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催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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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周章：……
聊周章眼前一黑。
他想过这种事情，毕竟成礼长得很好看，粉丝里面有些男的想要性//骚//扰也很正常，但他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的这么早。
他关掉手机，捂着脸沉默了一分钟，隐约意识到和老板聊天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才重新站起来，点进相册开始挑图片。
幸好他之前和唐荣团队请教时了解过这种问题，他为这个问题做了很久的准备，这时候沉稳冷静的从图库里拖出一张发出去。
这是一张爱心形状的蛋糕照片，上方有红色的布丁，晶晶亮亮的十足精致，蛋糕右边有一个小缺口，旁边的叉子上有奶油，放大看隐约还能看到一些口红印。
在普通人眼里，这不过是一张平平无奇吃蛋糕的照片，但在有心人眼里，这就值得细品，十足暗示和引诱了。
这可是聊周章和唐荣团队集思广益想出来的方法，他们一群人驾着专业的摄影设备，堵在咖啡店一角来来回回拍了许多张照片，力求自然漂亮。
就连挖蛋糕的角度、多少都是几个人讨论过的，他们一致排除了唐荣主播本人的意见，尽可能模仿出一个樱桃小口的漂亮女生吃蛋糕的痕迹。
当然，完事后就被几个人大快朵颐分干净了。
想到之前的事情，聊周章面上浮出些笑意，也放松下来。
他的图片似乎带有某种暗示，但回复的话又严肃守规矩，甚至还带有些恼怒娇嗔的意味：
【风为马：老板，那是不符合规定的，您以后不要再提啦！】
转而语气柔和回环：
【风为马：但我会给关心我的人分享生活，这个草莓布丁蛋糕就很好吃，你如果心情不好，也可以去试试。】
他如临大敌的盯着屏幕半晌，好在这人并没继续发来什么消息，他也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退休哥也发过来消息，没像嗯嗯哥一样直接发虎狼之词，只是顺着他的问句回了备注。
聊周章默默把“北渚”敲在备注里，心里吐槽这哥的名字怎么有种古早言情文男主既视感。
晚上的时候，聊周章和成礼商量好之后的打算。
和成礼在直播中说的一样，聊周章在x市给成礼联系到一个推广，带着成礼学习的同时，也是扩张双方的一个人气。
这是x市的一个非遗宣传文化，主要宣传当地的吴歌，吴歌非遗传承人武英女士组织筹办了一场吴歌文化节，但因为资费和影响力有限，他们没能请到名人或者大明星坐镇，只好另辟蹊径，从互联网和年轻人中年寻找机会。
吴歌文化节之前还个武英女士准备的学习班，主要教学吴歌，虽然是付费性质，但学费只有五百元，却包住宿学费和餐食，真的算起来主办方在这方面没挣什么钱。
这算是一个偏官方的项目，尽管成礼只是参加，但公司还是拿出来足够的诚意，给成礼和这次文化界的曝光都相当充足，这件事到了后面，已经不仅仅是成礼去学吴歌这么简单了，他是北极平台和x市文化局的一个合作。
聊周章和成礼商量这件事情的安排，聊完时间已经很晚了，成礼毕竟是个女生，聊周章想着要送她回去，但却被拒绝了。
成礼一弯手臂，短袖下的隆起漂亮但不夸张的肱二头肌，线条流畅干净，肌肉不明显突兀，但确确实实是有。
聊周章：……
聊周章自闭了。
应该被保护的人不是成礼，是他才对。
成礼放下手臂，肌肉也随之隐没在白皙的小臂里没有一丝痕迹，她温温柔柔一笑，重新回到被大家戏称“害羞人//妻”的舒适圈里。
“不是说小章保护不了我啦，小章很厉害的，这我一直都知道。不让小章送是因为你的腿还没好，本来走路就慢，送完我再回去就赶不上地铁了。”
她耐心的安抚，是真心希望聊周章不要放在心上，但后者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他们在公司门口分道扬镳，虽然没送成礼，但主播下班时间本就很晚，又和成礼商量了过两天去其他市的计划，回去的时间也比之前晚了不少。
