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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仙门集会7 ...

  •   青要派某方小院,已无大碍的陈无宁同郁夜一起,正在查看庄苼的那段被取出的记忆。

      魔雾幻成的镜面里,庄苼离开浑夕山之后,并没有追着蔚心兮去皇城报仇,而是骑废了好几匹马,直接回了东海映月滩的家。

      庄府大门仍旧光凸凸的立在一片空茫中,门前也没了看门的道童。

      庄苼脚步一急,差点被门槛拌个大跟头。

      前院小广场,贝壳铺就的地面在并不热烈的太阳下闪着微光,像星星映在眼里,海风把他本来就乱的头发吹得更乱。

      穿过前院,就到了架着木梁、可以避暑遮阳的前庭,十来张长条木桌安安稳稳的待在原地,落了一层厚厚的沙。

      只是这回,木梁上不仅挂着某种认不出的藤蔓,还有几十个死人。

      藤蔓没盖住的地方,阳光和海风已经将挂在下面的尸体风干了。藤蔓厚的角落里,尸体浮肿发烂,有的脖颈被绳子勒得露出了白骨,头和躯干靠细小的颈骨吊着,像是变异的长颈怪物。

      尸肉在腐烂的过程中掉了一些,挂着的躯干爬满了蛆,地下的尸水里也爬满了蛆。

      庄苼不似人声地尖叫起来,头昏眼花地冲到那个头皮歪斜、衣着华贵的女人身前。

      正是他们认识的庄夫人。

      庄苼双手一扒,庄夫人的衣服不仅没被拽掉,倒是成片掉下许多爬着蛆的肉块。

      那些蛆对庄苼的鞋面不感兴趣,在一阵狂似一阵的尖叫声中顿了顿,随即又欢快地蠕动起来。

      陈无宁无奈地叹了口气,对郁夜道:“把记忆还给他吧,怕挖出来太久,他就真傻了。至于疯病,等宿林修整好了,看看能不能想出办法。”

      郁夜低低“嗯”了一声。

      他俩正准备去找庄苼,推开屋门,郁慎已经在院里站着了。

      郁夜本能的想喊声父亲,郁慎摆摆手,示意不必了,随即发问:“你...你俩怎么打算的?”

      “没打算。”郁夜闷闷回话。

      郁慎看向陈无宁:“你呢?”

      陈无宁:“我得去找乌雪泥。”

      郁慎扫了一眼自已的小儿子:“哦,带着个一看就不是人的魔修?”

      “老头,”郁夜格外不爽,“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你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谁同你好好说?!”郁夜没好气地道,“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浑夕派弟子,掌门戒已将你除名,回不得浑夕山了。无论你做什么,不做什么,名也罢祸也罢,从此与门派再无瓜葛,记住了。”

      不等郁夜回嘴,郁慎从袖里摸出一袋东西扔给了陈无宁,“你赶紧带他走吧,该干嘛干嘛去,鬼域之事,跟一个百年前就没了的门派没有任何关系,我们这些老东西自有办法处理,轮不上你出风头。”

      说罢,郁慎最后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郁夜,负手离去。

      陈无宁拆开郁慎给的袋子,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只见袋子里装满了沉甸甸的金叶子金豆子,一时不知其意,颇有些无语地收了起来。

