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茸茸玛丽苏的日常》黄山山山山山

9、九

　　被女娲叫醒时，那太阳都依旧升到正上空了。
　　沈嘉卉一口气睡到了下午两点。

　　沈嘉卉伸了个懒腰。
　　她还没睡过这么长时间的觉，心里没有事脑袋空空的感觉真的很好。
　　昨晚和她挤着一起睡觉的小狐狸狗们没了踪影，也不知道是跑到哪儿去玩了。

　　女娲：“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沈嘉卉：“面窝吧。”

　　女娲点头：“洗漱方式是想快一点，还是保留你那个时代的方式？”

　　这个时代洗漱方式特别高效率，只需要朝身上喷一种清洁喷雾，接着进入特定的透明容器，有点像是那种淋浴间，可里面并没有水，而是充斥着一种植物香气的气体。

　　接着在大脑里思考想要怎样的清洁程度，这里有点抽象，沈嘉卉想的是用沐浴露洗后那种干净但不干燥的感觉。

　　随后，她就感受到了风吹过，有点像是抽气的感觉，紧接着，身上开始冒起水雾，这些水雾就是清洁喷雾融下来的污渍。
　　最终水雾被抽走，身上干干净净，不需要毛巾，也不需要吹头发，甚至衣服都不需要脱。

　　洗澡洗得很快，但沈嘉卉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只不过眼下她心思都在噗噗身上。

　　沈嘉卉：“快一点吧，噗噗它们是不是快来了？”
　　女娲笑了一声：“没那么快。”

　　说着，女娲抬手一挥，带着植物香气的风便迎面而来。
　　随着风穿过身体，沈嘉卉浑身干爽，头发也瞬间蓬松起来，随着风散开。

　　不得不说，这种清洁方式很适合多毛生物。

　　女娲：“豆浆想喝吗？”
　　沈嘉卉想了想，点点头。

　　就在她脑中闪过这个想法后没多久，一只吊着竹篮的红气球慢悠悠地从天上落了下来。

　　沈嘉卉伸出手捧住了竹篮。
　　“这个时代的外卖都这么有新意吗？”

　　女娲：“那倒不是，这是我们对你的偏爱。”

　　这话说的，听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沈嘉卉决定安安静静地吃早饭。

　　白天的河又是另一番景象。
　　森林是深绿的，河又是碧绿的，看上去就像是两块不同色泽的翡翠镶嵌成一块。

　　照理说这样茂密的丛林应该是吵闹的。
　　可森林里没有蚊虫，河面也没有飞鸟。

　　女娲：“这块已经封锁了。”

　　难怪这么安静。
　　沈嘉卉对这个时代的很多常识都还是一知半解，上次的光脑授权也仅仅只是连通了一些智械，方便她操作当地的一些机器。

　　沈嘉卉：“为什么不把相关的知识全都传输进我的大脑？”
　　女娲：“你喜欢这种方式吗？”

　　沈嘉卉思考了片刻。
　　虽然这样学东西很快，但说实话，她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因为轻轻松松就会了，就什么都不想再细想，然后……一下子就没兴趣了。

　　沈嘉卉：“不喜欢，可学东西又很累，什么不学就会，又觉得没意思，人可能就是一种很矫情的生物吧。”

　　女娲：“曾经有段时间，居民一出生就会被灌输知识，它们与光脑连通，几乎无所不知，可这些居民大部分都走向了自我毁灭。”

　　“也许，知道太多并不是件好事。”

　　沈嘉卉倒吸一口冷气。
　　可转念一想，要是什么都知道，现在再看这个时代，一看会飞的飞天灯泡就清楚是什么原理，一看那些好看的花花草草就知道那些花草是什么品种。

　　于是都不再新奇有趣了。

　　似乎什么问题都有了答案。
　　好像……都变得没有意思起来。

　　女娲：“噗噗来了。”
　　沈嘉卉立马站起身向前看去。

　　一团又一团的毛球们打闹着从森林里冲出来，只有一只黑色的豹子坠在队伍的最后，垂着脑袋，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沈嘉卉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下了脚步。
　　她准备先观察一阵，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可能注意力都集中在学习上，那些毛团们并没有注意到沈嘉卉。
　　它们在冲出森林后就四散分开，有的爬树，有的跳河游泳。

