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梦余昔》黎森Listen

14、「谁是小丑」

　　〓
　　章杰恢复地特别快，而且精神亢奋，让凌希一度怀疑他是不是装的。那个卷发女人是他雇来骗她的，整个医院都是他承包来整她的。

　　但她还是陪他完成了那顿特意准备的晚餐，在豪华的包间餐厅，听着优雅的小提琴伴奏，看着玻璃窗外一览无遗的繁华北京城。

　　“你被奢靡的世界蒙蔽了，凌希啊凌希，要我说你什么好！”
　　“你来，你不被蒙蔽？”

　　她在微信上回怼嘲讽她的白日。

　　“我？如果不是性别不合适，现在我们已经进入结婚登记处了好吧。”而白日一如既往跳脱。

　　“………………我帮你问问他喜不喜欢男的吧，万一呢。”凌希不甘示弱。

　　“吗的有那好事也轮不到我吧！”
　　“你还真想啊！”
　　“那可是北京富哥啊，我想想怎么了！”
　　“我鄙视你！”

　　凌希被这个拜金男气坏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样的条件，无论是放在谁面前，都没办法拒绝的。所以不要那么有负担，只要你问心无愧，那就好好享受吧。”

　　凌希瞬间明白，白日理解自己这几天的境遇，他说这些是为了让自己好好玩，不要想太多。她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果然还是白日最懂他。

　　“你家是在北京吗，为什么你长期居住在琅吾啊？”

　　回去的车上，凌希还是没忍住问，章杰真的完全就是本地人，随处都有他的人脉，所以疑惑他怎么会跑到琅吾去。

　　“北京是好，但是没有琅吾可以看海啊，而且小城市平静，生活节奏慢，没有那么多事追着你，多好。”

　　“好吧……但不过也只有有钱人会那么想了。能生活在北京的话，居然有人会喜欢琅吾。”

　　凌希随口一说，倒是惹怒了章杰。

　　“哇你怎么回事，你这个外地人，鄙视我们琅吾。”

　　“哇说得好像你是琅吾本地人一样。”

　　“哇，这事不能这么算了，怎么也得找小宋评评理。”

　　“他也是外地的啊大哥。”

　　“哦对哦。”章杰拍大腿，俩人聊起宋皖情来忽然变得正经，“我记得他来的时候无依无靠的，就问他家在哪，他最初有说来投奔亲戚。但是后来，就没再提过了。”

　　“亲戚？？他除了弟弟，没有亲戚呀。”

　　“是啊，他弟也是后来来投奔他的，最初多亲戚……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好问。总之，别看他挺开朗的，但也是个很苦很能忍的人。”

　　原来是有亲戚多么，凌希担忧，那为什么又没有了？被拒绝了，还是去世了……如果不是碰到了章杰，他要怎么在这里生存呢。

　　他的过去，连他们两个最亲近的人，都不了解。

　　“他的腿，你知道是怎么弄的吗。”凌希问。

　　“我问过，他不肯说。那就不能再问了，再问就不礼貌了。”

　　“那估计我问也问不到了，还好你先不礼貌了，好险。”

　　凌希拍拍胸脯，一脸劫后余生的夸张，话题又开始变得轻松。

　　“什么叫好好！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当工具人啊！”

　　“哎呀，哎呀，我的头好疼！”
　　“别嚎了，服务生！再拿一瓶啤酒！”

　　跟章杰呆久了，似乎凌希也不愿意提起太多那些苦难的真实了。自从白日劝她好好享受之后，她真的有些珍惜现在的时光。

　　所以要好好随自己的心意度过啊，土狗才不要喝香槟红酒，最合适的当然是青岛大扎啤，爽爽的好安心。

　　一切等回去再说吧。

　　〓
　　后来他们一起去了环球影城。
　　章杰穿着蛇院服装大声在人群里说魔法时，凌希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他揽着凌希不停合照，完全不顾她整理好了没有，一堆鬼图愣是不删。

　　他们去了故宫。
　　在故宫里他非要凌希给她行参拜礼，差点被她以封建余孽为由绞杀。

　　去了天安门。
　　据说他也是第一次来，在合照时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看上去很快就能奔赴战场，为伟大的革命事业付出生命。

　　真是用生命在演啊。

　　最后晚上两个人蹲在小酒馆里撸串时，狠狠体验了一把乡土味。

　　喝着喝着酒就有些上头。

　　“哇我前妻也特别爱撸串喝酒，那么小个子，居然能吃那么多。太可怕了。”

　　“不要小瞧女人的胃口，她们只是不想吃，不是不能吃。”

　　“是是是，这个世界，没有女人转不了，嗝。”

　　章杰红着脸，似乎有点醉了，说话也口无遮拦。凌希思考了一会，想借此敲打一下这个演来演去，不肯说说自己内心的面具男。

　　“看来你还是想着你前妻呀，不过也不要太惩罚自己了，法律都没有宣判你有罪，自己给自己找牢坐，不是太遗憾了吗。”

