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绻残云》秝子

61、第六十章

　　其实残天并不打算伤害天界神祇，因为明白桔云不会乖乖地同自己走，所以才想吓唬他，只要他不忤逆自己……可是眼下情况似乎没这么简单，不过这也在他的估计范围内，毕竟以醉桔云的个性，要他乖乖地随自己走，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

　　桔云接过桔雪掌中的醇酒，半垂的长睫掩住他凝肃的眼瞳，他深吸一口气，未有犹豫便倒头饮尽，瞬息间，瓷瓶自他掌中墬落，“砰”地一声脆响，瓷瓶如散开的花瓣，于地铺成碎片。

　　桔云身姿微晃，甩了甩头，那张清容慢慢地缀上一抹迷人的浅红，淡淡的一层白光渐渐敷上桔云周身，由隐约的雾芒再至强光绽射只有短暂的片刻。一抬首，便见那迷人的丹唇缓勾上扬，一双眸瞳未因醉而茫，反倒锐利似刃，一股强大的灵息自他体内绽放开来，与残天的压迫之术明显对立。

　　原来，桔云饮下的并非一般醇酒，而是桔雪特调──醉无敌。

　　桔云口喃咒语，指比手印，下一秒，残天施术罩顶的白光焰球竟让他给化了去，就在此时一阵风恰巧拂过，但见弯月破云而出，暗夜里可见零碎的星子，天气似乎较适才好了些许。

　　“桔云？”残天神色一别适才轻松的姿态，双眉蹙起，一股疑惑与恍然交织于心。“是当初在中央界的桔云？”

　　“呵，桔云便是桔云，还有在哪里的桔云？”桔云旋身而降，半身浮于空中，他一身淡蓝衣裳随风而飘扬，双手充满自信地环在胸前，配上那带点狡黠的笑容，与当初中央界一役的风姿相同。

　　然，那股颇具威胁的灵息比当初又更加浓郁了，或许是因为灵脉已全部畅通所致，这回竟连发色也大不相同。

　　垂落在桔云胸前的两绺长发不同以往，似洒上了金粉般，呈现灿亮的金黄色泽，整头红褐秀发参上瑰丽的金，色彩灿艳特别，似有能烙入人心的魔力般，令众人难以移视，望之愣然。

　　“唰──”一声破空而掠的风声响起，桔云身姿如火球绽放刺目灿芒，与残天周身的白芒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拔身飞纵，朝神情凝肃的残天笔直飞去，电光火石之间，两抹灿亮人影有短暂的相触，然而就在相触的霎那间，中央火光刺目更盛，四周迸灿出点点星火，而后缓墬于地，黯淡散落。

　　“你要与吾斗？”残天魅眸瞇起，神色敷上怒意。“你真以为自己有这本事？”

　　“若非你率领魔军前来；若非你以百姓威胁在下，在下根本就不想与你斗！”桔云参怒的神情不比残天还少，蕴于瞳内的怒气似能冒出火光，他朗声道：“残天，一人做事一人当，一年前在下与你结下梁子，如今血契已解，我俩的恩怨就在今日解决，如何？”

　　“哈哈哈………”残天纵扬畅笑，笑声嘎然止，一股冷寒之意浮上他的眼底，颊上图腾好似正隐隐跳动，上扬的唇是嗜血的笑。“解决？你打算怎样解决？”

　　“命你的魔军撤退，在下与你决斗，在下若是输了，就任你宰割；在下若是赢了，就得麻烦魔帝大人你远离在下，远离天界。”

　　语落的瞬间，残天如寒冬般冷冽的神情竟似春日融雪般，蜕出了绝魅的灿笑，那笑竟不存丝毫冷意，如沐春风。

　　残天真心的笑容，可谓绝魅动人，蛊惑众人心扉，他的心底异常快乐，连唇角都止不住上扬的喜意。“你说得可是真的？你若是输，便是吾的人？”

　　“绝无半句谎言。”

　　“那好，吾就跟你决斗！”残天蹬足而飞，如展翅的白鹤，瞬地就飞至半空，与桔云同等高度。

　　桔云瞟了下方成群的魔军一眼，示意道：“魔军得先撤离。”

　　残天难得听话，唇瓣动了动并未出声，却以心通传达众魔灵，下令他们离去。

　　本来，他率魔军前来只是想吓唬桔云罢了，对他而言魔军就只是个装饰品，要他们退下，就似拿下手炼、项链般简单，没什么大不了。

　　桔云垂首看向驻足湖畔的两抹身影，挥了挥手，示意要桔梗和桔雪离开。却见他俩摇摇头，神情凝肃地仰首看望。

　　“唉……”桔云幽幽喟叹，抬眸看向残天之际，眼神已现凝重与决心。桔云口中喃着咒语，一把绽放红光的“伤神刀”自他掌中腾出。

　　伤神刀乃是思雪擅用的武器，是逆刃之刀，杀不死任何人，可是任何人只要被这把伤神刀所伤，伤口即难愈合，痛觉也会比其他武器所伤还要难耐，可谓是：不沾血的邪恶之刀。

　　对付不死的残天真是绝配！

　　思及此，桔云忍不住噙笑勾唇。

　　蓦然，一把黑色长剑自残天掌中浮出，长剑是由黑气所形，周边闪着紫色雷电，正是他的爱剑，雷霆剑。

　　骤然溢出的魔魇之气压迫了整个天界，残天双眸浮上骇人的血红色，银白长发因骤发的魔息飞扬，桔云也不遑多让，将体内灵息一股脑地释放开来，他明白醉无敌的力量只能维持半个时辰，所以不能拖延，得速战速决。

