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美的平凡人生》方_忆

21、九原一中(10)小美回乡记

　　作者/方_忆修改于2023.12

　　临近中学毕业的那个暑假，赵小美做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决定——她打算独自一人回到鲁省源城的老家。上一次她踏上这片故土，还是在五岁的时候，随母亲一同去看望病重的姥姥。

　　那时的她还懵懂无知，只知道母亲怀中抱着妹妹赵小靓，带着她们长途跋涉三千多里，从九原辗转回到了源城。随着年岁渐长，从母亲口述的故事中她才了解到，当时已经七十高龄的姥姥身体状况日渐衰弱，而父亲赵佑霆因工作和在家要照顾家里另外三个孩子，小美母亲便毫不犹豫地带着两个年幼的女儿踏上了回乡之路。

　　尽管记忆中的细节已变得朦胧，但那次回老家的旅程在赵小美心中烙印下了一些简单却深刻的场景：在那辆老旧绿皮火车上度过的漫长时间里，车厢窗户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一碗软烂适口的面片汤。。。母亲怀中安稳入睡的妹妹。。她不时轻柔地为妹妹喂食的情景。。。这些零星的画面如同被岁月冲刷褪色的照片，沉睡在记忆深处。

　　随后，记忆切换到一条土路上，温暖的阳光，路两旁堆积着金灿灿的麦秆和干草。。。她好像被临时差遣去河边寻母亲回家，具体是什么事情，她已经记不清了。接着画面中，她在通往河边的小径上奔跑，眼前跃然出现一条沟渠，沿岸聚集着不少妇女正在低头忙碌地洗涤衣物。。。

　　如今，源城老家也没什么亲人了，小美母亲曾告诉她，她老家那边还有一位大姨生活着，而父亲这边仅剩一位姨婆和她的家人，据说小时候这位姨婆非常疼爱自己的爸爸。

　　决定独自回老家的那个早晨，赵小美只简单打包了一个蓝色旅行包，里面装了几本书和基本洗漱用品。记得母亲说过老家蚊子特别多，于是她在出发前特意去商店买了一瓶驱蚊剂。身为B型血的她，每到蚊虫猖獗的季节总会成为攻击目标。

　　她们姐妹平日里几乎没什么零花钱，只有在过年时才能得到块八毛的。临行前，赵小美四处向小伙伴们筹借，终于凑够了二十八元钱，加上自己的多年积攒，堪堪凑够了买火车票的钱。

　　买车票后，赵小美小心翼翼地收好余下的零钱，随着人流进入了候车室。一进入大厅，映入眼帘的是熙熙攘攘的人潮，每个旅客身旁都堆满了大包小包的行李，那些找不到座位的旅客或站、或蹲，甚至有人直接坐在行李上。赵小美只好找了个空隙，坐在自己的蓝色旅行包上等待检票。

　　正当她孤身一人坐在无人送别的候车室地板上，突然感到内急需要去方便下，但又无法带着行李一同前往。此时，她身边正巧坐着一对看上去三十来岁、面相和善且衣着朴素的夫妻，赵小美便鼓足勇气请求夫妇俩帮忙照看下自己行李。

　　起初这对夫妻显得有些犹豫，但在赵小美的诚挚恳求与期待的目光下，那位丈夫最终答应下来，并提醒她说:

　　“我们的车次就要开始检票了，你最好在五分钟之内赶回来。”这让赵小美感激涕零，急忙道谢了一声，急忙向那个方向跑去。

　　然而，当她到达那里的时候却傻了眼，门外早已排起了一条长龙，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便再有几个五分钟恐怕也轮不到她。遵守纪律的好孩子赵小美虽然心急如焚，但也只能焦虑的排着队，不敢有任何插队之举。

　　就在她焦急的来回倒着脚时，排在她前面的中年妇女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窘境，转过身来温和地对她笑了笑，然后提高声音对前面排着的长龙说：

　　“大家能否通融下，让这个小姑娘先解决一下？”

　　见众人并无异议，这位善良的阿姨立刻将赵小美往前推了推，示意她赶紧进去。

　　那一刻，赵小美感动得几乎落泪，强忍着内心的激动，深深地朝那位慈祥的阿姨鞠了一躬，随后迅速奔向前去，此刻的她完全顾不上刚才那位丈夫的时间提醒，毕竟眼前的需求才是最迫切的。

　　可当赵小美方便完一溜小跑的回到候车室却骇然发现，帮她照看大包的那对夫妇不见影了，还有她旅途中唯一的家当!

