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水与骑士》金刀客

3、地方传奇

　　埃尔顿海沟的神秘正如其深度一样深不可测。
　　其下的珊瑚海草间栖息着形态各别的原海异种，四处可见的沉船废墟埋藏着古老的秘密。
　　其上的海面光滑如镜，游禽与飞鸟以各自的方式跨越两岸，枫丹科学院设置的水质监测装置星罗棋布。
　　在岸边的沙滩上望着平静的水面，芙宁娜跟她的三个“跟班”正跃跃欲试。
　　有了元素力，就算在水下，帽子应该也能牢牢戴在头上了吧？作为淑女，报仇自然也要保持优雅。
　　她扶了扶斜戴着的蓝色小礼帽，迫不及待地走入水中，直到轻俏玲珑的身体被水托起，随后向下完全潜入海中。
　　掌握了元素力后，游泳似乎也变得更加省力了。
　　少女摸了摸头上的礼帽，属于自己的元素力自头发蔓延覆盖其上。
　　她摆动纤细的双腿，继续往前游动，接着双肩轻轻一扭，纤细的腰肢有力地带动下身，灵活完成了一个优雅的水下转身。
　　头上的小礼帽安然无恙。
　　芙宁娜又开心地继续往下畅游了一段距离，才发现自己的三个“跟班”并未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她游回起点，看着它们漂浮在水面上，茫然地望着她，似乎并不能进入水中。
　　在水里，神之眼拥有者只能控制自身体表与体内元素力的流动，而不能释放元素力作用于其他事物。而芙宁娜的三只纯水小动物是她水元素力在体外的凝聚之物，正与海水相斥。
　　“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凯旋吧！”反正自己一个人也能报仇......
　　小礼帽又随着一缕白蓝色的卷毛复返水中。
　　各类鱼群聚聚散散，与海獭一同在水下畅游；岩石上大大小小的重甲蟹停止了交谈，好奇地看着这位欢欣游动的少女；蓝绿交融的珊瑚间，隐匿的泡泡海马正与彼此窃窃私语；同色与异色的猎刀鳐于空旷的海原上双双起舞；三两成群的大小嘭嘭兽则在遗迹平台上引颈高歌......
　　欣赏着海中的盎然生机，芙宁娜继续自在地往海沟深处游去。
　　视野渐渐由宽变窄，嘭嘭兽数量也随之增多。
　　在海沟巨岩峭壁的半包围下，数量繁多的巨型藻叶映入少女眼帘——她已经到了它们的栖息地。
　　这里的嘭嘭兽们大半都躺在岩石和巨型藻叶上睡觉，其余的或是以歌互答，或是教导小嘭嘭兽们如何歌唱，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位不速之客。
　　而他们的首领——「渐渐隐去的老兵」也正躺在最大的一片巨型藻叶上休息。
　　它的体表颜色较一般嘭嘭兽更浅，头部到尾部由白蓝相间逐渐过渡到深蓝，体型也更大。
　　虽说是报仇，其实也就是戏弄一下它——谁叫它上次破坏了自己的好兴致，还吓得自己狼狈逃窜......
　　芙宁娜放缓双腿的摆动频率，悄悄地靠近这只嘭嘭兽首领。
　　就当她游到它面前，伸出手准备在它圆润的肚皮上抓上一把时，这只身经百战的嘭嘭兽突然睁开警惕的双眼。
　　下一秒，壮硕有力的尾巴向她迎面扇来。
　　芙宁娜一瞬间慌了神，随后立刻向后一避，才堪堪躲过这一强劲的攻击。
　　若非如此，她可能早已被拍得晕头晃脑、失去意识了。
　　“渐渐隐去的老兵”摆动巨大的双鳍，起身离开休息的藻叶，仰头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这是它发起战斗的信号，肥胖的身体随后向后一倾，渐渐隐匿于水中。
　　她茫然地看着它消失的位置。
　　正当她环顾四周时，一连串沉闷的音震带着水中动荡的气泡与波纹自左方向她袭来。
　　她赶紧双手往前一划，双腿加速交替摆动，往前游出一段距离，才刚好避过这波音浪轰炸。
　　就在她以为没事了的时候，又一波音震从右方向她快速靠近。
　　她向上继续游动躲开攻击，但这只嘭嘭兽首领的攻势却并未停下。
　　虽然有些虚弱，但对毫无战斗经验的芙宁娜来说，它也绝不是能够轻松接近的。
　　海沟的岩壁间，一人一兽就这么开始了你攻我跑的躲避战。
　　更糟的是，有些嘭嘭兽看到首领向她宣战，也加入了对她的讨伐，向她发起音波攻击。
　　周围的海水越来越动荡不安，自身的体力消耗得也越来越快。
　　一丝惊慌渐渐爬上少女的脸庞——这下可怎么全身而退呢？
　　......
