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绻残云》秝子

6、第五章

　　今日真是大开“耳”界，若要说何音能震撼人心，令闻者涕泪悲泣，天下间应唯有此音了吧！

　　音转弱，曲转悲，仿佛乌鸦哀鸣；速转急，歌高亢，则如火鸡高啼，曲终结前，时而似风啸掠耳；时而宛如锯木之音，令云欲逃却不能逃，想笑却笑不出，只能含着热泪，忍受声音的荼毒与蹂躏，将之听完。

　　如坐针毡，当真如坐针毡！这根本不是不太会抚琴，而是与筝琴冲犯吧……

　　“让你见笑了。”琴音嘎然止，一曲毕，桔雪双颊酡红，抿唇淡笑。“今日你没取笑我呢！我抚的琴是否较以前进步些许？”

　　“啊……咳咳……”云唇掀了掀，干咳几声才找回自己的嗓音。“这真是‘沉鱼落雁’的琴音啊。”

　　鱼听了都会翻白肚，燕子听了都会口吐白沫而死。

　　“呵，哪有人用沉鱼落雁来比喻琴音的。”桔雪扯扬唇角，美眸柔情缱绻，溢上薄雾，双颊红嫩似桃，以为云在夸赞他，咯咯笑了几声。“要不，我再为你奏上一曲如何？”

　　“不！”发现自己拒绝太快，云忙不迭干笑几声，以指挠了挠发，道：“其实是这样的，我俩太久没见了，与其将时间花在这无意义的事情上头，倒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那你觉得该做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这个嘛……”云眼珠子转了一圈后笑道：“睡觉好了。”

　　哄他睡觉，总比被他琴音荼毒得好。

　　“你想跟我睡觉啊。”桔雪笑得腼腆，好似会错了什么意，双颊绯红，似苹果般诱人咬上一口，当然，对云来说是不可能真咬上去的，反倒僵着颊，冷汗再次涔涔而落。

　　“那……我们盖棉被，聊聊天。”桔雪眸光绽放期盼，轻啮丹唇，含羞娇笑，要说他此刻有多媚人，就有多媚人，只可惜对云来说，越是媚人就越是骇人。

　　“你先睡，我、我去看书。”云扫视四周，见一个琉璃书柜安置在旁，疾迅起身上前，随意掏了本书册，背着桔雪低头翻阅。

　　棘手啊棘手，怎会这么棘手，这桔雪大神喝醉酒怎变得这般诡异与……诱人？

　　“小七……”耳边忽传香氛热息与低哝声，云心骇一跳，整个人撞上了前方书柜。

　　“吓着你了？”桔雪低笑几声。“小七灵力好似退步了，竟未发现我靠近你。”

　　因为我不是小七啊！

　　云只敢在心中呐喊不敢明言。

　　“你不睡么？”

　　“我想同你聊聊天，你这些年去了哪儿？怎不同我联络？”说着，桔雪竟滑下热泪啜泣起来，哭得比女人还要娇美，“轰隆”一声，外头似打起响雷来了，令云心生颤然。

　　“你可知……我担心极了，我好怕……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别、别哭……我、我只是去了黄泉罢了。”思雪死了不就去黄泉嘛。

　　“你……”

　　不对，思雪倘若魂飞魄散，连黄泉都去不着了，而且思雪是二层天以上的神祇，就算命终逝去也不该到黄泉轮回，而是天上天池，历劫再生。

　　“我去黄泉逛一圈后又去九层天，还有凡间……呃……”说一个谎要用许多谎来圆，真是麻烦极了。

　　“你还未忘记他么？”桔雪脸色骤变，攥起拳头击上玉柜，骇得云动也不敢动一下。“竟是去了黄泉鬼界，可是我怎找不着你？黄泉……难道你还信他所言？上穷碧落下黄泉，你去那是在等他么？”

　　一连串的问题令云咋舌，不知该作何回答。

　　不知桔雪大神所说的“他”是谁？这年头还有人相信上穷碧落下黄泉呀！唉，真是愚蠢极了。

　　云眸沉冷笑，完全没发现自己对爱情有着明显的排斥。

　　“小七……你还爱着他是吧？”桔雪泪满盈眸，拳攥紧又松，如此来回。“他这般对你，你还……”

　　喔……原来他说的那家伙是夜冥啊！

　　云瞬间恍然，随即蹙眉龇牙道：“怎可能还爱着他！他背叛天界还杀了思雪，不、不、不，还杀了我，我怎可能会爱他，而且断剑之恨怎那么简单就原谅？我真恨不得喝他的血、啃他的骨！”想当初看了那本书，他心中瞬燃一股怒意，真是连作梦都会咬牙切齿。

　　“嗯……”桔雪展颜笑，将他紧紧拥入怀中。“那就好了……”那就没人会跟他抢小七了。

　　“你、你、你别抱我！那个……臭，对！你好臭啊！我要被你给臭晕了。”他翻了翻白眼，状似晕眩。

　　“啊！对不住，我还是去换件衣裳好了。”

　　“别！你快去睡便好，我想读书，别来吵我。”云缩到书柜旁，将书册靠于书柜上，单手翻阅，佯装认真阅读。

　　唉呦，别猛盯着他瞧，他快被那双炙热的眸子给灼出洞来了！

　　“小七……陪我睡可好？”桔雪眸漾水光，状似小兔哀怜。

　　“咳、咳、咳……你要我陪睡？”云僵着脸，险些被自个儿的口水给呛死。

　　这个桔雪大神脑袋有些怪异，一会儿哭，一会儿生气，一会儿装可怜，这这这……唉呦，今天真是个大衰日，自己怎会这么倒霉啊？

　　“适才我说了，我想同你聊聊天。”

　　“我也说了，你好臭，醉了就快去睡觉。”

　　“那我说了，我去换件衣服便好，可是你不答应……”桔雪垂眉，眨了眨一泓清澈如泉的无辜眼眸。

　　云眉宇蹙起，额角隐约浮出一条青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息，轻道：“桔雪。”

　　“嗯？”

　　“我数到三，你再不乖乖躺到床上，我便马上离开。”嗓音轻，似和蔼，却冷意十足。“一……二……”

　　“行、行、行，别数别数！”一阵清风拂过，带着桃花香息，撩起云的发丝，一缕一缕。未几，眼前人已消失，眸一转，他正乖乖地躺在床上，拉妥被褥，眼睛巴眨巴眨地望向云，盼他能移步靠近自己。

　　呃……原来这么简单啊，早知道就这么说了，也不用害自己的耳膜受到荼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