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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登堂 ...

  •   年底,我同阿瑜回到金陵的家中过年。两个月前我们临走时,我专门雇了一个跑腿的,每隔十日往家里打扫一次。因此,我们回来时,也不必像上次一样费心清理,直接就能入住。
      我拿了银票打赏了那跑腿的,让他暂时不必来了。我与阿瑜会在家中住上几个月。之所以能住那么久,是我们在回来的途中,帮荆州的一个富商解决了他庄子里一座凶宅,小赚了一笔。
      我和阿瑜盘算着,找附近的木匠做了一块牌匾,挂在我们家的院子的门上,又找到乡里一位写字好看的教书先生在上头题了“梧桐阁”三字,是为我们的家。

      这日,我同阿瑜在街口看皮影戏。幕布上头,黄忠正在刀劈夏侯渊。我偶一抬头,看见不远处一个男人,通身颀长,身穿一件紫色长袍,黑色长发,红色的眸子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气场强大,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他的冠上是一只鸟。我认出那是只乌鸦。这人,怎么把不吉之鸟雕在冠上?
      见我在看他,男人扬起嘴角冲我一笑,随即飘然进入了旁边的小巷。
      我皱了皱眉。这人好生奇怪。并且,以前在街坊里从未见过这人。我想着下次见到,必得当面问问他是谁。
      回家的路上,我将方才的事讲给阿瑜听。阿瑜道:“我前些天听隔壁开武馆的李叔说,他在城郊看见新建了一所大宅子,庭宽院广,也有许多仆从模样的人进出,发冠上却都戴着乌鸦的标志。那大院里的正门上也是乌鸦图案。那男人说不定就是那大宅子里的。”
      “那可真是奇了。他们是做什么的?”
      阿瑜吐了吐舌头道:“谁知道。”
      一时摸不透,这件事便被我们搁下了。

      隔了几日,我和阿瑜一同上集市吃饭。坐在店里刚吃了几口,一抬眼,却看见门外围了一群人,正在看着什么。
      “怎么头上还戴着个乌鸦啊,真晦气……”
      “……你不知道吧,上次有个男的来这儿,头上也是个乌鸦。”
      我一愣,放下筷子挤进人群中。一看,是个紫发黑衣的女子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头发上戴着一只乌鸦。我仔细一看,跟那日那紫衣男子戴的乌鸦一模一样。
      阿瑜从后面挤上来,看见那女子,问我道:“阿渡,她跟那男的是一伙儿的吗?”
      “有可能,”我冲阿瑜一点头,“不过还是救人要紧。”
      阿瑜会意,开口冲人群喊道:“别看啦别看啦!人都晕倒了,再围在这儿等会儿没命了怎么办!”连哄带劝地把街坊邻居赶走了。我摸了摸女子的额头,有些烫,脸颊也是红的,应当是中暑了。我和阿瑜一起将她挪到树荫下的石凳上,阿瑜借了一把扇子来为她扇凉。我又去向卖糖水的老板要了一碗冰水为她灌下去。
      半晌,那女子才悠悠转醒。抬眼看清我们的面容时,却没有一丝警惕,起身谢过了我们。
      “不必言谢,”我让阿瑜把东西还回去,又问那女人,“姑娘为何晕在这儿?我上次在街口看见有一男子,头上戴的乌鸦和你戴的一模一样。他是你的亲人吗?”
      女人点头笑道:“是。”
      阿瑜这时候回来了,问她:“我听邻居说,城郊有一个新建的大宅子,门口也有个一模一样的乌鸦,想必你们便是来自那里。都说乌鸦是不吉之鸟,想问问姑娘,你们为何要以乌鸦作为图腾?”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姑娘不愿意说,便算了。”
      那女人笑意更加深了,道:“二位若是好奇,可以随我来看看。”
      我一下子警惕了起来。看见阿瑜下意识握上了剑柄,我面上仍笑着说道:“姑娘如此相邀,我们倒有些不敢去了。”
      “不必担心,我是真心相邀,也是替我们大当家的开口。二位大可宽心,这不是鸿门宴。凌姑娘,叶姑娘,如不嫌弃,请随我来见见我们大当家吧。”
      我和阿瑜皆是一愣。竟然早就知道我们是谁。此情此景也不能推脱了,便一同随着女人往他们的宅子里去。
      策马走了约莫三里路,来到了城郊。门口没有牌匾。高墙大院外,门口只有两人站岗。进了院门,偌大的院子却是空无一人。当真古怪。
      我们随着女人登堂入室,却也没有收缴我们的武器。经过门口时,那个疤脸的男人和手上盘着蛇的女人都冲我们笑了笑,仿佛我们早就认识一样。可是我和阿瑜都不认得他们。我和阿瑜报之一笑,也没有多说话。
      宅子里面是个大厅。我们进门时,约有十几二十个人正在里头的椅子上坐着,左右成排,个个佩戴武器。我进门时,却没感到有杀气。中间的台阶上是个兽皮铺成的椅子。我那天见到的男人正坐在上面。
      “老大,凌姑娘和叶姑娘到了。”女人走上前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转身坐在下首第二把椅子上。看来,她是这儿的二当家。
      男人微笑着道:“辛苦你了,云曳。”
      女人一扬眉道:“老大答应办完事后给我的那一盒螺子黛,你可不能食言哟。”
      男人笑道:“自然。待会儿就让人送到你家里去。”
      “公子是故意的?”我笑道,“公子可真是闲人。若要请我们,上次相见时直说便是。何必大费周章,让手下流汗受罪呢?”