聊周章走到小区楼下，又忽然转头，去宠物医院看了看那只小黑猫。
里面的工作人员不不知道他是把黑猫放在医院门口的人，只以为他是来领养宠物的，表现得相当积极友善，在聊周章问起那只黑猫时，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那只真的太可怜了，她本来就是一直后院猫，前主人还没好好喂养，单是营养不良和饮食条件差这一条，就够她没好几次了！”
“但她最严重的问题还不是这个，您看到她腹部那条疤了吗？那是刚生完孩子，又不知被人割了还是划了，留下那一道口子，天杀的人贩子，在这种天气下都不愿意给他消毒包扎，鲁医生看的时候她伤口都发炎了，里面的器官也被感染，切除了好些东西……”
护士很年轻，急急燥燥地说这说那，聊周章也没打扰过，一直安安静静听着。
直到护士已经开始讲应该怎么照顾这只猫的时候，聊周章才忽然如梦初醒，想起自己的余额和负债情况，摆摆手羞红着脸推辞说自己还没经济实力养猫，就羞愧的匆匆离开。
护士的笑容明显暗下去，她有些失落，保持基本素养对聊周章露出笑容，但谁都看得出她的难过，这让聊周章的良心更加隐痛起来。
他大概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怀着失落和谴责的情绪，他慢吞吞的回了家，此时太阳已经落山，路上的风都变得冷飕飕。
他明白自己养不起猫，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喜欢猫，那他去“帮助”、去看那只猫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想要帮助它、想关爱和照顾它？或者只是享受那种拯救别人命运的快//感？
…
聊周章回来的时候，两农民工四仰八叉地躺在客厅，赤条条露出大片黝黄的软肉，只在腰腹处随意搭了毛巾被。
他拄着拐，一时间也有些为难，好半天才贴着墙从两人旁边过去，快到尽头的时候，他下意识松了口气，结果其中一个胖的忽然翻身，腻乎乎的手搭在自己脚上，即便隔着一层鞋面，但他还是差点把拐杵到对方脸上。
好在之后一切顺利，那胖子嘟囔了句梦话，最终还是没醒。
他蹑手蹑脚回到房间，开门的一瞬间却愣住了，门锁被扔在地上，木板门半开着，上面还有几个鞋印和裂纹。
里面的场景更是直接让聊周章呆住。
屋内本就没多少陈设，床是工地上的木板拼的，上面铺了许多报纸，既能防潮又睡着舒服点，虽然看着简陋，但只有聊周章自己知道体验感其实不差。
买张新床很贵，但随便找一个二手的花不了多少钱，但聊周章一想到这钱能买吃多少顿饭，就又察觉木板床的好处来。
但现在——
床板被人掀开歪着在一边，报纸被撕碎散落在各个角落，床下面的东西都被翻出来，他摆放整齐的米面调料被扬的满房间都是，油壶碎开，酱油和醋黏糊糊的被涂抹到床单被褥上面，包好的冬季被子也被扯出来浇湿撕碎。
房间里原本有一高一矮两个塑料凳子，有小铁桌子和小太阳，是工地看门大爷走之前给他的，聊周章格外宝贝，即便夏天用不到，也细心的用塑料袋罩着放在床下，和其他杂物隔开一道空间。
——现在，塑料凳子碎得不成样子，铁桌子变得凹陷，小太阳的电线被暴力扯断，钢丝外围扭曲着被折进金属面，底座飞出来，泡在另一边的洗手池里。
房间偏细长型，一边有个洗手池，聊周章在它和床中间拉了块布当帘子，另一边就是他的浴室，他昨晚把衣服泡着忘了洗，今天上班时候想起来，一直担心衣服被泡臭了，还趁午饭时间搜了下怎么去除臭味。
——现在不用考虑那些了。
挂帘子的线被扯断，衣服和酱油醋泡在一起，塑料盆子和凳子有同样的命运，铁盆子稍微好点，最多只是凹陷变形，聊周章捡起来看看，似乎还能继续装水。
他内心凉了半截，像是从伊甸园掉进十八层地狱。
像小时候品学兼优、校服干净整洁的他，放学笑着和同学挥手，婉拒周末出去玩的提议，七拐八拐的越过泥潭和破败街巷，走上楼进入家里时的感受一样。
大概是要债的上门了。
他们联系不上聊宇航，又因为聊周章曾经被他爸骗着签的合同，把那些天价债务归到赌鬼儿子头上。