　　空正坐在山坡上，眺望着阳光下厄里那斯的崇山峻岭。那是它曾经的躯体。
　　身后的水神像让他感到舒适轻松，奔波一整天的疲惫似乎都已被一扫而空。
　　接下来就该回去枫丹廷领取委托报酬，顺便买点好吃的回尘歌壶了......也不知道派蒙是不是还在生闷气，她知道柜子里有今天为她准备的新鲜饭菜吗？
　　起身准备离开时，远处海面泛起的阵阵涟漪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似风过平湖般的层波迭起，那片区域内接连不断出现的波纹并未扩散至更大范围的海面。
　　空跑下山坡来到沙滩，却发现有三只纯水小动物——一只重甲蟹，一只球球章鱼，一只泡泡海马——正焦急地守在岸边，似乎在等待着谁。
　　他慢慢向它们走去，仔细感受着纯水躯体中渐渐靠近的元素力。
　　回想起下午在枫丹廷听到的传闻，一股熟悉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
　　三只小动物回头看向他，似乎认得这位金发旅人，以各自的方式向他打起招呼。
　　“你们就是芙宁娜小姐的三个助理吗？”空走到它们面前问道。
　　它们点了点头。为首的谢贝蕾妲小姐随即用小钳子指了指泛起波纹的海面，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她遇到了危险？！”
　　会意的空立刻奔入水中，随后手脚并用地加快速度向埃尔顿海沟里杂乱波纹的源头潜去。
　　海面下，一阵阵沉重的音震正携着大量气泡自海沟深处急速冲出，不断震荡着上层的水体。
　　......
　　芙宁娜在阵阵音波的包围下不断游动，焦急的双眼正寻找着逃出嘭嘭兽栖息地的可能路线。
　　普通的嘭嘭音波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但却可以给人的游动造成不小的阻力，集中起来甚至可以改变受击者的方向；而那只嘭嘭兽首领的音震在此基础上又带有强劲的撞击力和穿透力，若是没有元素力护体，近处的一击便可把普通人震得五脏俱损。
　　在防范着首领音震的同时，她屡次想加速游出包围圈，都被密集的嘭嘭音波给挡了回来。
　　频繁的躲避和加速让她开始感到有点力不从心了。
　　半球形的波纹带着气泡又一次擦身而过，四肢已然变得沉重。
　　但不远处的嘭嘭兽包围圈似乎出现了些许骚动，发出的音波也没有先前那么密集了。
　　她已无力再继续游动，只好放慢速度稍稍歇息。
　　又一阵震荡着的波动从身后逼近，可就算疲惫的她注意到了，也已经躲不开了。
　　在这避无可避的强力音震到来前，一缕金发先于奔涌的气泡映入她惊慌的眼眸，随后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揽入怀中。
　　少女下意识地闭上双眼，身上仅存的力气都集中在抓着来人双肩的双手上。
　　对方抱着她，以比来到她面前时更甚的速度继续向前快速游动，护着她及时避开了这一击。
　　待两人又一同游过些许距离后，芙宁娜才慢慢睁开双眼，进入视野的竟是金发旅者那坚毅而又不失柔和的脸庞，琥珀般的敏锐双眼正搜索着嘭嘭兽首领的隐匿踪迹。
　　空左手揽着她纤细的腰，右手则朝着双眼确定的方向不断释放着嘭嘭音波。
　　这些音波看似只是范围稍大的普通嘭嘭音波，但与嘭嘭兽首领发出的音震相碰后，不仅能将那些音震抵消，甚至还能保持一定强度继续传播——直至击中水中那只「渐渐隐去的老兵」。
　　随着一声闷响，被击中的嘭嘭兽首领立刻现形，仰转的肥胖身体带着些许抽搐，陷入了短暂的眩晕。待它恢复过来，看到抱着少女的金发旅者，眼神中多了几分胆怯与愤恨，双鳍与尾巴的摆动更加用力，似乎在酝酿着下一次的攻击。
　　空看向怀里的芙宁娜，后者疲惫的双眸中还带着余蕴未消的惊慌，搭在自己肩上双手的力量也在渐渐减退，身后的繁丽裙摆也稍显凌乱。
　　先把她带上岸吧。
　　他轻轻抱紧了她，转过身向嘭嘭兽包围圈游去，趁首领向他们发起反击前，离开它的攻击范围。
　　刚刚的包围圈在他突入时就已显崩溃之势，现在嘭嘭兽们看见首领也被他击中现形，更是慌乱地四散开去。
　　他一边用嘭嘭音波为两人抵挡剩余少许已不成气候的攻击，一边抱着她加速游动，离开嘭嘭兽们的栖息地向岸上游去。
　　......
