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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开篇先是一句奇怪的话:
“今天是1941年12月31日。你或许好奇我为什么在这里这样说,分明在结尾也会有日期。
“今天重庆发生了一件事,我想分享给你。
“市中区都邮街广场建成了一座碑形碉楼,报纸上看,名作‘精神保垒’。
“这碑我早些时候就知道——39年五月的时候,我听说重庆有群众在渝中区举行誓师大会,决定在市中心建一座鼓舞士气的丰碑。当然,现在是41年末了,这是因为两年间日本人一直轰炸不断,这座丰碑炸了修,修了炸,所以现在才建起来。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重庆躲防空洞的日子——河南应该不会有这样多的轰炸——市中心轰炸最多,那碉楼据说就被建在那废墟中最深的弹坑上。
“精神堡垒其实是一个普通的四方黑色的木制碉楼,一共五层,高7丈7尺(我想你应该知道寓意)。
“或许你该好奇为什么我知道那么多细节——报纸上看的,听朋友讲的,当然还有我自己去看过的——其实并不算远,就在都邮街和小梁子的十字路口,远些也能一眼望见——是了,上面还插着面旗,青天白日满地红旗。
“……”
鸿渐到这里已经完全知道巧云要说什么了,她现在语气简直和那些被叮嘱关照学生没有两样。
果然,就看见后面巧云紧接着说上次来信讲过的工会的事情,然后就是一个重量级消息——
巧云现在决定去前线做工程员。
讲实话鸿渐看到这里只剩下呆滞。
这下他明白巧云要他劝辛楣什么了,这件事不说辛楣,他也觉得没法理解——巧云一个深闺太太突然说要去打仗,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奇怪的了。
鸿渐甚至翻过来又看了看寄件人,确实是“付巧云”没错。
鸿渐这时候只有一种不现实感,像是灵魂脱离□□一样超脱,这时候就算有个人来打他一拳他大抵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是了,鸿渐觉得自己大抵是太累了,现在他应该惊讶才对,可是像是没有力气反应一样无知无觉,一定是太久没休息好。
鸿渐放下信走到床边,拖鞋躺下,然后闭上眼。但是这个时候反而脑子清醒的过分,走马灯一样回忆重庆时候的生活,巧云恬静坐着的样子盘旋在脑海。
——是了,巧云连路都不常走,怎么会去打仗呢,哈哈,真是玩笑话。
再想辛楣盼升官都盼疯魔了,巧云变成积极分子了,他怎么可能不管?
鸿渐越想越自觉有理,可是不敢起身再去看那信,抑制不住给这件事找更多的不合理性,仿佛一个执着在卷子上证明该点不存在的学生。
迷迷糊糊思想不知道飘到哪,竟然不知不觉睡着。
第二天是礼拜六,鸿渐没有定闹钟,可是这一晚上忧思过重,睡得不算安稳,意识上下漂浮,梦也漂浮着让人难受。
朦朦胧胧见鸿渐听见似乎有人在敲门,可是这晚做了太多梦,鸿渐以为又是另一个梦,仍然躺着。
门外的人锲而不舍的敲,力道大的吓人,倒像是砸门。
鸿渐开门看见是隔壁的许教授,正预备打招呼抱歉说自己还没洗漱,就被许教授打断道:“方教授出大事了。”
鸿渐点了点头,问:“怎么事?”他没预想会有多大的事,自己循规蹈矩总不会出大错。
许教授道:“嗨呀你怎么还有心思睡觉?那天早上学生上街游行,一个学生被警务开枪打死了!”
鸿渐光是前半句就已经清醒了——结果出人命了?
这下全完蛋了。
鸿渐第一个想那警务枪果然危险,其他再不敢多想,简单收拾完就跟着去开会。
到了办公室发现更乱,大家全都吵嚷嚷说今天早上如何如何。鸿渐混在人群里,抬头时见吕校长正盯着自己,立刻又低下头,不作发言。
鸿渐躲在后面听,才知道游行是今天早上七八点左右开始的,一路走,最后全挤到警务署关被押学生的地方——一大群学生在那里拉横幅喊口号,加上去得有一两百人。
鸿渐突然有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那些被关押的学生被放出来了吗?
可惜这个问题似乎除了他没有人关心,大家只是安排着如何对学生好好进行教育,讲说如何安抚学生。
开会结束鸿渐去找校长。
果不其然校长大发雷霆,可是鸿渐反倒不生气了,以前若是有人这样骂他他定是要反回去的,现在他只是问校长这件事怎么办。
吕校长道:“还能怎么办?这下出了事,我这个校长也算走到头了,你该问下一个校长怎么办!”
