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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莫心哀1 ...

  •   顾长俞听着,内心一阵翻涌,却又抬头望天,胸中只剩悲切,“是,是这样。可你也知道形势如何,周党安党把持朝政,党同伐异,忠士无出头之路。先帝时乌香闹得那般大,可我今日三番五次说起鬼头青之事,陛下皆避而不谈。他便是靠着乌香赚来的银子上位,又怎会做出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事?这条路,不好走。”

      林舟渡淡淡笑了一下,目光越过桌台,望向壁上那幅被裱起来的字,那四个字正是那日赵熙政逼他所写。

      “不好走也得走下去,谁堵了路,将他扫到一旁就是。”

      顾长俞明白了他的意思,本觉着心惊,再看向他时,却觉着理所当然。

      “初见你时,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欺负的。”

      林舟渡看向他,“我除了不好欺负,我还会咬人。”

      顾长俞不知为何,听他说这话时,他的心忽就动了一下,好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觉着自己是疯了,连一句话都能咂摸出别的意味来。林舟渡这只猫,从不在人前露他的爪牙,他却总能在不经意间,看到他偶然亮出的利爪。

      “那日你与我说川陵的事,我该听你的。眼下我们没动安无疾,却教他狂妄,主动找事。”

      林舟渡便道:“你的考量也对,但你不了解安无疾此人的阴狠。我本想着等他回京来,谁知他主动找了顾老先生的麻烦,我便不会让他脱身。”

      顾长俞知道他有办法,只是眼下顾喆昌未醒,谈什么都是枉然,他又想起在狱中是赵熙政那话,冷哼一声,道:“那些个查几人作乱作到檀京九州,竟还跟他们讲什么礼法,讲什么有文牒的不杀,没文牒的杀。要是我,我便全杀了,一个不留。”

      林舟渡就看他,道:“赵熙政的意思,就是让郑序全杀了。”

      “此话何意?”

      林舟渡拢了拢被角,解释道:“赵熙政就是那么一说,无论怎的,面上得先过去。可那些人既是无权无势之辈,怎就能弄上大聿的通关文牒?说到底不过是与沚罗那些官两相利用,有文牒也是造假给的,就算是真的,只要郑序想杀,也全是理由。所以你放心,郑序明白赵熙政是何意。”

      说罢,他又道:“不过说起这个,此次因兵马司之过出了那么大一事,你这当指挥使的不仅没担责,过后若要再给你升到大都督府去,实在生议。你要是还想去大都督府,就得想办法把自己这风评往回掰一掰。”

      顾长俞顿时来了兴致,问他:“怎么掰?”

      林舟渡道:“春节,克伦来朝。”

      一晃眼就到了二月初,这日是立春,人们都在这日进土地庙里祭拜土地神,祈岁纳福,驱邪禳灾。除皇帝要携皇后及宗亲往京郊祀青帝外,民间也有着不少迎春的活动。顾长俞晨间才随顾南豫与容瑛祭祖,午间顾府里便要设春宴、啖春饼。

      赵隶今年是得在檀京过年了,也不知何时能回川陵去,他独身一人住在府里,也觉孤寂,便在这日随顾长俞一同到顾府去。

      “此身未知归定处,呼儿觅纸一题诗。”

      吃过家宴,赵隶随手拿了两个春卷,坐在顾府后院的假山石上,一个热酒一口春卷,对着川陵的方位干了一杯。

      顾长俞将他拍下来,自己坐上去,“别伤感了,你就算漂泊到陌冗去,也没有妻儿。”

      “嘿!这诗是杜子美……”

      “杜子美有妻儿,你没有。”

      “顾子姜!”赵隶放下酒壶笑骂道,“你如今是愈发讨人嫌!”

      坐在假山石上视野甚好,能望见一排覆着雪的屋顶。都说瑞雪兆丰年,这一场接一场的雪自是下到了人心坎里去。

      赵隶也不伤感了,比起顾长俞刚入檀京时那副拘谨样子,他倒乐得见他现在这般不正经样,就好似是把落在川陵的魂拽回檀京来了。

      “诶,我今日刚听说,陛下处置了沚罗那些个人。这事拖了也有两个多月吧,其实本来陛下就已经有旨意了,三司会审也过了,要不是安家一直从中做梗,通查陷害功臣、贪污受贿,这些杂碎早该被砍了。”

      “没有被砍,是赐死。”顾长俞道。

      赵隶就哼了一声,“到底是给安家留脸。不过我看陛下此番是不满安家的作为了,上次在狱里你那位殿下与你演了出戏,把安家借兵马司害你的缘由说给陛下听,陛下怎能看安家顺眼了去?要不此番这么不留情面,直接把案子扔给大理寺了。大理寺卿正是你顾伯母的父亲,可不就公允了。”

      大理寺卿尹宜升的女儿尹娆,正是顾长俞伯父、吏部右侍郎顾青闻的妻子。

      顾长俞也就着壶嘴喝了口热酒,“是了,不过我觉着光凭这一件事,怕是不够。”

      “自然不够,安家这回布了一个大局,看似是要把舅舅拉下马,可主要目的是为了拿捏住顺王,将陛下的疑心往你俩身上引,然后顺理成章将顺王除了,你那位殿下才将计就计,与你一出大戏反将一军……”

      顾长俞却是打断他的话,“你等等,什么叫我那位殿下?”

