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枝的愚话[崩铁]》拏山巾

22、第 22 章

　　银枝很好说话，这一点凯里安在之前的旅途中就深有体会，现在更甚———只需向他发出邀请，连理由都没有明说，对方就能毫不犹豫地答应。

　　凯里安一度认为他可能比纯真的孩子还好骗，结果在短短的时间内，这个印象却被打破了。

　　“请向我的朋友道歉，他并不是胡乱拨弄的噪音机器，而是真正具有艺术品格的吟游诗人！”

　　“哦......”

　　凯里安长大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自己现在应该冲上去把银枝的手掰下来，或者说拿捏起平常的油滑腔调，冲到两人之间打圆场。

　　可他一点儿都不想这么做，因为对面的家伙就是常常与他们作对的人。而在刚刚，那家伙还用尖锐的语言职责他不应该将一名外人带到［破晓］的驻地来。

　　“他......一向这样吗？我是说，这么的具有勇气？”

　　凯里安只好问起旁边两人。

　　这个问题让两人一时之间也有些沉默。毕竟凯卢姆与科尔顿都是银枝靠着打架救出来的人，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他们都难以反驳。

　　“勇气不是你们推崇的美德吗？”

　　“银枝先生或许......是因为对方粗鄙的言辞有些不悦，想要上前去纠正一番。”

　　科尔顿和凯卢姆一前一后这样给银枝找补，但反而作证了凯里安的想法。

　　“好吧，我知道了。”

　　他大概能猜到银枝对这些事情的态度了，心里也有些高兴对方将自己归位朋友那一类的人，而不是平常就说两句话的熟人。

　　而在另一边，阿隆索顶着寒光闪烁的枪尖，对在旁边议论而不是阻止的几人非常不满。

　　“你带的什么神经病回来？居然敢在我们的领地里出手？平常要吃白饭就算了，现在还光明正大地要谋害我。”

　　他也不挡，似乎对自己的身手极为自信，还有闲工夫继续去指责凯里安。

　　“这怎么算谋害？这位先生都还没动手啊。”

　　凯里安嫌弃地转过头回答。

　　“你———”

　　“好了好了！”

　　菲娜听见声音赶紧走出来，一下见到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心气就顺不下来里。她叉着腰站在前面，对着阿隆索大声吼道：“去去去！没事别在我们的客人面前卖弄，你想丢自己的面子就丢去，别丢了[破晓]的面子！”

　　“这也算客人？”

　　“哪里不算？我们走流程报备的，刚刚也给芬尼做过记录，又不是你一句话说了就不是。”

　　“啧——”

　　阿隆索很恨看了两眼菲娜，见银枝听见话时早已经把武器收起来了，到底还是反驳不了，憋着气转身就走了。

　　“好了，凯里安，先带他们去我们那块看看吧。”

　　菲娜见人走了，一下就将刚刚的表情收起来，恢复成平常的模样。

　　“好啊。”

　　凯里安的心情很是愉悦。

　　每个小队是有[破晓]提供的住所的，这算是加入佣兵团的福利。会有人带着自己的亲属住进来，前提是要用足够的贡献点兑换。

　　“刚刚那个人是？”

　　银枝仍抱有疑惑。

　　“阿隆索，第七小队的队员，脾气很差。”

　　菲娜先给他们讲解起来。

　　“也算不上有什么很大的恩怨，只是他曾经想要让蒂安塔去他们队伍里，结果蒂安塔拒绝之后很快选择了我们，事实证明，这种情绪不稳定的家伙根本就不适合组队。”

　　随着慢慢变缓的脚步声，在他们渐渐出现的眼前的是一栋足有三层的红棕色楼房，因为位于[破晓]驻地较为偏远的地方，保证了周边的环境足够安静，看上去就非常适合居住。

　　“到了。”

　　凯里安停在门口。

　　“这就是咱们第八小队的住所，看起来怎么样？”

　　门适时地被推开，里面的风景一览无余———并不怎么整洁的院子里，有正在抱着小蛇喂肉的蒂安塔、抱着石头练举重的希比恩、潜伏在门边突然探出一个头的卡哈尔......

