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晴和岭7 ...
-
乌雪泥两眼放光，像是看见了最爱的霜糖丸子，奔跑姿势已就位……
失踪好一阵的小师妹活蹦乱跳的，找到她的喜悦立刻被无语替代，陈无宁暗骂：“真是没长进的臭丫头！”
他朝未央摆摆手，未央会意，拉住了即将离弦的乌雪泥。
乌雪泥不满地一抬头：“未央哥，我要去师兄那边！”
未央现在没空跟她细讲这样做有多不妥当，干脆化繁为简，直言道：“你少惹祸，还嫌他的麻烦不够多？”
这话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乌雪泥暗暗一惊，从激动里回过味来：这里聚着这么多人呢，怕是有大事发生的！
她乖乖收敛了激动，尽管未央此时并没有心情看她，她还是以灿烂的笑容和甜甜的嗓音乖巧示好：“嗯嗯，我听话，我跟着未央哥。”
几乎整个修真界的修士都到齐了，就连各大掌门和长老也到了，这般情形，即便之前的仙门集会也从未达到过这般的规模。
天真一些的小修忙着打量眼前的神颜，完全处于一种麻木的智力搁浅状态，早把今天集议的事忘到了狗肚子里。
另一部分修士则比较谨慎，想着再等等看，总会有人当那只出头的鸟。
还有一些修士燃起了熊熊妒火：人的出生已经分三六九等，为什么修了道，连修士都要分出个三六九等！
他们竟敢完美！完美到挑不出任何毛病！
找着了没掉一根头发的乌雪泥，陈无宁终于放下一直以来的担忧，他脑子飞转，路上听着各方修士的讨论，都在猜测青丘派肯定是要公布哪位大能飞升了。
但他知道并不是。
今日集议，最有可能公布的，是与鬼域魔修的一战。
郁慎和江浸月出现了，那么他俩是否已经站在了洛霜那边？
“姜觅尔不在这里。”郁夜打断陈无宁的沉思，“以我对她的了解，她绝不可能听劝，乖乖回家。”
陈无宁明明白白地从郁夜脸上看出了浓稠的不安，他一旦狂躁，魔气是不受控的，生怕集议还没开始就给青丘派送个大馅饼，先拿郁夜来杀鸡儆猴。
“一个两个的，我个个都惹不起。”陈无宁心下感叹，低声安抚郁夜的情绪：“别担心，只要郁慎没事，姜觅尔就不会有事。比起跟大家待在这里，或许她待的地方更安全。”
郁夜长长呼出一口气，逼自己吃下这颗定心丸，抬起眼皮点点头。
不知不觉，辰时已至。
岭里笼着一层稀薄的水雾，南方在四个方位中冬天是最好过的，相比之下没那么冷。
但现下正逢年关，寒气还是透过衣衫渗进皮肤，小修们冻得直哆嗦，都在期盼今日是个暖阳天，比较适合集议。
只是太阳并没有如约而至。
“磨磨唧唧的，还议不议了？”
带着穿透力的声音响彻整个演习场，众人耳膜震颤，遭受了一记无妄之灾，立即止住七嘴八舌，伸出小指堵住耳朵。
能将声音范围覆得这样广，说话之人绝非等闲之辈，看来终于有耐心不好的大能等不住了。
寻着声音的源头，修士们看见远处立着某位大能，纷纷朝他投去打量的目光。
大能中年面孔，背负着手，看也不看周围那些眼神直勾勾的小修，他盯着主位方向，没好气地说：“洛掌门，今日召集大家到此，总不是来看你们这些掌门闲话家常的吧？有事说事，没事散会。”
洛霜被当场点名，也不生气，客客气气道：“季长老不急，外头还有几只精怪没进来，想是刚到不久，对岭里的事物颇感兴趣。”
闻言，陈无宁偏头看向宿林，见神花神篱半步不离地跟在宿林身边，神花手上还挟持着正在奋力挣扎的庄苼。
庄苼的巴掌狠狠拍在神花掐着他臂膀的手上，怒道：“死女人，你放开我，痛痛痛——”
他只是嘴在动，却发不出声音，看来是被下了禁声咒。
神花作势要一巴掌拍在庄苼的脑袋上，庄苼虽然疯了，但他不傻，脖子一缩，嘴里继续无声地咒骂……
“等几只精怪？”季长老并不怎么领情，并且瞧着更不高兴了，“哪家精怪如此大的排场，要不要我们跪地迎接啊？！”
虽然精怪同是修士，但他们的地位一向很低，生命价值甚至都比不上凡人。
在大多修士看来，精怪不过是开了智的草木动物，远远比不上天生有灵智的人类，离天命神兽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哪边都不沾边，裂缝中求生存的玩意儿。
