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浪荡，执念为殇（gl）》啸风

3、第三章：好友救难

　　三日后。

　　丹丘，十八岭，灵虚阁内。

　　韩林肃身缠绷带，长发披散，神情悲沉，双目紧闭，床榻之上半靠半倚。陷在深深的回忆中……

　　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十岁时，方知自己生父竟是大名鼎鼎的永州节度使韩显开。若非连年饥荒，母亲病重难医，本是女儿身的她也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乔装改扮改称是韩显开在外之私生子，方才能进住这富丽堂皇、门第高叠的韩府。

　　韩显开早年征战沙场，性格豪横暴烈，立下赫赫战功，曾娶过几房妻妾，但他甚是重男轻女，所生女儿都是早早嫁出去，不问痛痒。所生儿子也都是早早送入兵营，训练提拔，然后急急的杀敌立功。又许是杀气太重，妻妾不出几年接连暴毙，加之政务缠身，上了年纪后身体伤痛时常复发，他也就息了这点妄念了，唯一的遗憾，就是身边还没有一个功夫超群又得力的儿子，来继承他的权势和威名。

　　而韩林肃的母亲原是朔州员外林氏之女，韩显开征战幽州之时，曾在朔州驻扎过军队。一次庙会上，偶然见到林氏之女，见其年轻貌美，身姿绰约，顿生歹念而强掳回军中占有毁其名节。林员外得知此事之后，畏于韩显开的势力而只得忍气吞声，为了护全家族名声，忍痛将女儿下嫁给了乡下莽夫，不多久韩林肃出生。

　　十岁之时，朔州瘟疫突起，加之连年大旱，百姓颗粒无收，病死饿死的无数。

　　林氏之女也身患重疾，自恐时日无多，便告诉了韩林肃她的身世。韩林肃救母心切，思虑些许便决定带着母亲去韩府寻亲。在一路奔波逃难颠沛流离的路上，韩林肃见识到了人间疾苦，也听闻到了这位性格豪横父亲的威名。但为了救治母亲，她不得不乔装改扮为男儿，一路小心翼翼，忍辱负重。

　　终于是得认了亲，母亲也得到了医治。韩林肃进入韩府之后，更是勤苦练武。

　　转眼十年间，也总算习得了一身武艺。自十六岁带军之后，她先后为韩家立下三次战功，深得韩显开的器重。在这十年间父子相处中，韩林肃只为报答当初救治母亲之恩而效忠韩家，她从未违逆过韩显开。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她还是慢慢的觉察出了自己的心，究竟该效忠谁？

　　韩显开豪横，做事名虽为公，实际上裹狭着全都为己，而韩林肃低逊，公私分明。韩显开为了韩家军的声威与地位，不惜杀害无辜。而韩林肃天性慈悲，不忍一人无端丧命。

　　这，也许就是天生的正与邪。

　　“因地不真，果招迂曲啊！”床榻不远处，一身白袍的少年深深感叹了一声。随后眉头紧皱的伏在桌前，双手有条不紊的调制着药粉。没有人知道，天下第一阁——灵虚阁的阁主燕十三，竟还是一个医术精湛的郎中。

　　“……”韩林肃并未应答，双目微睁，也只是怔怔的出神。

　　“我早告诉过你，韩家呆不得，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小命儿都差点都丢在那里。要不是我灵虚阁的弟子们及时赶到，你这条胳膊和小命儿，只怕已经葬身狼口咯！”

　　燕十三有点幸灾乐祸，但其实他还是很担心的。

　　韩林肃抬眼看着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一丝苦笑，有气无力的问道：“十三，我的胳膊······以后还能提枪吗？”

　　“哼！”燕十三扭头，不好气道：“只怕以后是半个残疾咯，不听老人言呐！”

　　韩林肃苦笑，今日这个结果，终是自己选择的，又能怨的了谁呢？就像燕十三所说，因地不真，果招迂曲。当初进入韩府的发心本就不纯，因不实，又怎会感召善果呢？

　　但他韩林肃并不后悔，只是两行清泪默默滑落眼角……

　　“这个世上，终究是没有真正纯粹的情谊，无论是父子还是兄弟。人生一世，终究还是自己独来独去……”韩林肃颇为伤感道。

　　“哼！你呀，不过是痴情人付错衷心而已！”燕十三回头望了他一眼，忽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双手一摊道：“又何必过多的去感慨那些人情破事儿，看我江湖儿女，哪个不潇潇洒洒！”

　　燕十三想嘲笑他，但更想鼓励他，因为他深刻的明白，人在最困苦处，是最需要往上拉一把的。

　　于是又换了一副十分老成的样子，说道：“这也是你命中该有的一劫，今日算是过去了。你若真是有大志向，不如入我丹丘灵虚阁，从此纵马江湖，快意恩仇，岂不乐哉！”

　　韩林肃望了他一眼，心里很暖，但仍是喟叹了一声：“这世间，又哪有真正的乐呢？”

　　“没有真正的乐，难道就有真正的苦吗？”燕十三调制好了一杯药浆，走到跟前，递给他。又意味深长说道：“苦和乐，不过都是人心的执着。”

　　韩林肃接过药杯一饮而尽，苦笑。是啊，苦乐不过只是人心的执着而已。今日这一遭，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十年前的执念呢？

　　“你背叛离开韩家军的消息，坊间都已经传开了。”燕十三坐回桌前，看着他，眼神里很是郑重道：“据我私下调查，虽然韩显开为稳定军心，暂时封锁你离开韩家军的消息，但是朝廷那边还是知道了些事情，你若想入朝入仕的话，后半生恐怕无路咯！”

　　见韩林肃不语，燕十三试图拉拢道：“不如就入我灵虚阁，有我燕十三一天，就有你韩林肃一天。如何？”

　　“我手臂已废，入你阁中，岂不是累赘。”韩林肃闭目微叹。

　　“这你放心，有我燕十三在，你这胳膊不出三个月，准恢复到从前！”燕十三拍胸脯保证道：“我可是稀罕你这一身功夫，不为我所用就太可惜了！咳咳……是不施展出来就太可惜了！”燕十三心虚的立马改口。

　　“……”韩林肃默然。他明白，燕十三是为了激励他不要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才这么说的，因为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志向，更知道自己走过来的这一路颠簸难处，他很感念这个朋友。

　　既然孑然一生，也许纵马江湖，未必不是件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