌的撞击声、马匹嘶叫声、叫喊声，眼前尽是遮天蔽日的箭矢、前仆后继的士兵和飞扬肆虐的尘土，就连鼻腔也被迫灌进了浓重的血腥味和刺鼻的焦糊味。

　　此情此景，简直如同人间炼狱。

　　好在萧珠一人可抵百人之力。在她和其他士兵的努力下，不过片刻功夫，那辆冲车便被推到了高高屹立的城门前。

　　下一刻，萧珠使出浑身解数，抓住冲车内的攻城槌，将它狠狠砸向城门——

　　隆——

　　隆——

　　隆——

　　伴随着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声，终于，那扇原本牢不可破的城门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开始簌簌落下土灰。

　　可片刻后，萧珠的耳边便传来了士兵的痛呼声。与此同时，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钻进了她的鼻子里。萧珠得极力控制住自己，才能不把胃里的午饭呕出来。

　　有人大喊道：

　　“快躲开，是金汁！”

　　金汁就是加热后的粪汁。人一旦被滚烫的金汁浇上，伤口极其容易感染，以古代的医疗条件，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眼看又有一波金汁淅淅沥沥地浇了下来，萧珠赶忙躲到车棚之下，这才勉强躲过了一劫。

　　紧接着，有人在她身后大声询问：

　　“柳将军，你没事吧！”

　　萧珠扭头望向声音的来源，竟又看到了那头熟悉的黄发。

　　她连忙道：

　　“我没事！你呢？”

　　阿星朝她一笑，道：

　　“我也没事！”

　　见状，萧珠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当她再次钻出车棚，抓起攻城槌时，耳畔竟又一次传来了刺耳的警报声——

　　“哔——”

　　“警告，‘饕餮’功能过载，请宿主合理规划使用频率。若继续使用，您将面临生命危险。”

　　又来了。萧珠不胜其烦地想。

　　真是的，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鉴于情况危急，萧珠根本无暇思索，道：

　　“那就用我的寿命来换！只不过又一个十年而已，你拿去便是！”

　　“错了。”系统毫无波澜地道，“想要换取更多力量的话，这次要花二十年。”

　　什么？

　　萧珠从未见识过如此明目张胆的敲诈行为，不由心生忐忑，道：

　　“那下次呢？”

　　“没有下次了。”系统依旧不为所动地道，“您的寿命余额已不足。”

　　听到这句话，萧珠的脑袋嗡嗡作响，像是猛地挨了一记重锤。

　　她勉强稳住心神，道：

　　“那……我还能活多久？”

　　系统沉默半晌，道：

　　“天机不可泄露。”

　　就在这时，士兵们的厮杀声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尽管对系统的故弄玄虚很是不满，可萧珠明白，此刻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她只能咬牙道：

　　“二十年就二十年。快，给我力量！”

　　这下，萧珠耳畔再度响起一阵清脆悦耳的“叮咚”声。系统缓缓道：

　　“交易达成。宿主预期寿命减少二十年，累积三十年。‘饕餮’功能增强百分之一百。”

　　转眼间，萧珠又回到了方才的场景。短短几秒钟，四面八方便一片狼藉，多了好些血肉模糊的尸体和奄奄一息的伤员。萧珠不忍心继续注视这幅惨绝人寰的景象，只能把浑身力气集中在一处，将那根重逾千钧的攻城槌死命砸向城门——

　　伴随着天摇地动般的一阵巨响，城门终于抵挡不了萧珠的进攻，像是被长矛刺中的武士般訇然倒地。

　　见此，幸存的士兵们发出一阵欢呼。萧珠也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秒，门洞后方竟涌出了一片飞蝗般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