　　唯独噗噗叼起了地上的花朵，走向了河边。
　　沈嘉卉还以为它也是要跳河，结果它找了棵歪脖子树。

　　这课从树干中央就折向河面，硬生生长出了人弯腰伸手的姿势，一根粗长的树枝就这么伸到了河面上。

　　噗噗叼着花跳上树，应该是为了保持平衡，屁股撅得高高的，松鼠一般的毛尾也勾成了半圆，左右甩来甩去。

　　可身体还是太重，压得树枝都往下坠，它像是被吓到了，嘴巴一张，结果叼着的花就掉进了河里。
　　然后它张着嘴，像是愣住了。

　　沈嘉卉看着是觉得可爱又有些可怜，想着要不捡朵花给它送过去，却看到噗噗歪过脑袋，圆圆的耳朵抖了抖。
　　它紧盯着水面，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沈嘉卉被它这番表现勾得好奇起来。
　　可人类的视线可转不了弯，只能麻烦女娲将噗噗头顶的画面投射在她的光脑里。

　　画面是从上往下的视角。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碧绿的湖面，紧接着是黑色的倒影。
　　倒影蜿蜒曲折，就像是一道泼洒的墨线，描绘出了一棵水墨的树影。

　　沈嘉卉看到了一副‘水墨画’。

　　画上有棵树，树上画着一只豹子，而豹子伸爪探向枝头，那里漂着一朵绽放的花。

　　一时间，自然万物倒真成了一幅画。

　　看到这副画面，沈嘉卉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美这种主观的感受是很难描绘的。

　　但她也渐渐明白了噗噗的不同之处。
　　沈嘉卉：“噗噗，是不是在艺术上和别的居民不太一样？”

　　女娲：“是的，它对外界的感知比较敏锐，总是喜欢在树干上画一些东西。”
　　沈嘉卉：“你给它灌输的就是关于画画的知识吧。”

　　噗噗在树枝上换了个姿势，两只爪子交叠，脑袋就这么搭在自己的爪子上，闭上了眼。

　　下一秒，一柱光柱从天降落下来，将噗噗罩在了其中。
　　这样的光柱有不少，远远看去，仿佛是天下起了光雨。

　　真美啊。
　　沈嘉卉想。

　　沈嘉卉：“你们把灌输知识的场景都弄得这么美，挺有仪式感的。”
　　女娲：“学习又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光雨没有持续太久。
　　森林忽然变得喧嚣起来，可这次的吵闹不再是小孩子打闹发出的无意义嗷呜声。
　　沈嘉卉听到了完整的句子。

　　感觉就像是从幼儿园进入了写字楼。

　　望着那些从河中从树上下来的毛球，一只只平稳的踩在地面上，不再蹦跳的打闹后。

　　沈嘉卉竟然感到了些许怅然。
　　小孩子长大了啊。

　　沈嘉卉感叹：“灌输了知识前后差别就这么大啊。”

　　沈嘉卉将视线从这些毛球身上收回，转移到噗噗的那棵树上。
　　噗噗的反应似乎要慢上不少。
　　它正低头盯着水里的倒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嘉卉一边观察噗噗，一边观察其他的毛球。
　　因为前后的差别过大，她其实不太能分辨哪些居民情绪上出现了问题。

　　女娲对此回答的非常直白。
　　“看心率和脑电波的活跃程度。”

　　说完，女娲的视线落在噗噗身上。
　　“它的心率就超出了正常范围。”

　　沈嘉卉还是一头雾水，但看到噗噗从树上跳了下来。
　　它下地后还跳了一下，接着快步跟上毛球大部队，跟上后却不加入它们的话题，依旧低着脑袋。

　　跟其他毛球前后差异巨大相比，噗噗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沈嘉卉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上去。

　　这些毛球的感知能力比人类强上太多，沈嘉卉只是刚刚拉近了距离，就看到毛球们齐刷刷地转过头。

　　见到这种架势，沈嘉卉心中一跳，立刻移开视线，就怕和它们对视然后迎接爆扑。
　　但出乎意料的。

　　“下午好呀！”
　　“能不能和我说会儿话？”
　　“你能和我玩吗？”

　　这些大可爱们竟然会礼貌的询问了！

　　沈嘉卉清了清嗓子。
　　“抱歉，下次吧，现在我有重要的事情和噗噗商量。”

　　回绝时，沈嘉卉还有点担心，毕竟这些大可爱们之前不是很能听得进别人说话。

　　结果，毛球团们只是发出了长短不一的气音，表示遗憾后都礼貌地转身离开。
　　虽然有几只十分念念不舍，一步一回头。
　　但比起之前，真的是礼貌太多！

　　等其他居民都离开后，沈嘉卉走到噗噗面前，上上下下仔细观察了一遍。
　　还是和之前有点小不同的，那条一直翘着的毛尾巴此刻就垂了下来。

　　沈嘉卉正思考着怎么打开话题，就听到了一句弱弱的气音传来。
　　“你能……摸下我的头吗？”

