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绻残云》秝子

9、第五章

　　“小七、小七！你在哪？不要同我玩了，别躲起来，快出来好么？”桔雪穿过回廊，越过花园，沿路喊着，可依旧未有人回。

　　“我抓到玉兔了，他给了我药草，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小七……”桔雪声哽咽，心慌乱，双眸蕴满泪光，水珠缓滑氤氲成哀。

　　“是不是因为我对你……小七，我没有爱你，我只是想你，感到对不起你罢了，你绝不要因为困扰而躲起来，我真的、真的对你无半点意思，出来好么？”

　　早知如此，他应该将自己的爱恋收敛住，不该表现这般明显，他错了，他把小七吓跑了……他错了……

　　小七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被自己给吓跑，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王乙泉──”蓦地，他咆哮，鸦雀惊闻声吼，振翅高飞；下人惊闻声吼，全掩门躲起，唯独王总管自远方狂奔而来，眨眼间，已站在桔雪身前。

　　“对不起、对不起，小的知错了，那个云假……”语未落，便被桔雪截了断。

　　“我这就命令你，快把小七找回来！”

　　“啊？这……”唉呦！这、这分明就是气他找了个假小七，要他临时去哪找真的小七来？

　　语落，桔雪挥衣袂，旋身离去，却未往寝宫走，而是四处寻看。

　　他一定要找到小七，不能再失去他了，他好想再听他吟诗抚琴，还有他那一手绝妙的琵琶，适才尚未邀奏他便已离去，都怪自己寻玉兔寻得太慢了，要不小七可能不会离开的。

　　……都是自己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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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上回自己喝醉了发生啥事，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好事，看天气便知。

　　云翘脚托腮，手执书卷，转首望窗外，陷入一阵凝思，这书看了不下十次，还真想去桔雪大神的书房再偷，不……再借几本来。

　　可近日桔雪大神脾气暴躁，那落雷砸了好几次，好在自己住的地势较低，不易被雷给击中，听说现下有十几名丫环无房可住呢！

　　这几日王总管曾来哀求他，再绑上绷带试试，可他回：“桔雪大神早知道我是假的，这去找他不是找死么？瞧，外头的天气这般糟，他一定气我气得牙痒痒。”

　　这段话当即堵得王总管说不出话来，黯然离开。

　　唉，如今他只能祈求桔梗大神快快回来，把桔雪大神臭骂一顿，骂到清醒过来。他的衣服挂满室都未干，好久未见蓝天和白云了，唉……

　　话说近日，他发觉自己的皮肤好像有好了些，自从那晚喝醉后，他醒来便见自己睡在椅上，手中握着一本医书，总觉得自己喝醉了还能读书，真是厉害。

　　有没有可能喝醉的他做了什么事，让自己的皮肤变好了？若真如此，那天天喝醉，说不一定一个月后，皮肤就完全好了。

　　哈，怎可能……

　　他暗笑自己傻，摇摇头，不再去想。

　　蓦然，一阵欢呼声自外头传来，云忙不迭推开窗扉，探头望去。

　　“桔梗大神回来了！”

　　“桔梗大神终于回来了！”

　　“桔梗大神万岁！”这……连万岁都出现了。

　　不过，终于啊……桔梗大神，云真想念您，您可终于回来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

　　远远的，就听到桔梗大神的叱吼声回荡整座城池，当下，雨缓歇，乌云拨，日终破云，透出几缕光芒。

　　终于可以把衣服晒到外头了！

　　云忙跃起，拽了几件未干的衣推门而出，忙不迭将衣裳挂于竹竿上。

　　大雨过后的空气弥漫着一股土味，却又带着天界香息，融合交杂在一起，是自然的味，令云沉淀身心，他坐到门外石椅上，阖眸仰首深吸。

　　不知捺了多少时辰，日升中央挂成艳阳，云恍惚间感到有人推着他，睁眸一看，才发现自个儿竟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眸一转，惊见桔梗，他眉眼含笑地看着云，云这才回过神，忙不迭跃起躬身。

　　“桔梗大神。”

　　“上回就说了，没有他人在旁，免这般多礼。”桔梗摆摆手，忽将怀中书籍放到石案上。“我之前给你的书可看了？”

　　“看过了，小的还自桔雪大神房内的玉柜上借了几本呢！”

　　“喔？没想到他竟会借你书，那玉柜上放得全是小七的医书，他很珍惜的。”

　　糟糕！竟不小心说漏了嘴，没想到那玉柜上的医书全是小七的！糟了、糟了。

　　桔梗凝视着他，面无表情，眸中隐约闪过什么。

　　“是你。”

　　“啊？”

　　“是你扮成小七的对不？”桔梗上前用手掩住他的脸，盯着他的眸惊啧几声响。“像极……真是像极，之前还未觉得这么像，可一遮住脸，那眸子真是如出一辙，怪不得桔雪那呆瓜会信以为真。”

　　死了！总管不在，听桔梗大人所言应是不知道此事是总管下的命令，他会不会赶我走啊？

　　“没想到你竟会抚琴，还唱了首好曲。”放下手，桔梗淡笑，一点也无怪罪之意。

　　“抚琴？小的自出生现在，不曾碰过筝琴，怎会抚琴？还有唱曲，小的什么曲子都不会，怎唱？”

　　桔梗闻言眉拧，眸转锐利，不复过往和蔼。

　　“为何要这么说？你这是不想让我知道你的能力？”