　　“遗憾什么，我没有坐牢啊……”他眼神懵懵的。

　　“可是你也没有去享受生活啊，就像我们这两天到处玩一样，一路上收获的喜悦，见到的美景，都是生活呀。你从前，好像是在感受生活，但把自己留在一个地方，寂寞独行，能感受到生活的质量吗？那和坐牢又有什么区别呢。”

　　“的确很开心。和你一起。”他听完凌希的话，嘟囔着说。
　　“嗯？”

　　“跟凌希在一起，的确很开心。”他抬起头大声重复了一遍。
　　“哈哈，是吧。我可是为了赎罪，尽职尽责地陪你诶。”

　　“哈哈，你还有机会赎罪呢，真好。”

　　凌希一听，感觉自己白费力气。

　　“啊……又给你绕回去了，算了不开导你了，就喜欢坐牢。”

　　“凌希。”

　　男子话调终于变得冷静，让女孩差点一口酒水喷出来，仿佛刚刚醉酒也是演的。但这幅状态，让凌希感觉很可能，这就是他真实的一面了。所以她俯耳倾听。

　　“什么？？”

　　“这几年来，我几乎每天都能想到她，完全没有办法走出来。但是这几天，你陪我的时候，我就很少想到她了。是不是意味着，我快走出来了。”

　　凌希一听内容，感觉有戏。

　　“啊对对对！就是这样！你主动去感受生活，就能找到新的方向，过去就能释怀了！不要呆在琅吾没事看海了，多去国内旅旅游，去国外也好啊，多去见见人，一切都会变好的！”

　　“谢谢你。”
　　“哈哈不客气嘛！”

　　凌希感叹自己真是一个大好人啊，在章杰身上，她意外找到了存在感，又无奈又好笑。

　　“我前妻并不是当场死亡的，在车里，我们互相抓着手，她最后向我打气，让我还是活着。说让我感受一下，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知道我们的家人有多心痛，到底要怎么赎罪才能走出来。所以一定要好好孝敬她的父母，要多照顾我的家人，也要把自己活出个人样，要变好。这样她才会放过我，不然会一直纠缠我的。如果我能做到，她就会放手，让我继续生活。”

　　凌希咀嚼羊肉的嘴角停下，猝不及防听到了他讲述他的前妻。

　　“这是她……临死跟你说的？”
　　“对，我谁都没说过。”

　　但他却这样告诉了自己。
　　这是想要往前走的意思吗？

　　还是——

　　「为什么寂寞呢，还是因为你老婆吗？」
　　「是啊。」

　　「方便和我说吗？」
　　「不行哦。我准备跟我下一位爱人说的，所以还不行。」

　　「为什么。」
　　「因为，只有放下了旧爱，才能与新的爱人相爱。要不对哪一个都不尊重，不是吗？」

　　〓
　　第二天章杰还要继续去长城玩的计划，被凌希无情拒绝。

　　“可以了，我真的要回去了。宋皖情会以为我出了事的。”

　　“你跟他说你在陪我玩啊。”

　　“我他妈不去店里帮忙，让他一个人累的要死。视频号也不更了，粉丝等了好久。然后在这跟你玩，你给我发工资吗？？”

　　凌希似乎心情很不好，早餐也吃很少，逮着章杰训。

　　“我可以啊……你要多少工资。”

　　“我的良心不行！我就是一个纯纯打工人，一天不干活就害怕，怕没有收入了，跟你玩的每一分钟都很煎熬，你饶了我吧！”

　　章杰没有意料到她在昨晚之后态度转变会这么大，有些悻悻。

　　“……好吧。下午就回，你别生气了。”

　　凌希无奈，明明根本也不是他的错，是自己心烦意乱，牵连无辜。

　　她是在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明明是个小心翼翼，怕给人留下坏印象不会乱发脾气的人，现在却变得任性吵闹，仗着别人包容就为所欲为。

　　“等以后……以后有假期了，我们带宋皖情，一起来玩吧。”

　　她还是找补了一下，男人点点头，笑得欢欣。

　　下午北京下雨了，天气转冷，凌希感觉自己这几天跑来老去也没怎么休息，头昏昏的似乎感冒了。

　　章杰在候车大厅里走了好久，说是给她弄热水。凌希迷迷糊糊地想，这男的肯定迷路了。

　　只能起身去找，然后一个扭头就装进了谁的怀里。

　　“呼呼，没找到热水，哥怀里暖和，你来靠靠。”
　　“你有病吧……”
　　“你就说暖不暖和。”
　　“是挺暖和的，我……”

　　凌希忽然停下说话，一动不动诧异地盯着后面。

　　章杰一脸不解，“怎么啦。”

　　他回头，看到宋皖情站在他们身后。

　　这一瞬间，仿佛三个人都成了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