　　沈嘉卉一愣，她看到噗噗抬起了头，大滴大滴的泪珠子从圆眼里往外滚。

　　“我……”
　　不光是沈嘉卉被吓了一跳，连噗噗自己也被吓到了。

　　它眯起眼，爪子在脸上扒来扒去。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噗噗：“我就是有点害怕。”

　　沈嘉卉将手轻轻地搭在它的头上，只是刚刚触碰到毛发，就感受到皮毛下的阵阵颤动，它在发抖。

　　噗噗：“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害怕，明明之前都想好了，学完了就去鲁班市，反正我画得好，工作岗位也决定好了，不会有问题的，可……为什么还害怕呢？我为什么会长大呢？”

　　沈嘉卉暗暗地叹了口气。
　　她发现自己能够理解噗噗此刻的心情。

　　这个时代的童年实在是太幸福了，有智能中控根据基因性格选择未来的就业方向，什么都不要深想。

　　曾几何时，沈嘉卉也有过这样的生活，在父母还没有去世的时候。
　　晚上回家就有热腾腾的饭，牙膏总是满满的，洗发水像是永远挤不完，桌面似乎永远都是干净的，衣服总能买新的……

　　可有一天，爸妈不在了。
　　沈嘉卉忽然意识到，她未来可能只能靠自己了。

　　原来长大不是长年累月，而是一夜之间。

　　沈嘉卉抱住了噗噗的脑袋，将它的脑袋塞进自己怀里，有些苍白地安慰着。
　　“没事的，没事的。”

　　那段时期，她是怎么度过的？
　　一开始也是像噗噗这样哭诉。

　　噗噗哭得脸上的毛发湿漉漉的，长长的胡须都挂上了泪珠垂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这样没用，可我就是控制不住。”

　　开始还有人看她可怜，会耐心停下来多听几句。
　　可久而久之，旁观者听多了也烦了。

　　沈嘉卉擦拭着噗噗脸上的眼泪，又抚摸着它的下巴，一路摸到脖子。
　　猫科动物总是喜欢被揉搓这里。
　　噗噗被抚摸着，眼中的泪珠滚落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因为听的人烦了，所以沈嘉卉后来也渐渐不说了。
　　只是时常会感到孤独，因为没有人能理解。

　　噗噗：“我以前也会和球球它们说这个，但是它们好像不能理解，大家好像都不明白，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是啊，情感和情绪都是自己的，又有多少人能全然理解呢？

　　噗噗又开始落泪，硕大的豹头因为哭泣发出呜呜的低呼声，它将脑袋顶进了沈嘉卉的怀抱，身体蜷缩着，似乎是想要将身体都缩进她的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

　　沈嘉卉一遍又一遍的抚摸它的脑袋，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小声和它说着话。
　　“没事的，没事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只是在想自己那会儿为什么老哭，老向陌生人汲取善意和安慰。
　　小时候不懂，长大了却也渐渐明白了一些。

　　大概是，孤独难过的时候，希望有人能一直陪在身边吧。
　　只是可惜，能无条件汲取爱意的父母不在身边了。

　　但安慰陪伴在噗噗身上的效果颇为不错，它哭着哭着渐渐地平静下来。
　　动物哭起来也是可爱极了，身上的毛发都会跟着颤动，摸它头的时候，还会瞪大了眼，本就大而圆的眼睛就跟泡在水里一样，水汪汪的。

　　这勾起了沈嘉卉心中无限的柔情，以及一丝难以形容的遗憾。
　　于是，她就这样环抱着噗噗，一直抱到了太阳落山，它也累得在沈嘉卉怀中哭着睡了过去。

　　女娲：“心率平复了。”

　　沈嘉卉抖了抖被压麻的手臂，在沉睡的豹子头上揉了揉。
　　“你们以前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解决？”

　　女娲：“和它们分析利弊，告诉它们过于情绪化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如果实在控制不了，也可以使用相关药物。”
　　沈嘉卉听着笑了一下。

　　沈嘉卉：“你们这个时代啊……没有爱。”

　　女娲的投影停驻在半空。
　　她低下头，又陷入了那种卡住的状态，但是这次的卡顿没有持续太久。

　　女娲：“抱歉，我们的程序设定没有这一选项。”

　　“看得出来。”
　　沈嘉卉调整怀中豹头的位置，又动了动小腿，将缠在上面的毛绒尾巴抖落下来。
　　“我大概知道该如何去当这个疗愈师了。”

　　没想到换了时代，竟然要研究起爱这个课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