“那么那些被抓的学生——”
“肯定得放了!那署长看样子也到头了——这下好了,现在校长不用当,以后做官路也死了,可好了!我说了让你时刻注意学生动向,让你有什么事立刻向我报告,你就是这样报告的吗……”
大概是早上的消息太震惊,鸿渐这时候竟听不进校长说什么,反倒昨天夜里看过的信又在脑海里格外清晰。
大脑里竟自己建了个“精神堡垒”,按巧云讲通体漆黑,七丈七尺——他突然有些理解巧云的想法了,巧云在的工会大抵没有辛楣或者吕校长这样满心功名的想法,或许巧云和那些学生才该是对的。
所以他们这些其他人都怎么了?为什么到了出人命的地步还是只想着功名不肯正式问题本身——这其实一开始不过是一场演讲罢了。
——直面战争的确比躲在战后方纸醉金迷纯粹,至少巧云现在知道了她究竟在做什么。
所以这么多天自己在做什么呢,他回国是做什么呢?
——
庄周梦蝶,不知道自己是蝴蝶还是还是庄周。
校长还是吕莫没变,那个死掉的学生,最后责任全压在警务署身上,吕校长考虑再三还是决定用鸿渐做细作,但是现在对鸿渐来说却不一样了。
剩下的半学期对于鸿渐像是梦一样,鸿渐去找了玉莹,突然开始积极参加各种活动,还利用自己细作的身份帮学生掩饰行动。
这样的转变对于其他教授来说就像是看到了一个何州的仿版,开始避之不及,连许教授也不再和鸿渐往来。
鸿渐的转变校长非常满意,因为鸿渐给他提供了很多信息避免学校承担责任;学生也很满意,因为一个教授的加入意味着他们团体更加壮大;鸿渐自己也非常满意,因为他在一次次活动中感受到了学生的纯粹。
这或许只是一种来自新手村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精神,但是鸿渐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享受——一个三十岁男人迟来的叛逆期到了。
鸿渐现在下了课没事就是和何州他们一起组织学生搞活动,隔三差五来一次演讲募捐一类,偶尔心思活络起来还会弄些征文,像是重新上了一次大学
不知道是不是战争原因,物价越来越贵,甚至于现在连鸿渐自己都有些时候生活困难。
上山时看见有不少小店铺倒闭了,就食堂的饭也涨价——价钱涨了不止一倍,品质也下降了不止一倍。
食堂唯一的菜是白水上浮几片白菜叶子,学名叫白菜炒肉,主食从白面馒头降到玉米面馒头,最后降为高粱馒头,可是价钱反而还增。似乎这关系要堪堪符合一种函数让菜品质降到无才肯罢休。
这下子真真是省了力气了——学生没钱了于是休学回家,学校再也不用担心学生闹事了,群众都没钱了,也不用学生麻烦募捐,毕竟群众自己都已经吃不上饭了——唯一要麻烦的大抵只有要征粮的工作人员,这下子难度从普通级改为地狱级了,不过好在他们的业务能力足够强,在这连蝗虫过境都搜刮不出这么多粮食的情况下竟达成了完成量。
学校也发不出工资,连那些平日里看着最老实的教授也坐不住了,竟然化身学生,罢课游行,这样闹过之后,学校勉强每月发些钱。
鸿渐身上还有些重庆带的余钱,还能勉强到山顶喝口茶渣,然后继续听他们学生高谈阔论,讲那些如何如何担心,可是想不出解决法子。
鸿渐对于自己倒觉得没什么好担心,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他可以收拾行囊回去上海,甚至回重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现在只觉得时间改变一切,一切都不一样了,去到哪都可以好好面对。
——唯一不安大抵只有他写给上海信现在还是没有回应。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出了事,可是也不知道是自己信寄丢了还是父母回信寄丢。
这么件事压在心里一直不是办法,鸿渐决定再去一封信,和何州打招呼说今天活动都不去,决定好好写封信自己去寄。
何州平常问:“什么事?”
鸿渐道:“回去寄封信,上次写的信不知道是不是丢了还是怎的,现在还是没有收到回信。”
何州了然,道:“现在打仗嘛,能理解,可能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鸿渐想也是,点头。
何州又问:“要不然你换条路寄,瞧怎个路战区少——对了,你寄那来着?”
“上海。”
“上海?难道是确实不好寄。”
鸿渐不知道他“确实”一词哪里来,奇怪看他:“怎么不好寄?陆路走不了大不了寄飞机,现在打仗不是哪里都不好寄。”
何州忍不住笑:“那上海都沦陷了,哪有其他地方可比,那得看你有没有渠道——”
“——沦陷了?”鸿渐吓一跳,他竟一点不知道。
何州也吓一跳,问:“你不知道?就12月初的时候英法对日宣战——报纸上登的全是,你莫不是全没看?”
这事鸿渐当然知道,可是只从旁人嘴里听过,没有自己买来报纸看。他那时候跟其他教授一样一心只读圣贤书,哪里看得这些。
何州给他找来报纸,鸿渐看着报纸上“黄浦江上划过弹道弧光”的照片,和“日本海军陆战队进入上海公共租借区”的大字报道,终于心死了。
鸿渐放下报纸,口不择言问何州:“这是什么时候事?”