半月前聊周章拿车祸赔偿金还了一次，之后他就心存侥幸，觉得他们一个月内不会来两次，就把攒下的还债钱给黑猫放医院门口了。
这两天他们发短信催过，但聊周章给债主本人发消息说明情况，对方也同意缓到月底，他以为能安生过日子了，没想到那些受雇催债的居然找上门直接搞破坏。
聊周章表现的很镇定，这甚至让他自己也感到惊讶。
就像小时候在家门口脱掉校服，沉默的进去做家务一样，他脱掉公司发的西装，从衣服堆里找了间没怎么脏的短袖换上，沉默着一点点收拾起房间。
他好半天才把杂物分类放好，不可避免地沾上酱油和醋的味道，忽然一瞬间，他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
被房间里的调料味浸染，浑身是困顿的酸气，或许因为出租房的洗漱环境实在太差，他闻到自己身上的馊味，那味道甚至要盖过调料的味道，直冲人的脑仁深处，夹杂着贫穷、卑贱、可怜、肮脏、龌龊……
负面情绪忽然席卷而上，聊周章这些天的焦虑、焦躁、自卑和压抑一泻而下。
他明白这是自己的负面情绪，明白现在生活状况已经很好了，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悲观，但他还是忍不住不去想。
公司里的同事有闻到这味道吗？他们是怎么看自己的？
套了层西装的猴子？偷来新衣的乞丐？通过皮//肉关系上位的骗子？
甚至这皮肉关系还只是错觉，他隐瞒并利用，巴巴的守护这个秘密……
他们看出他是个loser了吗？还是他们只是在看一个小丑？所有的和颜悦色，对他的笑脸，每一声呼唤都只是逗趣，看看这小丑什么时候能认清现实？
所有笑着的、暴怒的、鄙夷或轻蔑的脸都逐渐淡化，被打上最细柔的马赛克，被蒙上一层细密的毛玻璃。
千千万万张脸似乎组合聚集在一起，所有人都被换上同一个表情……
他后知后觉的开始战栗，浑身抽搐，惶恐的跑到洗手池旁边，再也不在乎动静会不会吵到楼下或农民工，一遍遍掬起冷水泼在自己身上，毫无所觉的把每一寸皮肤搓红搓破，直到水浇下来每一寸皮肤都的呼痛。
聊周章忽然想哭，于是哭了，哭到浑身战栗，颤抖着扣上一颗又一颗西装纽扣，把头发捋到脑后，一歪一歪地拄着拐走出家门。
他走到外面，被微凉的夜风吹过，感受到些微冷意，这才觉得自己身上的味淡了些。
他随意走着，看到即将行驶过来的车辆，忽然有种向前奔跑的冲动。
跛腿限制了他的行动，车辆驶过时，他才堪堪到达路边，只能感受气流飞过，尾气在空气中停留很久。
聊周章猛地回过神来，心里一阵后怕。
低落的几乎想是恶魔低语的情绪快速抽离，他反应过来，心跳越来越快，大脑一阵眩晕，这时候反倒冷静下来。
他想起跛腿的功劳，又想起车祸的那天晚上。
那是凌晨两点多，他送完一个大单，为单主一千块钱的小费兴奋，就连性//骚//扰也没让他心情变差。
他转弯时被闪光灯照到，小电驴被辆豪车刮出去近十米远，本以为会被要求赔偿修车，结果那人误会自己碰瓷，直接扔了一沓红票子做医药费。
他骨折昏迷倒在路上，以为自己躺一晚上醒来钱就没了，结果呢？醒来是在医院，病床干净又蓬软，小费和车祸赔偿都在，好心人帮他付了医药费，留下了张被误以为是包//养的名片，那是他梦里都想不到的好工作。
哦，对了，自己也知道了好心人的身份，虽然对方一副冷漠样子，也并不愿意和聊周章有更多接触，但显然那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且聊周章明白自己永远不会忘记他的帮助。
似乎所有局面最终归于好的走向？
似乎再怎么糟糕的局面，都有机会被扭转？
聊周章心底微微发热，他点开手机，页面在口袋里被误触，跳转到一个熟悉的论坛里。
那是他上学时关注的漫画论坛，他后来学产品营销，第一个分析论文就以这论坛为主题。
自从休学上社会打拼以来，他很久没再进去过，再看到时还有些恍惚。
论坛最上面的帖子主题是“进来拜锦鲤”，描述和跟帖的可爱愿望都让聊周章莞尔。
他抿唇，也格外认真诚恳的跟帖许愿。
378l【钱从四面八方来】：“拜拜锦鲤！希望今年能还完所有的债！能真正自由！能赚很多很多钱！能身体健康每一天！”
——————
