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敢忤逆天帝》竹对影

6、寻仇断腿

　　在意识浮浮沉沉之间，喻合风又听到了金戈铁马之声，仿佛是前世的影像般，如走马灯似的一帧帧闪过。

　　醒来看见四周一片昏暗时，他强忍着头痛睁开酸涩的眼，一时之间有些恍然。

　　他忽然像疯了般扑向洞口，用双手扒开层层堆积的雪，他每刨开一下，便会有更多的雪塌落下来，落了他半身。恍惚间，在苍苍的白之中，渗出了缕缕鲜红，叶廷那浸满血的衣袖又浮现在眼前。

　　喻合风额角青筋鼓动，脑中如擂鼓般震颤，像是疯魔了般整个人扑向洞口，十指在雪里越掘越深，似乎察觉不到冷般麻木疯狂，血迹从他的手下漫开了一大片。

　　淡红色的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十指磨得尽是夹着冰碴的血迹，指甲翘起，甲床裸露在阴冷的空气中，传来细细密密的痛。

　　思绪逐渐回笼，他坐起身来，脑中像有针扎般刺痛。洞口被雪盖得没有一丝光线，洞内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王忆柳昏睡在一边，面色惨白，估计是吓得不轻，还好没什么大问题。

　　十九年来，喻合风何曾经历过如此凶险之事。他摊靠在岩壁上，头疼得难受，却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方才的事。

　　他闭上眼，眼前一直回放着雪崩的最后一刻，叶廷那双淹没在雪里发黑发亮的眸子和惊心动魄的血袖。

　　要是平日里多锻炼，就能跑快些，叶廷也不会……丧命于此了。

　　……让你装！笑啊，死到临头还笑，呸！活该！

　　他现在最恨的就是自信过头的人。

　　玩啊，把自己小命玩没了吧！

　　叶廷若是现在笑着出现在他面前，保不齐会被悲极而气的喻合风往面门上捣一拳。

　　血迹斑斑的手指插入发间，喻合风狠狠地按着头，身子向后猛地一倾，脑袋砸到岩壁上，“咚－－”地一声回荡在山洞里。

　　头昏脑胀的感觉顿时被纯粹的痛感取代，他一连撞向石壁数十次，脑中弯弯绕绕梗塞凝滞的思绪被疼痛冲刷过后，只剩下铺天盖地涌来的疲惫与无力。

　　照现下看来，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根本没人能发现他们，等到那时也只有收尸的份儿了。

　　他倒是无牵无挂孑然一身，按常理来说神仙命都挺硬，好歹也是个文神。再不济死后他回天庭给天帝打工，十五天后重新又是一条好汉。

　　但叶廷和王忆柳不一样。

　　王忆柳自小便是王家捧在心尖尖上的明珠，叶廷……应当也是个备受宠爱的公子哥，也许是和家里人闹了矛盾这才负气跑了出来。

　　喻合风浑身力气都被抽脱，他轻轻闭上眼皮，蒸腾的热气浮动在眼眶，在无人知道的黑暗里，他勾了勾唇角。

　　看来回了天庭后，还是得求财神保我下一世财运亨通啊。

　　昏昏沉沉中，喻合风的鼻尖好像又浮动着同眠那晚那股呛人的香灰味，忽地之间又变成了一股阴寒冷冽的气味，生猛地灌入他的鼻腔，生生把他噎得一惊，乍然睁开了眼。

　　一个黑衣蒙面男子没有任何声响地弯腰俯视着他，一双锐利的眼眸像要把他生剜了一样在他身上梭寻。

　　喻合风心头一跳，直觉不好，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这人掐住了咽喉，抓着一大团混着血水的雪就灌入他的口鼻。

　　自己血液的腥气蔓延开来，他空虚的胃里泛起阵阵恶心，想要呕吐却被冰冷的雪堵住喉管，雪粒碾压着粘膜，似乎连呼吸都粘上了血味。

　　就在他准备窒息就要祭天时，黑衣男子扼住了他的后颈，压着他的头匍匐在潮湿的石头上，逼他呕出残余的雪。然后用力一甩手，就把他扔到了地上。

　　喻合风只觉天翻地覆，胃里酸水翻涌却只能一阵阵干呕。

　　额头流下了温热的液体，喻合风索性躺在地上，睁着发红的双眼气若游丝地道：“畜生……我跟你有仇？”

　　黑衣男子居高临下饶有兴味地踩上他的小腿，用力一踩：“你猜。”

　　喻合风仿佛听到了腿骨碎裂的声音，冷汗混着热血流下来，死到临头反倒没什么好怕的了，豁开命道：“老子猜你祖宗……”

　　“嘴硬？我倒看你能撑到几时。”他又施了力，脚尖在断骨处碾了下去。

　　“……什么仇什么怨，我是剁了你还是强了你啊，你个疯子。”喻合风的右腿痛极反而没了知觉，他极具嘲讽地从鼻尖哼出个笑来。

　　“好不容易遇上旧交，喻先生再多陪我聊聊啊。”说罢他勾了勾手指，一缕黑雾从他指尖溢出，刺入喻合风眉间，正要失去知觉的喻合风瞳孔骤缩，骨缝里似乎有蚁虫在嗫咬，连心口都泛着酸麻的疼痛。