      他们走的第二天,各门派剩余的人也陆续离开了青要派,走时,所有门派签下契约,若在各自看管范围内发现魔修,必要诛杀。

      郁慎没回浑夕山,让还没好全的大弟子周屿回了,叫他将掌门戒和契约一同带给郁洲,郁慎则跟江浸月一起前往晴和岭。

      陈无宁一行去了安城。

      时隔近十年,安城并没有像当初那样温和地接待他们,反而显得咄咄逼人。

      城门口张贴着陈无宁和庄苼的通辑画像,城墙上站岗的官兵和城门口盘查的官兵多了数倍,不管是走路的,骑马的,还是坐马车的,无一例外逐个盘查。

      他们只好从城外绕到北门鲸山,在当年偷闲的瑶池边落了脚。

      神花神篱这一路没化过人形,一直蔫蔫地攀在宿林的衣袋里,到了瑶池,便迫不及待地找了一个隐蔽处,将本体扎进了土里。

      宿林消耗太过,在悬崖瀑布旁昏睡过去。

      庄苼疯笑着冲进瑶池,因有瀑布冲刷,即便是深冬,瑶池只在面上结了一层薄冰,薄冰撑不住他的重量,咔咔碎了一片。

      庄苼喜欢听这种清脆的声音,干脆待在水里不出来了,将平静的瑶池祸害得稀碎。

      陈无宁怕他冻死,只好强行将他从瑶池里提了起来,扔在一棵树下,又生上火堆。

      有火暖了一会儿,庄苼的牙齿不再打颤,手脚恢复了利索,开始玩火。

      陈无宁耐心耗尽,直接把他给绑了,画上一圈密密麻麻的符咒,将人、树、火,圈在了一处。

      对付完这一团麻烦,陈无宁走到郁夜的身边坐下,拔了几根小草扔进瑶池里,又从袖里摸出一个木头雕的小人,给郁夜递去。

      郁夜看了看木头人,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问了宿林,说你的事该怎么办,他便给了我这个,说用它暂时代替一下身体。”陈无宁勉强地笑了一下,“虽然僵硬了些,你先凑合凑合吧,往后再想办法。”

      郁夜盯着手上的木头人,沉默半晌,无奈道:“能有什么办法,要是身体还能回炉重造,说是女娲娘娘也不为过了。”

      陈无宁同样无奈,因为宿林给了他木头人之后还说了一句话:“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你曾说过,我体内藏有神的能力,那种能力我知道是什么了,百岁金莲里藏着的秘密,是一滴泪,天泪。”陈无宁不死心,随即将乌山讲述的往事挑重点给宿林说了,没来得及关心他此时的心情,追问道,“天泪能活死人,肉白骨,我在甘泉湖死过一遭都活了下来,重塑一具肉身肯定没问题。一路上我都在想,能否将天泪取出来,给郁夜重造肉身。”

      宿林问:“你的意思是...用冬虫?”

      “是。”陈无宁无比急切。

      宿林淡声道:“这种冬虫我知道,它能搜寻清气,也能搜寻生灵体内的清气,确实很难寻,但若说它能取出你身上的天泪,不可能的。”

      宿林一直是个就事论事的人,说辞严谨,不会掺杂别的情感,他能给出“不可能”这般肯定的说法,陈无宁已经知道很难了。

      他的心不断下坠,却仍然不死心地追问:“为何?!”

      宿林:“天泪完全跟你融为一体了,它去哪里寻?”

      陈无宁脱口而出:“可是乌山说……”

      宿林摇摇头,张口截断:“能追寻清气的方式何止一种,他那是异想天开,痴人做梦罢了。再说另一种假设,如若天泪真取出来,恐怕你也活不成了。”

      陈无宁突然反应过来,天泪本就归宿林一脉的,若真取出来了,按道理也该还给宿林。

      他一时手足无措,十分心虚地问:“你若取回天泪,会发生什么?”

      宿林:“神的意志与神的能力结合,我会重回天庭。”

      陈无宁哑然。

      这些话他并不想说给郁夜听,怕说穿了,只剩下用魔修的手段另找肉身,他万万不能让郁夜干出这种事来,只能和着苦水一道咽了。

      “我说少爷,你就别挑三捡四了,”他假意打趣,“木头身体也是身体,总比一个影子来得强,凑合用吧。”

      郁夜垂落眼眸,没有应声。

      陈无宁想了想,指指天上,补充道:“说不定天宫里真有女娲娘娘呢,到时候你可得乖巧些,捡点好听的话说,说不定娘娘一高兴,赏你一个肉身也不是没可能。”

      他不怎么会安慰人,偶尔倒碗热汤也显得很别扭,郁夜心知肚明,反问:“郁慎问你接下来的打算,你说先去找小丫头,然后呢?”

      陈无宁疑惑:“什么然后?”

      郁夜:“找到乌雪泥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陈无宁不大明白他为何会这样问,只道:“没了,走一步看一步呗。”

      “什么走一步看一步?”郁夜当即垮了脸,很是不悦,“不行,你好好想想。”

      他问得认真,陈无宁也认真地想了想:“找到小师妹后,我会把她送回浮山,交给门派管教,她也是时候长大了。再然后,想办法治庄苼的疯病吧,治不好就算了,如果治好了,他肯定会去报仇,帮不帮他再另说。接着就是你,你要是适应不了木头身体,我……”

      “说来说去合是别人,”郁夜打断他,“你呢,你自己想做什么?”

