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春行》墨知予

12、暧昧

　　“沈为？和他有什么关系？”洛熙川嫌恶似地皱眉，话语间明摆着透露出不想与沈为沾上关系。

　　他眼神狐疑地打量眼前浑身污泥的少女。

　　这姑娘大半夜鬼鬼祟祟地从狗洞爬出来，听她的话似乎和沈为关系匪浅，其间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许乐听到他的话面露喜色，如同在茫茫沙漠中找到了一片绿洲，干涸的唇瓣微张，话到嘴边又生生止住，眼神踌躇不定。

　　尽管他语气里极力表现出对沈为的厌恶，但如今亥时已过，他仍在沈宅外徘徊，说不准就是沈为故意派人来试探她，若是她将沈为的恶劣行径告知于他，岂不就是中了沈为的圈套。

　　两人心思各异，各怀鬼胎，都默契的不发一言。

　　与此同时，沈宅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两道黑影速度极快，避开了家丁在宅院里穿梭自如。

　　院里的房屋排列紧凑，崔嬿贴着墙边依次搜查，不曾错过一处屋子，没过多时便已搜到了宅院后方。

　　眼前的屋子漆黑一片，似乎与旁的并无不同，但崔嬿却停下了脚步。

　　空气中浮动着几不可察的呼吸声，应该是有人刻意压低，崔嬿耐着性子屏息凝神，在门外听着屋内的动静，并未发现异常。

　　她抬手推门留出一道缝隙，闪身进去，追踪呼吸声的来源。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窗边的事物沾染了月光透露出微弱的光亮，崔嬿只得将注意力全放在耳朵上，凭着感觉静步往前摸着。

　　细微的呼吸声落在她的耳边越发清晰，依据她的判断摸索着走到屏风前才停下。

　　她抬眼望着屏风，心生退却。

　　朦胧的月光将她的轮廓投射在屏风之上，崔嬿做出防御姿态，有些懊悔。

　　她的武功算不上什么高手，甚至于仅能自保，连她都能察觉屋内有人，难保屋内的人并未察觉她的到来，如今她贸然闯进来，万一对方是个穷凶恶极之徒，她恐怕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可惜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下已然走到了这般田地，也不容她多想。

　　崔嬿做好心理防守后，猛吸一口气，迈步越过屏风，果不其然瞥见一个黑影藏在其后。

　　脑海中刚一接收到信号，身体就条件反射似的冲了出去，两人赤手空拳纠缠在一块，造成了不小的动静。

　　让不远处看守的家丁察觉了异常：“什么声音？过去看看。”

　　崔嬿担心打草惊蛇，刚想撤身出去，忽而感觉腰上多了一股力，将她带至黑暗深处。

　　她只顾着外边的动静，一时反应不及，被迫停留在房屋内。

　　两人藏身之处的缝隙狭小，她几乎整个人都贴在对方身上，紧张的氛围令她心跳加速，黑暗之中，她分辨不清对方的容貌，只是隐约觉得他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

　　清冽的淡香让她安心许多，却没有完全消除她的防备。方才的打斗让她气息不稳，她小口喘着气，想拉开距离平复心情，却发现动弹不得。

　　“崔大人武功不错，想必定有名师指点。”隐匿在黑暗中的身影察觉到怀中少女的不安，蓦然出声。

　　谢离？

　　崔嬿在心中诧异道。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却被谢离按着脑袋贴向他的肩膀。

　　发丝在谢离脖颈骚动，让他一阵发痒。

　　“是我，别乱动。”

　　黑暗中，少年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引起一阵酥麻。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她的武功是谁教的难道他心里没点数吗？

　　崔嬿在心中腹诽。

　　他的声音带给她一些安全感，崔嬿卸下了防备，心上也松了一口气，刚想开口问他，就听见不远处门口传来“吱呀”一声，房门大开，院落里的光亮不遗余力的倾洒进屋内。

　　谢离紧跟着贴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嘘。”

　　仿佛情人间的耳鬓厮磨，惹得崔嬿耳根微热。

　　她担心被人发现，不自觉地贴近谢离，在静谧的环境中，她仿佛可以听见谢离热烈跳动的心砰砰作响。

　　谢离感受到柔软的身躯靠在他的身上，喉结微动，僵硬地绷直了身体，他强迫自己不去注意崔嬿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脯，额间渗出些许汗渍。

　　昏暗的角落，交叠在一起的身躯格外暧昧。好在外面的家丁只是站在门口粗略地看了一眼，未曾发觉异样便带上门离开了。

　　崔嬿听着脚步，待他们走远才小心翼翼地从屏风后面探出身。

　　确定周围没有人后才开口询问：“谢大人一直喜欢这么捉弄别人吗？”