　　“……怂包！有本事就弄死我啊……”喻合风强撑着抬起头，直直地对上黑衣男子的眼，一瞬间耳边若有若无地又响起了兵器相交的兵戈声。

　　“现在玩你没意思，喻先生你说，那边躺着的姑娘能受得了脸上多点花吗？”他蹲了下来，语气和善，却让人脊背发凉。

　　“你要干什么？”喻合风看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瞥了一眼还在昏迷的王忆柳，“……我与你有仇，你报复便是，杀了我也行，关他人何事？”

　　“哟，不愧是青梅竹马。心疼了？我是恶人，恶人做坏事需要理由么？”男子凭空变出把柳叶刀来，绕在指尖转了转，一脚踩上他的胸膛，狠狠一蹬，“喻先生让一让，不要挡路。”

　　喻合风被他一脚蹬开了几丈远，后背结结实实地砸在石壁上，呕出了一大口血。

　　他背手弯腰，右手捏着柳叶刀在王忆柳脸上方虚虚比划着，悠哉道:“喻先生，依你来看，画点什么上去好看呢？”

　　喻合风啐了口血沫，拖着条残腿爬向两人，横在王忆柳身前，“……对我要杀要剐你随意，别打别人的主意……”

　　黑衣男子眉一挑，把刀片贴在喻合风颈侧，“那喻先生想画点什么？”

　　“……随你。”他放缓呼吸，柳叶刀还是划出了一道血痕。

　　“啧，你怎么这么落魄？还有个人呢，死了？”男子瞥了眼洞口的雪堆，“真没意思啊‘喻合风’，让我的仇报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惋惜地叹口气，极其迅速地扳住喻合风的下颚，抬起他的下巴，让他那苍白的脖颈完全暴露在眼前。

　　柳叶刀刀尖逼近血管，“喻先生，有缘再见。”

　　喻合风突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腕，伸着脖子往刀片上凑，血顿时从刀口没入皮肤的血痕中涌出来。

　　男子眼皮一跳，呆滞一瞬，从没见过如此急着送死的人。

　　喻合风瞅准时机，尚且能动弹的左腿猛地一踹，直捣向他的下腹。

　　这一脚他使了全身的力，不说让这畜生断子绝孙，没个十天半个月的还养不回来。

　　“……哈哈哈他娘的，够劲吗？”他向后倒去，全身脱力脑子也昏昏沉沉，强扯着嘴角一抽一抽地笑，每笑一声，血就从脖颈伤口涌出来一股。

　　……小柳儿，喻哥哥就能帮你到这里了。

　　黑衣男子忍着剧痛，气极反笑:“果然不能小看你啊，不过这回，是你栽在我手上了！”

　　说罢，他眼中似乎跳动着火焰，犹如实质的目光要把人千刀万剐，毫不掩饰滔天的仇恨。

　　喻合风无所谓地闭上眼，死前竟然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样大的仇家，死得还真是草率。

　　预想之中的窒息或是疼痛没有出现，喻合风正觉自己也许已经升了天，耳边便传来闷闷的动静。

　　紧接着就是扭打纠缠之声，夹杂着暗骂。

　　声音听着像叶廷。

　　果然是挂了啊。是要先到地府办手续，才能回天庭么？

　　“……雪崩……偷袭……小人……”

　　“……勾搭……龌龊……不死心……”

　　断断续续的吵闹声零零碎碎地落在耳里，喻合风试着抬起眼皮，看看是哪个混账在吵。

　　死了都不让人耳根清净。

　　就这一眼，活生生把他吓晕了:

　　早就没影的叶廷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浑身是血地同黑衣男子扭在一起，拳打脚踢招招实在，癫狂般要将人活活打死。

　　一定是疯了……

　　黑衣人被压制着也不恼，露出来的两只眼神经质地冒着兴奋，沉沉地笑:“两个都在啊，省得我去找了……怎么样？差点被雪淹死的感觉刺激吗？”

　　“你没死？忍到现在，很憋屈吧？”叶廷看他的目光像在看死人，怒气似乎将两人身边的空气都隐隐扭曲。

　　没等他再笑一声，叶廷就抡了一拳毫不留情地砸向他的脸颊，鼻血染得黑色的面巾颜色更深。

　　“有种来单挑，别搞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叶廷愤怒到了极致，反而表现出极端的冷漠来。

　　他掐紧男子的咽喉，骤然加重力道，干脆利落地扭了半圈，霎时间男子便化作一股黑雾，一瞬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叶廷握紧了淌血的拳头，眨眨眼将眼底的戾气掩去。

　　在晕过去的前一秒，喻合风看见王忆柳猛地惊醒，看见叶廷着急忙慌地向自己扑来，白衣翩翩的公子哥变成了浸血而来的少年郎。

　　这下应该不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