      “别人?”陈无宁自动忽略了后半句,挑出话里的重点,“你是别人吗?”

      “我是,”郁夜脱口而出,“我怎么不是?”

      他答得毫不犹豫,陈无宁一下心头火起:“你这是要跟我…跟我划清界限的意思?”

      郁夜不接话,也不看他,陈无宁气急败坏地问:“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对,我后悔了。”郁夜转过身,背对他道,“这样说你满意了吧!”

      “后悔什么?”陈无宁不禁愣了愣。

      郁夜:“后悔当初不该离家出走,后悔半年前不该找你,也就没有现在这些破事了!”

      陈无宁一个头两个大,咬牙切齿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怎么不是真的,”郁夜闭了眼,深吸了一口气,一连串呛声,“当然是真的,就是真的!”

      他俩真正相处的时间不算长,却也说不上短,在一起的时候时常拌嘴,多半通过这种方式商量事情,或者单纯图一乐。

      这回不一样了,郁夜说话太绝了,陈无宁绕到他前面,郁夜低垂着眼,就是不看他,冷冷地说:“修士寿数漫长,你我也才二十多岁,不必把一些事情太当真。”

      “不必当真?”陈无宁感觉有一盆冰水从头泼下。

      郁夜还是不看他,自言自语道:“你我之间还剩什么呢?不过相处了一些时日,说过几句玩笑话罢了。我问你有何打算,不过看在昔日的情份上,想着能帮则帮。当然,我知道你的本事,这话托大了,只是我的事情,也不必麻烦你。我想说的就这些,好了,现在你是想怎样,打死我,还是让我走?随意。”

      陈无宁一阵头重脚轻,几乎快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郁夜本人,还是他那该死的执怪!

      恍忽间,陈无宁想起小师妹曾说,如果他死了,郁夜说要和他埋在一起。

      生老病死,死是一生的完结,若是为了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比这更珍贵。

      见他沉默,郁夜适时补了一记:“你就当我死了吧,反正我本来就死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了,陈无宁反倒清明起来,目光灼灼地问:“你当初为何去的鬼域?”

      ‘鬼域’二字一出,郁夜立刻躁动起来:“关你什么事?”

      “你去鬼域那天,正是我元神修成之时。”陈无宁冷笑一声,“所以,你在怕什么?”

      郁夜周身魔气暴涨,咆哮道:“我不怕什么!”

      陈无宁牵起嘴角,逼问道:“魂玉说,你在死前喊了我的名字。”

      “那又怎样?!”郁夜暴跳如雷,“当时放不下你,不代表现在放不下你!人是会变的!”

      “是么?”陈无宁讥讽道,“那我问你,执怪又是什么?你心中若无执念,怎能让执怪钻了空子?你的执念又是什么?!”

      “我、我……”郁夜说不出话了。

      陈无宁忍不住叹口气,看见郁夜蔫了下去,何尝不明白他在担心什么,淡淡地说:“人生在世,草木一秋,谁知道明天是不是就到了这个秋。活也好,死也罢,皆是命。”

      “你这么会想,那和我争什么?”郁夜反倒委屈起来。

      陈无宁看出了他的色厉内荏,寻思着别的臭毛病忍忍就算了,但是拿分离说事忍不了,有一就有二,必须一次性把他这毛病改过来,于是接道:“也是,没什么好争的,反正都是玩笑罢了,不必当真。你想走,腿长在你自个儿身上,走就好了。”

      郁夜:“......”

      好像下不来台了。

      “只是先说好,”陈无宁补充道,“但凡你这一走,从此我俩再无瓜葛。”

      郁夜彻底难住了......

      他想了许久,纠结了许久,终于还是无事找茬,说要离开的时候,是真的想离开。

      离开也没有任何别的原因,只是怕自己做下不可饶恕的事。

      他很清楚自己控制不了执怪。

      陈无宁摸出那袋金子扔给郁夜,道:“郁慎将你托付给我,连你后半生的花销都一并给了,如今不是我不管,是你自己要走。”

      郁夜看了看手上的钱袋:“我……”

      陈无宁有些烦了,并且越来越烦躁,直接赶起了人:“杵在那做什么,你走啊。”