      男人大笑道:“姑娘是懂得疼惜人的。只是我这么大费周章,是想看看二位姑娘的品格,云曳也是自己愿意这么做的。今日,若你们只是像那些百姓一样,因为一只乌鸦和奇怪的装束,便只知围观议论,迟迟不上前救人,我今日也不会将二位请到这里来了。”
      我摇头道:“他们只是普通百姓,担心安全是正常的。若为了救这位姑娘而摊上什么麻烦,对于他们来说都是难以承担的。”
      女子笑道:“很好,不愧是金兰双玉。还请二位姑娘不要见怪,我们大档头方才的话,只是想试探二位姑娘。我们是靠百姓起家的,自然不会让百姓身陷水火。如果二位不疼惜百姓,我们也不会来找二位了。”
      阿瑜微微一笑道:“怎么,二位如此试我们,是想让我们为你所用?”
      “聪明。”那男人笑着走下来,伸手想要去挑阿瑜的下巴。我拿起剑,将剑一横,用剑柄将他的手隔开,盯着他的眼睛道:“公子,过分了。”
      男人却又笑道:“果然。”手上却也没有继续动作,收了手背在背后道:“江湖上传言十步杀一人,劫贫济富的豪侠金兰双玉,凌羽渡和叶倾瑜,原来是一对儿。”
      “不必客套。”我收回了剑,“敢问公子,为何想让我们为你们所用?我们尚不知你们是什么人。”
      那男人一抬眉道:“哦,忘了自我介绍。在下姓洛,名叫洛云川。这儿是我们风华盟的总堂口,我是总盟主。我们专门招募心怀天下、身怀奇术之人,且在云朝各地都有堂口,大大小小共三百余个,专做劫贫济富的活儿。我们的总堂口本在扬州,前些日子刚搬来金陵。”
      风华盟!竟是风华盟!我从前便听师父提起过,这是云朝最大的侠客与百行组织,多少人都慕名而来想要投奔。只是风华盟筛选人才极其严格,多少有才能而无品德的人都铩羽而归。如今,我们竟也能有幸来到此地,见到风华盟的盟主。更不想离家里这么近。
      阿瑜笑容依旧不减,道:“我们只是普通的侠客罢了。且在座的比我二人武功高强者数不胜数,我们也没有什么一技之长。洛盟主何必招我们这种闲散之人入盟呢?”
      “金兰双玉名闻天下,”洛云川看着我们,“二位与我们志同道合,故想请二位入盟。”
      云曳笑道:“绝技倒是其次,二位加入,也是壮大了我们的名声嘛。”
      “况且,凌姑娘,你可知道,”洛云川看着我道,“我师父是洛亦平。”
      我脑袋里“嗡”地一声。竟然是他!!
      这位洛亦平,是我师父年轻时结拜的生死之交。五年前,他在长安因为一场病疫不幸殒命。师父因此悲痛欲绝,却因为疫病和洪水不能前去奔丧。一年后长安疫病缓解,师父又因为病痛缠身无法成行。她曾让我去过长安一次,寻找洛亦平的坟茔和他的后人。然而我只找到了他的坟茔,后人却遍寻无果。而师父自己,至死都没能到洛亦平坟前看一眼。之后,我每次经过长安,都会为他上一炷香。
      “原来是你……”
      “师父临终前叮嘱我,必定要替他找到你师父,将一封信给她。找不到她,找到她的后人也好。”
      我眼中有些酸涩,问道:“什么信?”