　　“当然不是。”谢离笑着否认道。

　　他又不是萧子羡，那些捉弄人的小伎俩永远玩不腻，他只是单纯的喜欢逗她玩。

　　预感她又要开始怪腔怪调的说话，谢离当即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打探着周围的状况，见四周无人朝她招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出去再说。”

　　崔嬿也担心沈宅的家丁会去而复返，轻点着脑袋，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跳上屋顶，不曾惊动周围的人，几个闪身便到了进来时的围墙上，刚一落地，抬眼就看到洛熙川正和一位姑娘攀着话。

　　崔嬿偏过头看向谢离，眼中尽显诧异之色，忍不住好奇问道：“洛大人在京中还有相好的女子？”

　　“未曾听闻。”谢离稍有些惊讶，但也没过多关注。

　　崔嬿步伐缓慢，边走边问他：“谢大人在沈宅可有什么发现？”

　　谢离摇头，眼眸一转，从她的面色就看出她也一无所获。

　　待他们走近时，那两人已经停止了交谈，崔嬿的目光落在女子狼狈的衣裙上，调笑着开口：“洛大人这是什么情况？莫不是和这姑娘打了一架？”

　　“休得胡言，男子汉大丈夫哪能对弱女子动手，这姑娘方才是从那狗洞爬出来的，”洛熙川指着院墙下一处极小的洞解释道。

　　心细如许乐，当即注意到崔嬿的用词，心中思索着洛大人是何方神圣？

　　可惜她对朝中官员知之甚微，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他是何人，但瞥见崔嬿的脸，一眼就认出了她是本次殿试状元。

　　“公子可是崔状元？”许乐走到崔嬿身边，眼神痴痴地看着她，唇角带笑，目光殷切。

　　热烈的眼神让崔嬿有些无所适从，目光投向谢离，祈求寻得一些帮助，却见他负手而立，俨然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崔嬿求助无果，回道：“正是在下，姑娘有何事？”

　　许乐喜极而泣，二话不说朝她跪下接连磕着头，恳求道：“崔大人定要为民女做主！”

　　崔嬿被她这一跪吓得手足无措，慌忙将人扶起，扯着谢离的衣袖将他拉到身前：“这位是大理寺少卿谢离——谢大人，姑娘有什么委屈大可向他一一道来。”

　　说完，她便半退一步躲在谢离身后，不是她不想帮忙，主要是那姑娘的眼神仿佛要将她拆骨入腹，她瘆得慌。

　　谢离目光幽幽看着崔嬿，见她一脸坦荡，轻叹一声，真是拿她没办法。

　　未等谢离开口，就听见许乐哭丧着脸反驳道：“京城之中谁人不知谢大人和沈世子交好，此事若让他处理定会不了了之。”

　　“也是。”/“不是。”

　　谢离和崔嬿同时说道。

　　崔嬿不满地瞪着谢离，示意他别开口，转头安慰道：“谢大人不是不辨是非之人，虽说他们交好，若是沈世子当真有过错，他也不会包庇。”

　　见她仍有疑虑，站在一旁的洛熙川帮衬道：“在下乃礼部侍郎洛熙川，我可以为他担保，我们此番前来也是为了查沈为，你大可以但说无妨。”

　　崔嬿没想到洛熙川会帮谢离说话，看来还是低估了他，这才几天就将人收买了。

　　许乐抬眸看了一眼崔嬿，见她点头才开口：“民女许乐，家父是略懂医术，每日都会出摊看诊，恰好昨日得了风寒，我跟着他也学了些皮毛，便让我替他出摊，谁知碰上了沈世子，他借口家中有人不适让我随他前去诊看，到了之后才发现根本没有人生病，随后我就被关在了沈宅，我观察了一日，发现家丁每到亥时便会轮换，我就趁机逃了出来。”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他好大的胆子。”洛熙川愤愤道。

　　谢离沉默着没作声，他与沈为相识多年，从未听闻他贪图女色，此事多有古怪。

　　他略微思索，沉声道：“姑娘受惊了，若事情属实，本官定让他付出代价。”

　　许乐点头谢过他，稍稍放宽了心。

　　崔嬿方才听她说昨日便到了沈宅，问道：“姑娘在沈宅可曾见过别人？”

　　“别人？”许乐不知她指的何人，回想着所见过的人，倒真想起一个：“今日午后，有人带了一个妇人到沈宅，没多久又来个年轻男子，没说几句便走了，我站得远没听见几人对话，那妇人戌时左右也离开了。”

　　洛熙川脸色一变，心下估摸着应当就是孟明方和他母亲，随即问道：“你可知那妇人去了何处？”

　　崔嬿也看向许乐，期待她的回答。

　　许乐接触到崔嬿的眼神，有些懊恼为什么没多加注意那位妇人，眼下只得遗憾摇头。

　　意料之中的答案，崔嬿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洛熙川不解问道：“方才我们从孟家过来也没见孟母的身影，她还能去哪？”

　　“大理寺。”崔嬿和谢离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