精怪一族被普遍认为不过是用来取乐的，唱唱歌跳跳舞，开开花结结果，或者用某些自带的技能为正统修士办点事，属于附属品这类的存在。
因此精怪行走人间必须认主，不然便能被随意欺凌。
听了这个季长老的话，神花神篱的脸色刹时变得很难看。
大能们各有各的脾性，况且能跻身大能行列的，或多或少都打过照面。洛霜见怪不怪，好言相劝：“几只精怪确实不算什么，只是...再等等吧。”
季长老旁边的修士也小心劝他：“这么多人看着，洛霜好歹是青丘派掌门，请长老留些脸面。”
这话不知哪里触动了季长老那不痛快的神经，他冷哼一声，摆出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打趣道：“有趣，真有趣，洛掌门若说还有几个道友没来，本人该等就等，绝不催促。拿几只精怪搪塞，不是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就是把大家当智障！”
此言一出，本来还各怀心思的众人少不得严肃起来，整个演习场落针可闻。
场面沉默几许，所有人的目光在季长老和主位之间来回打转，宋离人上前一步，似乎想说点什么打破尴尬，又被万长老一拉袍袖，拽回了原位。
万长老可没生副好脾气，他连洛霜都敢当面怼，这位季长老在他眼里又算个什么东西。
他阴阳怪气地揶揄道：“我说季葵，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跟你那三岁的重重重孙子一样沉不住气，是催着要糖吃吗？我看你皮肤暗沉，面有菜色，说明养气功夫还不到位，等集议完毕，还是请回你的洞府，与一众女修正经修炼修炼罢。”
众修士：“嗯？？？”
大能拌嘴，随口就是根本打探不到的惊天八卦，修士们个个想笑又不敢笑，脸都憋成了猪肝紫。
“你！”季葵一指万长老，“万瑞，我跟洛霜说话，有你这个活王八什么事？少在我面前倚老卖老，本人不吃你那套！”
“正是因为年纪大，才要包容你这种小辈嘛。”万瑞高傲地一仰下巴，“我劝你少做花样，多听教诲，说不定还能再折腾几年。”
“噗——”
单轻羽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招来了几道敬佩的视线，他才发现自己乐过了头，赶紧收拾好表情，假装是一个木桩。
季葵气得说不出话，刚才劝他的那修士再劝：“长老，您消消气，消消气。”
他哪里还听得进劝告，嘴皮子说不过万瑞，只好又将目标瞄准洛霜，逼问道：“洛掌门！今天是你召开的集议，别给我扯什么精怪不精怪的，到底安的什么心，且说出来分辨分辨！”
洛霜平时是个不爱露面的掌门，普通修士对他的了解知之甚少，莫名给他增添了一层不可捉摸的神秘色彩。
但对于那些动不动就几百岁的大能来说，洛霜就像一颗不软不硬的柿子，一般情况下还算好拿捏，因此季葵想拿他当冤大头，给自己找回场子。
部分还算清醒的修士都察觉出了季葵的小心思，以为洛霜会下他面子，没想到洛掌门依然好言相劝：“请季长老再等等。”
“不想等。”季葵沉脸拒绝。
“也罢。”洛霜神色不移，“倘若季长老不愿等，随意便是。”
一句话便将季葵架在了走或不走的尴尬处境里，没人再出来打圆场，他咬牙切齿了一会儿，似是下定决心，召出剑御剑而起！
只上升到约百米处，就被一层无形的力量给拦了下来！
“哦，忘了说，”洛霜的声音淡淡落在整个演习场，“我派的演习场本身是一个阵法，出入口只有一个，从哪儿上，只能从哪儿下。”
季葵的老脸碎了一地，修士们看着他上演独角戏，看戏的同时竟不可名状地生出一丝同情。
还能怎么办？季葵一扫主位众人，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赢，只好捡起摔在地上的剑，怒气冲冲地闪到台阶旁，转眼便没了影儿。
从季葵消失的那刻起，陈无宁在心里默数：“一、二、三……八、九……”
陈无宁刚数到十，洛霜发了话：“浸月，劳烦你同宋长老出去一趟，把季葵找回来。”
江浸月神色一顿，宋离人倒言听计从，抬脚就走。
“将人轰走了又请回来，这是什么奇葩操作？”单轻羽神色迷茫，脑袋里盘旋着无数个为什么，他实在憋得难受，于是伸出指头，想捅一下陈无宁的侧腰，不料半路被一只手给捏住了......