      他将信拿给我看了。信上说着许多话,尽言生前之遗憾,还对师父表达了爱慕之心,说此生再不能与她相伴,实在催人泪下。可惜,这封信师父终究是没有亲眼看到。我不禁唏嘘感叹。
      “既然你已知道,凌姑娘,”洛云川看着我将信收在怀中,开口问我,“你是否愿意加入风华盟?如此,我们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我与阿瑜交换了眼神。我知道阿瑜是和我一样的心思。我正色道:“多谢你的照顾,洛师兄。你的心意我和阿瑜心领了。只是,若归了你们门下,说出去总是你们的人。若我们哪日开罪了什么人,连累的总是你们。这是我们不愿的。”
      “凌姑娘这话差了,”云曳在后头笑道,“我们这种人,哪有不得罪人的呢?我们既诚心相邀,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些。你若入盟,仍旧是来去自由,并无任何限制。”
      阿瑜道:“我们明白师兄的好意。只是我们都是闲散惯了的,若归了此处,虽说并没有什么限制,但于我们而言,总会有些束缚的。不过你们也不要误会,我们不加入并不是因为你们的缘故,我们本也不愿入任何一个帮派的。”
      闻言,洛云川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复抬头笑道:“二位师妹既有自己的考量,我便也不勉强你们了。只希望我们日后不要再断了联系才好。”
      我行礼道:“多谢洛师兄。我们虽然不入盟,但是总和你们是一条心的。若日后需要我们帮忙,我们定当立刻前来相助。”
      洛云川拿出了两块羊脂玉做的腰牌,分别递给了我和阿瑜,道:“这是我风华盟的通行腰牌,各个堂口都可以用。你们若遇到什么麻烦,拿着它到各个城郊寻找带着乌鸦标识的堂口,他们会帮助你们的。你记着,风华盟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老大!那不是……”云曳在后面有些惊讶,被他一眼将后面的话塞了回去。
      我们谢过他。我低头看了看那腰牌,正面刻着三个大字“风华盟”,下面一行小字“总堂口”,后面刻着我的名字。想必阿瑜那块也是一样。
      我复抬头问洛云川:“洛师兄,你们为何以乌鸦做标识?世人皆以为它们是不祥之鸟。”
      “他们这么认为,我可不这么认为。它能威慑那些心中有鬼之人。若从来不做恶事,即便是乌鸦盘旋头顶,心中也不会有任何忌惮。”洛云川看着我们微笑,“你知道的,我们风华盟多的就是奇特的人,奇特的事。”
      果然。这看起来很符合他的性格。
      “洛师兄,既然你是风华盟盟主,你又身怀何种绝技?”我好奇问他。他依旧挂着他的招牌笑容,云淡风轻地道:“我嘛,我可是毒师。跟我师父一脉相承。”

      云曳送我们离开时,终于把刚才要说的话悄悄告诉了我们。那腰牌是风华盟最高统帅专用的腰牌。见此令牌,如见洛云川本人。持有者不仅能够在各个堂口进出,还能调动风华盟各个地方堂口的人马。并且,因为风华盟是朝廷保护的盟会,时常往各个城池与外邦进出货物。用这块腰牌,进出城门关隘,甚至出入异邦,都能畅通无阻。
      我大惊,立刻要送回去。我们又不是风华盟的统帅,如何能拿着如此贵重的东西?然而云曳立刻阻止我道:“凌姑娘你可别去。你不知道他的个性,这是他乐意给的,谁也拦不住。再者,这时候他准派人告诉了各地的堂口,说这两块令牌已经送出去了,送给何人,模样如何。你还回去也没用了。再说了,你一回去不等于害了我吗?”
      我承认她说的有理。我想起刚才他阻止云曳的眼神,便把回去的想法和着口水吞了。
      云曳道:“我们盟主只有极其看重一个人,才会如此行事。这说明,凌姑娘,你在他心中是很有分量的。我猜,不仅仅是因为他师父的缘故。”
      “怎么说?”我问。
      云曳往四周看了看,将我们送出门口,告诉我们道:“今年五月,盟主在扬州见过凌姑娘你。只是你忙于救叶姑娘,故而没有注意到他。那时他看见你的相貌,便猜想应该是他要找的人。后来又曾暗中观察过你们,见你们行事作风都极为出众,心生赏识,想要与你们深交。又听说你们家在金陵,便筹谋着将总堂口搬来此处。我想,他对你们看重,不仅仅是因为你们师父一辈的关系,更是因为你们的人格确实得到了他的赏识和青睐。所以,两位姑娘,这高级腰牌,你们就好好收着吧。也是我们盟主对你们的一些心意。”
      原来如此。这位洛师兄脾气虽有些令人捉摸不透,却讲义气。经云曳如此一说,我对他倒是充满敬佩与好感。他的这份大礼,我便收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一个邪魅的男人,奈何笔力不够……就这样吧。
    是架空历史,与真实历史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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