江皋躺在床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即便再不情愿，他还是被迫加班到半夜，完成所有工作的他有种被强//暴了的颓丧，大脑放空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时手机传来一声脆响，这时特关漫画更新提示，他艰难的从中吸食到一些能量，狼狈的爬起来捡起手机，点开的一瞬间却让他两眼一黑。
草了这根本不是更新提示！而是作者的请假条，因为字数限制，作者只表示因为不可抗力停更，具体的事情、问题、恢复更新时间和加更根本一点都没说！
江皋被气到吐血，愤怒代替期待成为机体运行能量，他爬起来来回翻评论区，又点开了常聊的漫画论坛，果然看到了许多讨论的帖子，同时那个拜锦鲤帖也不出意外的又一次被冲到了前排。
江皋默默磨牙。
他在这个论坛里是名人，这不是因为他的身份
——这个小众论坛里，大家对熟悉id的性格、追番、mbti乃至几岁时候尿过裤子都一清二楚，但一些三次元在乎的住址、年龄、家境、工作却大多一无所知——
他之所以出名，完全因为这个“拜锦鲤”帖子。
因为自己身处圈子，了解大家对漫画、动漫的兴趣，也为了满足自己的爱好，他旗下的北极app买了全世界各国各种漫画和动漫的版权，同时还不断按照大家呼声更新漫画。
于是，机智的网友们发现了盲点，并在精密思考后分析得出：在他面前许愿的漫画和动漫版权都有了。
已知：在【今天也想退休】帖子下面许愿的漫画都有了。
解：由条件可以推出=》“向【今天也想退休】许愿，愿望一定会成功。”
得：【今天也想退休】是锦鲤。
答：可以通过向【今天也想退休】许愿实现愿望。
完美闭环！
讲真的，江皋经常在想这群人的脑子是不是被二次元玩坏了，明明有更科学也更现实的选择，比如内部人员建议，比如他就是这个北极公司老板…但这些二次元居然更愿意相信他是锦鲤！
算了，他自己也是个死二次元，别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江皋先去看了下面的讨论帖，发现漫画作者停更是因为公司压榨，小破漫画网站的合同漏洞百出，作者被高层拿捏出，这两天正在为此周旋。
江皋狠狠怒了！
岂有此理！就因为这事？因为这点小事就断更？他还以为是什么？区区小事！
他当即给曹助理发消息，让他准备下对小漫画公司的收购事宜，又计划在北极app里加入漫画分区，做完一切计划后，江皋神清气爽，这才点进拜锦鲤帖。
最新的跟帖果然是因为这件事，他在屏幕外得意一笑：没想到吧，我想的比你们所有人都周全，保下小作者怎么够，我直接收购公司！
他沉浸在得意与满足感中，随意刷着屏幕，洋洋自得地享受赞美。
忽然，有两层楼的画风不对，引起了他的注意。
对方的id号前缀是13，注册时间很早，但江皋却对他没什么印象。
不是？潜水水论坛这么能憋的？几乎没见过他发言。
江皋收起得意的表情，坐正身体，认真看完格外诚恳的许愿，也勾起唇角认真回帖。
379l【今天也想退休】：不是什么锦鲤，不过是平平无奇超能力罢了（嚼嚼嚼）
380l【今天也想退休】：这个楼层数不吉利所以空着
381l【今天也想退休】：虽然不是锦鲤，但还是祝你身体健康万事顺意！爱情事业双丰收！
382l【今天也想退休】：我们这边有句谚语“连阴百日，也有天晴；冬长三月，早晚打春。”，请抬头看看，春天和太阳就要到了。
屏幕另一端，青年坐在公交站长椅上，对着屏幕看着，忽然抿嘴弯起眼睛，腼腆又喜悦的笑了下。
他想说自己只求赚钱还债就好了，爱情什么的向来离他太远，但他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是笑，抿起唇脑海中想了很多事，但没有一件事可以再把他击倒。
他坐了很久，大多时候都在发呆，感受夏天闷热的晚风，似乎也不算难熬。
他忽然听到什么鸟的啼叫，随即许许多多鸟鸣打破寂静，黑夜没有先前那么不可视物了。
聊周章懵懵懂懂的醒来，似有所感，抬头，炽亮又生机勃勃的光穿破黑暗，进入他的瞳孔里。
果然，他抬头，太阳就到了。
作者有话说第7章 催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