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杯且听琵琶语》高阳

94、83上

　　八十三上

　　狐狸随他进了门，踌躇了一下，还是提出要下界去。

　　司命似笑非笑，道：“这可只有一天啊。”

　　狐狸也很惭愧，只深深作辑，不说话。

　　司命又问：“下去了，你舍得再上来？我不去找你，视天规若无物，我抓你，若是拉扯，倒显得我不近人情。”

　　狐狸早就想好，道：“胡某自请封一部分法力，时间到了，星君带我上来易如反掌。”

　　他摸不清司命实力，但捉一只九尾狐的动静，是决计不小的。

　　果然，司命同意了。

　　狐狸急急下了南天门，乘云而下，便落到秦抒曜的禅房门前。房门紧闭，往里看，空无一人。他便使法力到屋内等，屋内布置得和自己走时候一样，十分简单，案上有本手誊的佛经，狐狸对佛法一向不懂，看看又放下。一张黄笺飘落而下，他弯腰拾起来看，上书“二十年来谙世路，三千里外老江城”。

　　他在屋内坐了一会儿，想想又不妥，觉得不太礼貌，又到门外去等。刚打开门，便看到背着药篓，正从外面走进院子的秦抒曜。

　　一年多来，秦抒曜好似健硕了一些，但也黑了一圈，脸上似有沧桑的痕迹，一身风尘仆仆的灰色僧衣。

　　他一见廊下的狐狸，意外地停住了脚步。

　　“咳……我听天机娘子说起你想见我，就想下来看看。”狐狸一时有些结巴，故作镇定地去帮他卸下背篓。

　　秦抒曜仍是站在余晖里，一动不动。

　　狐狸一边翻看篓里的草药，一边笑道：“我自封了一部分法力在天上，司命才放我下来一会儿，你要是再不说话，我这就回去了。”

　　秦抒曜这才迈开步子，前去推开房门。狐狸跟着他进了屋内，看他好好闩上了门，还未转过身来，便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那凡人的体温和汗味一下子传了过来，还有山上泥土的气息。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怕我再不下来，你就变成我认不得的样子。”

　　秦抒曜沉吟半晌，轻声道：“岁月无眼，总有那么一天。”

　　狐狸道：“我已安排妥当，你会比凡人多很多阳寿，多很多地方可以去。”

　　秦抒曜缓缓道：“胡兄，你好傻。如今大千世界，我一个亲人都没有，还有什么地方可去？还贪恋什么阳寿？”

　　这话似曾相识，狐狸还没回过神来，秦抒曜已吻上了他，并把他往床上推去……

　　岁月无情，再无光阴可浪费。

　　如暴风雨的交缠中，狐狸喃喃着：“只要我活着，你去哪里，我都可以寻到你……”

　　…………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狐狸就得出发回天上。秦抒曜送他到门口，别了又别，狐狸还是不忍走。时辰一到，司命驱动法诀，狐狸才被强行带走。

　　走时，狐狸看着秦抒曜，欲言又止。他看到那颗仙元还在秦抒曜体内悠悠流转，但终究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