      赵隶就一怔,“檀京人底下都这么说,你府里那位殿下。”

      “话要说全。”顾长俞虽是这么说,却是心不在焉,难掩愁闷地灌了口酒,“你继续说。”

      “我猜呀,是东太后给西太后告了一状。”赵隶肯定道,“西太后利用昭靖长公主害你那事本是个巧合,可那东太后什么时候是个吃暗亏的?正巧你这边事一出,周家要保顺王,东太后就在长公主受伤那关头将这状一告,一面让陛下觉着安家狂妄,给陛下上眼药,一面将长公主讨来,拿捏住顺王的软肋,一举两得。”

      顾长俞就郁闷道:“我是逃过一劫,却折了长公主进去。”

      “不然周家那敢与你那位殿下做交易。”赵隶道,“你也不要这般想,至少长公主在东阁,能过得不错,反正都是捏在别人手里,东阁不比宗人府那破地方舒服?且长公主算是帮了东太后一回,有个人情放在那,东太后怎也不会亏待了她。”

      顾长俞不语。

      赵隶也不管他,将手里那春卷两口吃完,说了一会儿话,春卷已经冰冷了。末了,才又道:“咱们那位陛下啊,我都习惯了,好在此次他把那查几人全杀了,要是真放回去几个,我可要恶心得连夜跑回川陵。”

      “一堆没骨气的事里,不也就挑出这么一件么。”

      赵隶就看向他,扒拉了下他的腿,“诶,现在能跟我说说了吧,你在沚罗那死局是咋破的?难保什么时候我就陷入这样的危机里去了,你教我几招,我到时候也好死里逃生。”

      顾长俞从假山上跳下来,利落地将袍子一拍,“不讲,讲了你要气死。”

      “怎么,你在那地窖里没打过查几人?”

      顾长俞不吭气了,兀自拿了酒壶往院子外去。赵隶一笑,不再多问,跟着他出府。金鱼街上正热闹,两边铺子的人都做春饼吃,香味飘着整条街都是。小儿梳着双髻,身上穿着新袄褂,在街上嬉笑打闹,还有小儿与大人闹着要买糖葫芦。

      那糖葫芦上面挂着青红丝和瓜子仁,插在木盘上,不过一会儿,街上小儿就人手一串。赵隶本想买一串,却不好意思,便撺掇着顾长俞买。

      顾长俞也不计较,买就买了,付钱时,赵隶才看见他腰上挂着一个新药囊。那药囊不像是正经做的,因为针脚不匀,缝得也松垮,更没什么刺绣,就是挂着个穗子。

      赵隶伸手就要摘下,“新药囊?”

      顾长俞却是一手护住,把那药囊转到身侧去,“嗯,之前那个在地窖里被踩坏了。”

      赵隶因他这举动一愣,遂狐疑问道:“这药囊做得够差劲,哪来的丑物?”

      顾长俞只道:“丑吗?我觉着还好,颜色不错。”

      赵隶看着那药囊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旋即恍然大悟,指着顾长俞道:“顾长俞你是不是人?他手都被你踩成那样了,你还要他给你做药囊……”

      顾长俞赶忙就把他拉到一边去,无奈解释:“他手伤了有一个多月才好,这期间动也不动,恢复后难免无力,干什么也不灵活。他知道我药囊没了,就说正好缝个物件练练手,这才缝了一个……”

      赵隶早便猜到林舟渡装瞎,只是顾长俞不肯说。林舟渡受伤,他也去侯府探望过几次,二人熟络了,有些事也就心知肚明,不道而破,故而顾长俞也不再藏着,说起话来也就默认了。

      二人正说着,却见远处驶来一队车马。金鱼街本不宽,那队车马也不说收着点速度,恍若驶在京郊无人的土道上,为首那人纵马小跑,后面跟着的马车颠簸得厉害,吱吱呀呀似要散架,车轮子与马蹄扬起大片尘土,夹杂着小沙砾,路过的人来不及躲就被扬了一脸土,正呸呸吐着。

      周围小摊慌忙拿布遮在摊子上面,纷纷抱怨,赵隶看着那马车,只见上面插着旗子,旗子为黄底绣神羊头,顾长俞也认得,这正是克伦的王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莫心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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