他疼得眉头皱起，偏头一看，是那个大魔头郁夜，出口的脏话立即变成“我我我错了！”
郁夜不悦：“你有事说事。”
单轻羽自行检查了一番手指头的骨折程度，吡牙咧嘴道：“陈前辈，这是几个意思啊，我看不懂了。”
郁夜抢话：“看不懂就接着看。”
单轻羽默默低头，不住暗骂，他祖师爷的，魔修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不消片刻，江浸月和宋离人带着季葵回来了，只是季葵再不复方才的嚣张，浑身湿透不说，就连发梢眉角都在滴水。
他阴沉地眼扫周围，闭口不言。
走之前，季葵呈现的更多是一种不耐烦的愤怒，回来后却蒙上了一层阴鸷的色彩，这种变化需要特别细心才能发现。
陈无宁紧盯着他，觉得他整个人的内核都变了。
修士们一头雾水，跟身边的道友嘀咕：“什么情况，难道季长老急着走，就为洗个澡？”
“可能想败败火吧。”
“他为什么不用灵流蒸干自己？湿嗒嗒的不难受吗？”
“可能是某种癖好吧。”
带回季葵后，江浸月径自走到郁慎身边，同他说着什么。
两大掌门开了消音咒，前排修士的耳朵伸得老长，也听不见一个字。
从目前看到的所有情形来讲，陈无宁倒觉得比起江浸月，这个宋离人跟洛霜的关系似乎更好。洛霜一句话，宋离人照做不误，连个问题都没有。带季葵回来后，他也没跟其他长老多说什么，而是径自站到了洛霜身边。
本就离得近，宋离人的身体还往洛霜那侧倾了倾，好像有话要说。
洛霜一抬手，阻止了他未出口的话。
紧接着，演习场内突然刮起了一阵强风，风力大到瘦弱点的修士站都站不住！
演习场上除了人没有任何东西，就连飞尘和树叶都没有，好多瘦小的修士着实体验了一把瘦子的苦恼，直直被风吹上了天，又被一旁的道友逮住了手脚，奋力往下拉！
见鬼，要被扯变形了！
风刮在脸上，有种划破皮肤的痛感。
陈无宁站在远处，见洛霜手上出现了一支熟悉的无头羽箭，那只羽箭以看不见的速度直朝季葵射去！
刚才还阴晴不定的季葵一瞬间脸色煞白，他纵身跃起，踩在几个修士的头上往天上飞，又被演习场的阵法给强压了下来！
他周身冒出赤黑的魔气，渗笑着说：“哟，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啊！”
“魔修，是魔修！”
有修士惊叫一声，人群呼啦啦散开一片！
洛霜的羽箭会拐弯，追着季葵的身形不放，所有风力仿佛被这支箭吸干了一般，演习场的风变小了，只有那只箭，仍然以极快的速度飞行，途经路线，闪过道道白光！
演习场大乱！！！
眼看那支箭要射中自己了，季葵啐了一句“该死！”，随手提起旁边的一个幸运儿挡在身前，替他挨下了这支箭！
被箭贯穿的修士小腹处破了一个圆洞，浓浆汨汨流出，他瞪着死不瞑目的眼，基本不敢相信自己死了！
那箭穿透修士的身体，继续对着季葵穷追不舍！
“娘的，哪门子的邪箭，竟然噬魂！”季葵气急败坏地骂，转过身，口里吐出一团极黑的魔气，与羽箭当空相撞！
看见这一幕的修士人均双眼发直，只见羽箭完全被魔气吞下了，就连东逃西蹿的季葵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脸上闪过狂喜。
他还没喜完，只一瞬，魔气散去，羽箭从中飞了出来，季葵吐出一口瀑布似的鲜血！