      “你走了,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如果我还活着,就去安城开间书店。我从小就喜欢看书,奇事话本,文学传记,甚至枯燥的工具书,功法心法剑谱经书,我都爱看,看多了,也想写书,更想有人喜欢我写的书。我会去凡尘开间书店,但修士不会老,估计在一个地方开上十来年,又得换个地方,想想怪折腾的。”

      陈无宁一通说完,逆毛顺毛试了个遍,心情不由得松快了些,等着看郁夜的反应。

      郁夜沉默了一会儿:“你本来就挺能折腾的。”

      说完这句,他看向陈无宁,陈无宁也迎上他的目光。

      他忽然就舍不得了。

      陈无宁很能折腾,自己下落不明折腾他,变成这副鬼样子折腾他,现在口口声声说要离开,也是在折腾他。横竖都是折腾,因为对一件不确定的事生出的恐惧,就从这样折腾他变成那样折腾他,也怪折腾的。

      况且自己真的要离开么?

      离开能达成真正的解脱么?

      想到这里,郁夜刚才说的那些话箭锋似的调了个头,把他的心扎穿无数窟窿。

      一路走来,他扪心自问,与陈无宁的相遇他从未后悔过,反而十分庆幸是他去到了陈无宁身边,无比珍视这个人,这一切。

      东海海上的那一吻草长莺飞般出现在他的眼里——远方初升的太阳,鲜红翻飞的踏歌,溅起的浪花同沸腾的情绪一起,再一次填满了他心里那些虚虚实实的恐惧。

      郁夜手里的木头人慢慢融化,木色莹光同他的元神交织,一点点往里渗透。

      头发不再是一根根细线条,变成了密密的棕丝。五官也实体化了,尽管还没能完全适应,显得有些呆气,郁夜用力眨了眨眼,牵了牵嘴角。

      手脚也长出来了,他低头看向自己,尝试着走动,可惜新生的四肢还没协商好,已经猝不及防地往前栽去!

      陈无宁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只听肩头的他低声哽咽:“小宁,我们结为道侣,好不好?”

      陈无宁整个僵硬了。

      话已出口,郁夜将心一横,再顾不得别的,索性一股脑说出了心里话:“小宁,认识你之前我并无执念,九天识海的方池于我而言,就是一个普通的水池。认识你之后,我的执念一直是你,从未变过。”

      “我太担心了,担心没能力护着你,担心配不上你,担心与你有关的一切,执念让我坠入鬼域,再次同魔鬼做了交易。”

      陈无宁感觉肩头洇湿了,想扳过郁夜的身体,替他擦泪。

      可郁夜死死抱着他不松手,在他耳边嗡嗡:“那时候,我快被业火烧死了,一切变得光怪陆离。我在幻象中见到了你,我忽然就舍不得死了,一点都不想死了,只好不择手段地活了下来。”

      “事已至此,我不后悔,从不后悔,因为你现在就在我身边,被我抱着。”

      郁夜的木头身体没有心,也就没了心跳,但这并不妨碍他能听到陈无宁汹涌的心跳,“我错了,我刚才说的都是混账话,你现在就算赶我走,我也不走。”

      “我想通了,如果哪天我做错了什么,你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都行。从今以后,我一步也不会离开你。”

      陈无宁被他勒得喘不过气,知道他还控制不好力道,索性就这样被他勒着,反正死不了,哑声问:“说完了没?”

      剖心挖肝一番换来这样的几个字,郁夜顿觉羞耻,闭上了嘴。

      见他不说话了,陈无宁打趣道:“我问你,我要你这木头壳子做什么?”

      郁夜心一紧,手反倒松了些,陈无宁趁机将自己的脖子解救出来,盯着他道:“嗯?说话。”

      勇气耗尽,郁夜不自在地躲闪陈无宁的目光,声气也低了:“你说了的,先凑合用。”

      陈无宁越逗越觉得有趣,忍不住弯了弯眼:“行吧,先把钱袋子还我。”

      郁夜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捏着一个袋子,有些不解地递过去,甚至还有些不满:“一点破钱而已,有必要现在就要回去吗?”

      陈无宁细致地收好袋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废话,那是你爹送我的陪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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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呼,另一本文《在逃主神饿急眼了》连载中 “精神状态和脸都很美丽受*恐怖饥饿症非人类神明攻”推动宿命般的游戏进程 谁输谁赢? 或者双输双赢? 入股不亏不上当,宝宝们来看来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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