　　自金发的旅人潜入海沟已过去了大半个小时，但三只纯水小动物还是没有看见两人的身影。
　　阳光下的海面泛着粼粼的波光，岸边的它们已是望眼欲穿。
　　平静的水面忽然出现了一阵翻涌。
　　随后，一缕金黄色的卷毛带着另一缕白蓝色卷毛以及旁边蓝色的小礼帽浮出水面。
　　不负期望的他扶着步履蹒跚的芙宁娜慢慢走上岸来。
　　谢贝蕾妲小姐立即上前扶着她另一边疲软的身体，乌瑟勋爵伸出触手轻轻取下她头上正摇摇欲坠的湿透小礼帽，海薇玛夫人则领着他们走到沙滩上的一根树干处稍作休息。
　　疲惫的少女被搀扶着缓缓坐在树干上，但连双眼都快要撑不开的她实在是太累了，以至于坐都坐不稳。
　　空见状也只好无奈地在她的身旁坐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从水边走到这里，他已经用元素力把海水从自己的身上和衣服上全部释放了出去。
　　但身旁湿漉漉的芙宁娜已经没有力气这么做了。
　　“请各位在这附近找些干燥的树枝来，我来生火给她取暖。”熟悉周围环境的他向三只纯水小动物请求道。
　　它们立刻飘往四处，寻找可用的生火木柴。
　　不过......它们接触过的木头还会干燥吗？
　　不多细想，他一只手扶着芙宁娜的肩膀，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条还带着阳光温度的大毛巾，轻轻为她擦去身体和头发上的海水。
　　“唔......”怀中的少女一开始还有些不乐意，挣扎着要离开他的臂弯，随后又因疲惫而放弃了扭动，只由着他手上的毛巾带走自己身上的水分。
　　耀眼阳光洒下的温暖加速着芙宁娜身上海水的蒸发，也在两人的脸上留下了一抹浅红。
　　感觉到她身上的海水已蒸发大半，空又拿出一件暖和的披风，由双手带着环过她的颈间，将她微颤的娇小身躯温柔包裹起来。
　　少女朦胧的双眼欲睁未睁，沾湿的一头白蓝色短发相互依附垂落着，失去了原先的立体感，标志性的一缕卷毛也不似原先那般高昂曲立。
　　但在靠近的片刻，淡淡的迷人发香仍让他心神一荡。
　　三位“助理”带回来的香柏木很快在两人面前堆成一座小丘。
　　收回心思确定木材干燥后，空拿出一朵紧闭着的烈焰花花蕊，轻轻将其吹开，然后投入木材堆中。
　　花蕊上的小火苗很快变成了木头小丘上跃动的大火苗，向周围散发着暖呼呼的热量。
　　谢贝蕾妲小姐和海薇玛夫人却赶紧躲到了两人背后避热，乌瑟勋爵将小礼帽放在火堆旁后也急急忙忙地撤回到他们身后。
　　一碗冒着热气的奶油蘑菇汤——也是派蒙晚餐的一部分——从空的口袋中被稳稳端出。
　　他将这碗汤移至嘴边稍稍吹气确定温度合适后，再小心放到芙宁娜的面前，温柔地喂她慢慢喝下。
　　入口的汤汁伴着奶油的稠甜与蘑菇的清鲜，带来的温暖驱散了少女身上随着海水蒸发而来的凉意，疲软的身体也回复了少许元气。
　　“谢谢......你......”
　　喝完汤后，她勉力睁开双眼，望向空的一对异色蓝宝石已恢复了部分往日的神采，脸色也红润了不少，但想活动四肢还是有些困难。
　　“先别说话，好好休息一会。”他收起空碗，揽住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乱动。
　　“嗯......”芙宁娜乖乖地靠在他的肩上不再言语。
　　身上的暖意让她眼中因疲惫带来的困倦愈发强烈。
　　......
　　尘歌壶内，派蒙跟阿圆正准备把刚洗好的衣物拿到宅邸外晾晒。
　　但到了草地上的晾衣架前，她们却发现放在上边晒了一上午的毛巾跟披风都不见了。
　　他遇到了什么情况吗？
　　有些担忧的派蒙很快又放松下来。
　　以他的身手，应该也没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