　　于是刀剑暴起，残天化成一道昊光透风而来，乘着排山倒海之姿，锐啸而过，然，刀剑对奕声乍响，迸灿出激白光芒，映亮了夜晚，呈现一片明灿的绚光。

　　剑光、刀光化作无数星火，相触相击之际，数道紫黑闪电纵横飞窜，落下数声轰然乍响，两抹人影于夜空只现白芒，速度疾快，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在如此急迅的相触之下，就似在夜里点燃的线香，光点于空中掠过留下数道淡白残影。

　　不知捺了多久时间，双方缠斗难分难解，残天罕能遇上与自己不分高下的对手，兴致越发高昂，染上血红的眼瞳带有明显的兴奋，反观桔云神色不再从容，薄汗沁颊淌滑。

　　蓦地，残天长剑一收身姿一顿，眼底兴致未退，拔身而飞，窜至高空朝下方的桔云勾勾长指，笑道：“吾知道你担忧这里的百姓，不好伸展手脚，走，我们到宇宙之间找座无生命的星球，不用压抑，来一场真正的决斗！”

　　“桔云！”桔梗突然朝空叫了一声，只见桔云神色纷杂地朝下方望去，桔梗神色非常凝重，不停摇头示意他拒绝，然而桔云未犹豫太久，持长刀一轮旋转，淡淡红芒四散成圈，一蹬足，便拔身朝上方飞去，直至窜入云层之中，不再见到丝毫影子，天地又恢复往昔，弯月依然挂空，彷佛适才激烈一战只是幻觉一般。

　　“怎么办、怎么办，他居然去了！”桔雪心慌地攥住桔梗的衣袂。“算算时辰，桔云的力量应该差不多该退了！”

　　桔梗拧眉犹豫一阵，随后抬首望去跃窜至天，并以手指贴唇，发出清脆如笛般的长音。未几，远方飞来一匹洁白骏马，正是桔梗的坐骑咏麟。

　　“走！”桔梗抓住桔雪的腕，翻身坐上马背，以极快的速度朝桔云消失的方位离去。

　　这夜，天界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氛，有些沉重。

　　风萧萧，沙尘漫天而飞，此地无绿色青草，仅有一望无际的滚滚黄沙。然而此时大地却出现了数个坑洞，是因适才激烈的对决所致。

　　“桔云，不枉吾等你数月，你果真未让吾大失所望。”残天双手环于胸前，纤白长指轻抚渗出黑色魔息、参满鲜血的左手臂，上扬的唇角勾出一抹兴然。

　　桔云不带笑意地呵了一声，他虽无受伤，却是气喘如牛，眼下情况不比残天好上多少，他周身颜色越发暗淡，垂落胸前的金发渐渐退去，染回了红褐。

　　虽说残天手臂上有道被自己划过的伤痕，但是桔云明白自己是比不过残天的，因为他隐约发现残天有意不伤害他，招招看来虽是凶狠，却有好几次在差点划伤他身体之前，硬将雷霆剑抽拔开来。

　　或许他是想看看自己有何能耐，所以才会邀他至更宽广的地方决斗，可是如此明显的让步，使他深深体会到自己的无力，以及残天的强大。

　　他果然还是没办法赢过残天，看来要赢他真不能硬拼，得智取。

　　累了，桔云全身开始感到不适，他长刀撑地，骤然间痛苦呻吟一声，跪了下来。

　　残天双眉微蹙，神色疑惑地打量着他。“你怎么了？”

　　桔云摇了摇低垂的头，身子略略颤动，他唇嚅动半晌，话中带着喘息地开口道：“你说，这场孰输孰赢？”

　　“吾以为你应该明白才是。”残天含笑上前一步，蓦地敛住笑容，顿住步伐，心中胀生怀疑，神情沉凝，怕他又设下的陷阱欲引自己上勾。

　　“为什么？”桔云缓缓抬首，额角豆大的汗水滑下，神情不似做假。

　　“什么为什么？”

　　“你为何要让在下？好几次……你可以划伤在下的。”桔云眨了眨眼眸，周身白芒暗淡仅剩薄光。

　　“伤了你，吾也会受伤，所以何必呢？”

　　桔云冷呵了笑，摇摇头，不信。

　　桔云明白残天所指为何，因为不死魔灵有一特点，若伤及心爱之人，那伤口便会如复制一般，烙于自己的身上，虽然伤口较浅不至死，可也是会痛。

　　但是桔云不信，压根不信。本能的，他对爱情嗤之以鼻，更遑论是百万年来不曾对任何人动心的魔帝，不可能会看上老是抗拒他、与他唱反调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