　　“不、不、不！大神，小的真没骗您，小的这等叫化出生，怎可能悠闲抚琴，每每想到下一餐就头疼，若真有琴有早卖去了。”云猛摇首，白牙轻啮下唇，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桔雪说那日带着小七去后头明湖，小七弹了琴唱了曲，并要他摘月寻药，当他回来后，小七已不见踪影了。”

　　闻言恍若一颗巨石砸入云的心湖，搅糊了一池水。

　　他知道自己喝醉酒后会变得很不一样，可没想到这回竟是这么奇怪！

　　琴？他何时学的自己都不知道，唱曲？他怎会唱曲！还有摘月，如果是他绝对想不到这词，只会在旁发颤吧！可又为何……喝醉酒的自己会变得这么厉害？

　　“不是小的……”好半晌，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可能是小的。”

　　对，他一定中邪了，那不是他！可是神祇会中邪么？难不成他并非神祇？但是桔梗大神又说他是神祇……

　　“不是你？”桔梗转首看向远方，神态幽幽而道：“难道真是小七？”

　　“也不是小七，不可能是小七。”因为那是他。

　　唉！他在说什么，是他又非他，自个儿都要头晕了。

　　“为何你确定不是小七？”

　　“因为……”云下意识地收紧指头，不知该怎生解释才好，嚅唇好半晌才开口道：“那是小的，又非小的……大神，小的可能中邪了。”

　　“中邪？”美目闪过一抹狐疑，轻挑眉。“你说得可是走火入魔？可瞧你现在还挺理智的，没半分走火入魔的情形。”

　　“小的只要喝醉就会……走火入魔。”对，一定是走火入魔了！

　　“哈哈哈……”桔梗纵声扬笑，映着破云之日，点点白芒于卷长浓睫上跳跃着，那开怀的笑颜令云一怔。

　　“大神这是不信小的所言么？”云敛眸，轻啮唇，怅然。

　　“此话要我信自是不可能，不过我信你不会无事欺瞒我，说吧，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桔梗话语落，忽发出“咦”的声音，凑上前凝盯云的脸庞，手轻抚他略带光滑的一角。“你的皮肤似乎有好上一点了。”

　　“是啊！自从那日喝醉后，小的就发现自己的皮肤有好些了。”云不习惯他人离自己过近，尤其是这般仔细看着自己的皮肤，令他自卑地往后一缩。

　　“为何？”

　　“大神……小的适才说了，因为小的喝醉走火入魔，变成了另一个人才会做些奇怪的举动，这脸也不知怎地突然好了，小的只是猜想，可能是走火入魔后自己做了些事，误打误撞便治好了些许。”

　　“喝醉走火入魔我不信，可若神智清醒我倒是信，因为小七就是这般，喝醉酒的他思绪更清，不过若喝太多，他也是会同常人般晕醉。”思及过往，似透着云看向思雪般，桔梗噙淡笑，那笑又令云愣了住。

　　桔梗大神好美啊……如果他也能这么美就好了。

　　“小的已忘记当时发生之事，只知道醒来时已在房内。”

　　“喔？”桔梗眸掠猜疑，不信。“既然如此，我道……你再喝醉一次如何？”

　　“啊！”没想到桔梗会这般说，云一怔，呆愣半晌才搔搔头，声涩道：“大神想要小的做什么，小的自是不会拒绝，不过……就怕醉后小的会冒犯大神。”

　　“放心，我不会怪罪你的。”桔梗阖眸，如同桔雪喃咒音，手结印，忽自空一掏，两瓶红色酒壶突冒出，一股带劲香的浓酒味四散。

　　“这两瓶‘樱花酿’也是小七喜欢的酒，不同桂花玉酿，后劲较强，两瓶足以你醉晕，你先饮两口，别全喝了，要不等下醉得昏下，我可不想抱你回房。”

　　云接过樱花酿，这回未绑绷带可直接饮下。他怯怯地看了桔梗一眼，见桔梗仅是含笑望着自己，只得深吸一口气，唇贴壶口，轻轻啜饮一口。

　　香醇的樱花香自口内溢散，彷若身溅红樱，一地樱花叶瓣环身。再饮一口，香浓直冲脑际，天地飞旋，如临海岸，听耳边浪拍岩声，是真浪声，亦或是心中滔天巨浪？

　　不解，他晕眩了，这酒果真不同桂花玉酿，两口便醉。他阖上眸往后倾倒，好在桔梗眼捷手快拦住他的腰，要不就会撞上身后石椅。

　　“碰”地一声碎，酒壶已落地。

　　晕厥前，他心忖着：又要走火入魔了，希望这回的“魔”，别冒犯桔梗大神才好。

　　“云？”

　　云眸紧阖未有动作，桔梗伸手捂住他的唇，见那熟悉的眉型，微颤的羽睫，心生疑窦，暗忖：“如此相似的眉眼，可就性子大差，倘若想假扮小七欺骗我们，又怎会装得怯怯懦懦？他是性子真如此，还是假的？”

　　“云？”再唤一声，这回云搧动羽睫，睁眸，见那醉染薄雾的眼瞳，不似过往迷蒙，反倒精亮炯神。

　　云伸手握住桔梗的腕，站挺身，那张长疣的面容带笑，却不如过往可怖，是因那不凡的眼眸，还是那股不同过往的气度？

　　桔梗怔愣，往后一退，蹙眉而不解再道：“你是谁？”

　　难不成真如云所言，喝醉酒的他会走火入魔，变成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