何州道:“报纸上不是有时间——12月8日。”
鸿渐捶胸顿足急得一圈圈走,想不到法子,自己作为儿子丈夫竟然这样不辞职,这样消息他竟然现在才知道。
何州替他着急:“我原以为你家人是有特殊法子安全,这……这下怎么办。”
现在好了,在这小小山坳里捶胸顿足但是无能为力,只能忧思担心的人又多了鸿渐一个。
好在很快鸿渐就不用替父母柔嘉担心了,因为他自己也快要活不下去了。
这下已经不能用吃不上饭来作形容词了,因为这该是个写实的动宾短语。鸿渐现在是真的吃不上饭了,这已经不是战争造成的程度了,河南闹饥荒了。
按说这时候该有政府赈灾施粥,可是政府每次施粥米越来越少,最后几近于无,鸿渐看了嫌弃,甚至怀念食堂“白菜炒肉”,最后连施粥都没有了,鸿渐连嫌弃机会都没有了。
他们学生倒是组织过几次募捐,到最后学生也没钱吃饭了。
这下真是无计可施,甚至庆幸附近人看着越来越少,可是鸿渐又不敢细想这些人到底是不是全逃荒去外地了。
鸿渐倒也想逃了,可是这该早做打算,他现在没有人脉买不了机票,其他火车轮船更是不必想,压根抢不上,这竞争比当年去三闾大学不知道强上多少倍。
鸿渐这时候倒是想起来辛楣了,想如果辛楣现在在这里肯定会知道该怎么办,不像自己如今只能焦灼无能。
钱只够勉强一天一顿,这样饥一顿饱一顿,鸿渐半夜里饿昏了甚至想辛楣当年讲自己全无用处倒不是虚夸,确着如此,可怜可悲。
可是怎么样都没有吃一顿饭重要,于是半夜爬起来给辛楣写信,写时句句斟酌,觉得自己写的字字精髓,既表现出与辛楣热烈的思念,又含蓄表达了自己的困窘。
可是白日里清醒过来又不肯寄了,觉得自己真是饿疯了,该去好好吃一顿,然后去吃自己一天里唯一的一顿饭。
鸿渐想去问写文章的报社,结果报社倒闭了,没有办法,想找人往上报,结果等校长消息到现在也没准音,这下真是山穷水复真无路了。
一开始有学生开始商量着去大些的城镇找报社或者上访,可是总要派人去,路遥而险,所以当时搁置了,现在大家没办法,竟又被提起来。
玉莹问鸿渐:“方教授不是曾待过重庆,应该认识什么人罢,能不能写封信反应一下我们这边的情况,至少让重庆方面知道。”
鸿渐支支吾吾,最后还是答应试试,他所知道只有辛楣,只能厚脸皮给他写信,可是这情况到底和自己求救不一样,他现在是为了这边的广大群众,所以写信更顺畅,在众人期盼目光中寄出去。
为避免信丢,鸿渐又发了份电报,地址是辛楣的单位,可是不知道辛楣这短短半年有没有升官,还能不能有没有收到。
最后煎熬等了两个星期,弹尽粮绝,重庆那边也还是了无音讯。
那些学生每天都怀着希望问,可是鸿渐自己都没勇气等了。
没办法,大家商量后还是决定用最原始的方法,决定去重庆上访。
玉莹觉得路实在太远,不确定因素太多,于是变作去重庆,但是路过湖北时候找家报社报道一下,这样至少能有曝光度,关心的人多了这事就好办了。
鸿渐眼睁睁看着这个几近荒谬的提议被大家认同,甚至已经开始确定要去的人选。只好自己站出来反驳道:“这个提议不行——你们都还是学生,哪能自己跑那么远,出了事怎么交代?”
何州道:“没关系,有老师带队就行。”
“有老师也不行啊,先不说一路上路费住宿,这一路上这么多战区,再加上逃荒的流民,你们打算怎么应对?”
何州坚持说总有法子,总不能干等着。
鸿渐还是不同意。
何州最后甚至骂鸿渐是懦夫,不敢去重庆,贪生怕死。
鸿渐反讽他每次出事全都跑得最快。
双方各抒己见,都不肯相让,最后鸿渐甚至差点被何州打,还好有学生拉开。
鸿渐回到空荡荡的公寓——教授基本上都走了——忍不住委屈想,辛楣但凡给他回一封信,哪会想现在这样麻烦。
现在可好。
鸿渐想自己和辛楣多年的关系,没想到竟这样脆弱,忍不住悲从中来,伏在办公桌上哭起来。
这不哭还好,一哭倒想起来更多事,想到自己失联的父母妻子,想到自己被校长和其他教授排挤,想到自己吃不上饱饭。这时候想到什么,倒都觉得是辛楣的错,更加委屈,觉得辛楣实在是无情。
其实辛楣何其冤枉,因为他这时候根本已经不在重庆了!
作话
坏了,掐点失败,再也不掐点写了。
鸿渐:我回国是为了做什么呢?
骡子:回国是因为没钱,秒了下一题。
——
查到的资料有的说是1941年12月31,有的说的30号,就按31号写了。
(不久就被炸成光杆司令了,但是鸿渐那时候应该收不到巧云信了)
哦吼吼,我感觉以这个进度他俩下一篇就能见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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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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