　　“看起来非常有生活气息。”

　　银枝跟着凯里安继续走了进去。

　　“你还喜欢就好，毕竟还得住几天。”

　　关于他们如何从参观拐到居住问题的，那还得追溯起他们刚刚会面的时候。凯里安劝银枝来他们这里住，一是为了之前在商队里帮忙的情谊，二也是出于想要招揽人的私心。至于理由，自然也十分合理———

　　“反正我们的楼里就五个人，很空旷，你刚刚来佣兵之城，应该不知道这里的旅馆价格有多贵吧？”

　　凯里安在路上给他们科普，假设外面住一晚最便宜是十五个铜币，那么到了佣兵之城内那最少得三个金币起步。

　　“有钱的职业者装破脑袋，都想在这里定居下来，他们也不会亏待自己，价格就越来越高了。”

　　最后当然是同意了，毕竟银枝不是很想在钱花完以后，姿态狼狈地去睡大街，因为会被维持秩序的巡逻队抓走，还说这实在是很违背［纯美］。

　　回忆到此处，凯里安还是有些想笑———一个很强大很坚毅的骑士居然有着这种纠结，听起来真是有趣。

　　“对了，在你想离开之前，可以一直在这里住着。”

　　菲娜算了算他们队伍里剩余的贡献点，豪爽地扔下这句话，便领着所有人直接走进屋子。

　　因为时间不早，菲娜安排好他们的住处，没多少什么，就已经走了。

　　在来到自己的房间后，凯卢姆安静地站在阳台边上看月亮，心情有些复杂。

　　他这也算是沾了光，才能在自己之前都到不了的地方做客，而邀请的人看起来全都非常高兴———为那位本性纯良的骑士。

　　他为银枝得到的一切而感到欣喜，因为知道自己所追随的“神”值得拥有这些，却隐隐觉得自己并不能称得上是一个好的信徒，连普通的忙都帮不上。

　　“睡不着吗？”

　　银枝的身影在另一边出现。三位同伴的房间都离得近，这也是个再好不过的安排。

　　月光蒙在他的面庞、红发上，却不显得暗淡，反倒让这人多出一些朦胧的色彩，衬得这副景象如落了灰的油画。

　　“不，我只是想透透气。”

　　凯卢姆如实回答。

　　“那好吧，请记得早些休息。”

　　随着“咔哒—”的声音传来，银枝已经回去。

　　凯卢姆猜测，按照银枝以往的作息，他可能去擦拭自己的铠甲。他踌躇一会儿，关上阳台的窗户，他盯着脚面，似梦游般魂不守舍。

　　一切都是由于那个将近的地方。

　　［迈西索。］

　　他想这个自己度过前面三分之二人生的国家，觉得自己会被银枝送回去后，最多是拥有自己的法师塔，可这在追随着“传奇的诞生”前毫无吸引力。

　　自己之前的人生已经极为失败了，似乎回去以后也只能得到“安全”两字，然后继续寂寂无名，直至死亡。

　　“奇迹......”

　　他念叨着这个在职业者眼中非常神奇的东西，希望它能如字面一样，真正给自己带来“奇迹”。比如，让自己拥有更多的力量去追随那位骑士。

　　［他们的队伍还少两个人，不知道我这个落魄的魔法师能不能被看上......］

　　他好像真的被银枝感染，重新拥有了学生时代的勇气，想要为了一份不知名的财宝去拼上一把。

　　*

　　银枝真如凯卢姆所想，擦拭着铠甲。

　　“纯美之女神，伊徳莉拉，愿您如往日般美丽灿烂......我犯了个巨大的过错，在星球之外的我并未追上【虫】，将它消灭至摇篮中，面对这次隐忍未发的灾难，我对这个大陆的人深表歉意......为他们被打搅的生活。”

　　为了不打扰他人的睡眠，银枝是从没有在夜晚与旁人同住时，这样将自己的心绪道出。

　　“或许是您的庇佑，我幸运地发现身为本源的巨虫仍未［繁殖］，而只是在魔兽森林遗落了一些［虫卵］......但潜伏着的【虫】不知何时发作，我努力地寻找它，从大陆的南部寻找至大陆的中央，但仍未在旁人口中听说过它的踪迹......或许是我不够细心，又或者是【虫】因为意外陷入了［休眠］......这些都是我能力不足的借口，我仍需反思。”

　　他心情低落，手上擦拭铠甲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发丝都跟着垂落下来，被他伸手一拨，越过肩膀，搭到背上。

　　“我在今日见到了宇宙之外的‘星河’，它是特拉贡人口中的‘奇迹’.......听见它那奇妙的传说，我心中生出期待，假如它真的能带来奇迹，我能否让它告知我这场灾难该如何掐灭在源头，能否让它告知我追随您的路途......这样依靠外物实在是太过贪婪，我仍需要磨砺精神......”

　　手部的铠甲、腿上的铠甲与鞋子、最大面积的躯干铠甲。他的动作维持着一个固定频率，在一小段时间后，终于完成。

　　银枝将它们摆放在身边，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叉叠在腹部，闭上眼睛，在所有的思绪倾诉完后，用最后一句话作为总结。

　　“无论如何，愿您的光辉在此处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