他脚下的修士再次呼啦啦逃蹿！
在旁观战的郁夜给陈无宁解释：“他用了一半的元神抵挡这箭，没挡住。”
只一句，陈无宁心下骇然，洛霜的修为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
洛霜自射出箭后便一动不动了，完全一副事不关已的姿态，郁慎看不过眼，想上手帮忙，被江浸月给拦了下来。
元神受损的季葵终于发了狂，整个眼瞳变成黑色，仅一瞬，他的魔气就变成了利爪，抓住了就近的一个修士！
被抓的修士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浑身皮肉溃烂，成块成块地往下掉落，刹那间就变成了一副骨架。
魔气染黑了骨架！
黑骨架踏着内八在演习场上一路狂奔，它并没像大家所预想的那样去帮季葵挡箭，反而满场抓修士，不幸被抓到的修士只要同骨架一触，便如同它一样，刹那间失去了浑身皮肉。
有人在叫，有人在哭，有人吓得完全呆了！
郁慎甩开被江浸月抓住的衣袖，飞身上前！
骨架越来越多，那只羽箭快要射进季葵的眉心时，只见季葵突然间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软锦锦地倒地不起......
单轻羽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他竭力护住身后的师弟师妹，还有空朝也在帮忙的神花神篱投去感激的目光。
庄苼被宿林提着后领，一会儿摔在地上，一会儿提在空中，人就没站直过。他快吐了，反手去拨宿林的手，在宿林的手背上留下无数道指甲抓痕。
对于魔道功法，陈无宁自然不如已经是个魔修的郁夜懂得多，于是问：“他要附身，直接附到修士身上去，岂不能更好的隐藏？”
“因为时间来不及。”郁夜紧盯着季葵，嘴皮翻飞地回答，“若是不小心招到大能，大能的元神可不会被轻易地挤出身体，集中对付不过来，效率太低，还不如造一具骨架去感染别的人，生成更多的骨架，他的元神就能在这些骨架上自由附身，羽箭瞄不好目标，速度就容易降下来。”
果然，洛霜射出的羽箭像是不好瞄准一般东倒西歪的，速度远没有先前那样快了。
郁慎为防更多的修士变成骨架，已经清扫出小半圈场地，将现有的骨架全都拦在了一处。
陈无宁看了看郁夜：“你忍得住？”
“就一个，他还应付得过来。”郁夜紧紧盯着郁慎，“戏的关键又不在这处。”
也是，陈无宁清楚，现在场上的情形相当于一个开幕表演赛，即便洛霜隐藏着实力，对付一个魔修也不必绕这么大个圈，花上这些力气。
若真这样，他还真不如养养宠物算了。
郁慎清扫出战斗范围后，洛霜的箭仿佛又吃了一轮风力，斗志昂扬地朝十几个骨架中的一个飞去！
射中了！！！
所有骨架刹那间碎成粉末，只剩半边虚影的元神露出此魔修原本的相貌，根本不是季葵。
他唯一的一只眼里插着箭，被钉死在了地上！
魔修的半边虚影分崩离析，消失不见......
很多人都瞧见了这一幕，也有很多人在疲于奔命，并没有注意到已经消散的魔修元神。
在混乱的喊叫声里，有人冷眼瞧着这一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