　　虽然大蓝包里面没什么重要物品，可对她来说那都是急需用品啊，每天都要用到的洗漱用品、从家里带的食品和干粮，以及她最钟爱的几本书。

　　那一刻，赵小美懊悔极了，揪心的望着周围纷乱的场面，想从中找到那对夫妻，可她瞅的眼都快花了，也没见半点俩人的身影，不由在心里痛骂自己太过轻信人，以至蒙受了如此巨大的损失。

　　就在赵小美茫然无助的时候，她乘坐的这趟车的检票时间到了，她只好咬咬牙把就要奔涌的泪水使劲憋了回去，心凉的随着人流往检票口移动。

　　这时广播里突然开始播送失物招领，播音员好听的普通话才把头条播完，赵小美刚好被后面的人流推挤到了检票口处，她着急的想抽身出来。

　　却被一个身着铁路制服的工作人员一把抓住了，可能以为她是逃票的，赵小美着急忙慌的分辨说她的旅行包在失物招领处，她得去那里认领。

　　那位工作人员看她急切的样子，便相信了她的话，还好心的带着她往失误招领处那里赶去。

　　来到失误招领处的柜台前，赵小美一眼就从架子上的几件行李物品中认出了她的蓝色大包，忙兴奋地伸手指着它要工作人员赶快拿给她。

　　“着的什么急，要真是你的，别人也拿不走啊，说说吧，这包里面都有什么东西？”

　　那位刻板的女工作人员上下瞅了瞅赵小美，然后拖着京腔，慢条斯理的说道，并要她先把里面装的物品细说一遍。

　　“好的，包里有。。。听赵小美一口气报完后，那名女工作人员这才把她的大蓝包放到柜台上拉开拉练，低头仔细查看了好一会，随后点点头，终于把大蓝包推到了她的跟前。

　　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没来得及体会，赵小美又被那位带她来失物招领处的工作人员领着匆忙返回检票口，因为再不抓紧时间，就赶不上这趟车了。

　　长大后，赵小美还是头一次跨省走这么远的路，等她上了火车进到自己那节车厢后才晓得后怕。

　　她买的是无座车票，在没有座位拥挤的车厢里，看着周围或闲聊，或打盹的陌生面孔，以及车窗外模糊闪过的一个又一个的景物，赵小美的眼泪不觉滂沱而下，但又怕被人发现她一个女孩子独自出远门这样的事实，时不时偷偷的抬起胳膊用袖口把泪水擦抹干净。

　　第二天近中午，在京城中转下车出了火车站后，赵小美用剩下的那点钱买了一些小吃喝，这样身上也就没剩下几毛钱了，这才走了少半的路程，虽然不用再买火车票了，但下了车怎么办?

　　不管是去找她姨婆，还是去找她大姨，她们都住在乡下，肯定很远，总不能一路走着去啊，坐长途车不需要买票吗?还有自己得吃东西啊，兜里剩的几毛钱倒是能买两烧饼，勉强还能过的去，主要是长途车票钱她不知需要多少。

　　当赵小美抬起手腕查看时间时，才意识到自己腕上还戴着一块手表——一块上海牌的手表，是她上个月央求父亲借给她戴几天的。母亲得知此事后，还责怪了父亲几句，认为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应该随意交给她戴。

　　“你妈都没舍得戴过，小心点，千万别摔坏了。”这是父亲当时的叮嘱。

　　此刻，赵小美庆幸自己临行前没有归还这块手表。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和权衡，她最终还是忍痛将手腕上的这块半新上海牌手表摘下。几经周折后，她在一条狭窄的小街上找到了一家当铺，并用手表换得了宝贵的四十元钱。

　　后来当小美父亲回到老家接三女儿回家时，在京城转车之际，父女俩还特意找去了那家当铺。但当铺掌柜坚决否认有过这样的交易，当时她也没未索要任何凭证，现在追悔也无济于事。

　　虽然父亲并未因此责备她，但赵小美深知自己的这一举动令家人十分恼火与担忧。除了手表的事情不说，单是一个女孩子独自远行几千里，万一途中遭遇不测怎么办？这事让父母和家里人都感到无比后怕，也对她如此大胆的行为深感忧虑，哪里还忍心再去责备她呢？

　　赵佑霆注意到三女儿从当铺出来后情绪很低落，知道她这是因为没有赎回那块上海牌手表。为了安慰她，小美父亲决定带女儿去商店买一块新手表。但赵小美却拒绝了。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接受一块新手表，因为那块旧手表对她家来说意义非凡。这份遗憾和失落让她感到非常沉重，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心头。

　　尽管她坚决地推辞了，但她父亲还是坚持带她来到了繁华的王府井大街，走进了那座熠熠生辉的百货大楼。踏入这座与他们东区截然不同的百货大楼时，赵小美抑郁低落的心情渐渐好转起来。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她感到新奇不已，每一件商品都散发着无法抗拒的魅力，也让她暂时忘却了心中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