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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竹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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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陆小侯爷没事就往王府跑,如今我们郡主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怎么反倒不来了呢?”怜梦替叶安宁梳好了头,拿着一只金色的簪子往她头上比。
正擦桌子的紫珠抬头,“是啊,小侯爷这两日怎么连面都不露呢,怎么说也该来看看才是。”
叶安宁闻言不大高兴,“他不来必是有更要紧的事要做,就算关系再好也不可能事事以我为先。而且,他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他,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郡主说得对,”红英替她捏着肩膀,“小侯爷有多重视郡主我们都知道,他肯定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怜梦小声解释。
说什么来什么。
忍冬打了帘子进来,将药碗放在了叶安宁面前,“郡主,陆小侯爷来看你了。”
闻言,叶安宁脸上露出笑容,立刻站起来就要往门外走。
“药还没喝呢,”红英按住了她的肩膀,“先把药喝了。”
“行,”叶安宁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将空碗递过去给红英看,“这下可以了吧。”
红英接过她手里的碗,促狭地笑,“我们郡主真是越发惹人喜欢了。”
叶安宁笑笑,“就你嘴贫。”
陆英靠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上,右手拿着一个长条形的盒子,高马尾束在脑后,几缕发丝被风吹起,眉眼间都是遮不住的笑意。
看见叶安宁从屋里出来,他快步走了过去,这一走起来细心的人就会发现,他的右腿有些微跛。
宣平侯府世子陆英,宣平侯唯一的儿子,比叶安宁年长一岁,少时意外坠马落下旧伤,平日里只要走得慢些,右脚看起来跟常人无异,只有快走的时候才能看出来不同。
叶安宁和陆英自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两人一起爬树捉鸟,长大后一起骑马踏青,犯了错互相为对方遮掩,有了什么新奇的吃的玩儿的,也会想着给对方送一份。
两人的交情一度好到叶允承以为叶安宁喜欢陆英,结果叶安宁听了大为震惊,说,“我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的兄弟呢?”叶允承这才放心。
从上辈子到现在,叶安宁已经很久没见过陆英了。
看着此刻笑得一脸傻气的少年,她忍不住走过去朝他肩膀打了一拳,“喂,没听说我这两天干的大事儿吗,怎么也不来看我?”
“嘶,”陆英一手捂着肩膀装出一副吃痛的样子,“郡主的拳头好厉害,肩膀好痛。”
“行了,别装了,”叶安宁抱着胳膊看他演戏。
陆英站直了身体,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叶安宁,挠了挠头,“这两天我找了最好的工匠给你做了这个,每一道工序都是我亲自盯着的。”
叶安宁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暗红色的马鞭,鞭身是用上好的牛皮做的,鞭柄是木质的,尾端缀着穗儿。
叶安宁握着鞭子甩了两下,心情愉悦地说,“谢谢,我很喜欢。”
不过,这不年不节的,离她的生辰也远得很,虽然平时陆英也会偶尔送她东西,但显然这次是用了心的。
“为什么突然送我礼物?”叶安宁问。
“其实,”陆英言语轻快,嘴角带着笑意,“这个本来是想贺你成婚的,但我听说你要跟林家退婚,就把它带过来了。”
说起这个,叶安宁才恍然想起,当初陆英确实送了她一条马鞭做新婚礼物,但她之后其实没太多机会骑马,到后来实在缺钱就把这条马鞭当了,换了炭火和冬衣。
“你真的决定要退亲了吗?”陆英问。
外面的百姓都在传安宁郡主喜新厌旧极为善变,陆英也看不出来她到底是不是真的要退亲。
“怎么,你觉得我应该嫁给林昭?”叶安宁反问。
“当然不是,”陆英立马否认,语气中带着一丝厌恶,“我最讨厌那些道貌岸然的读书人了,口腹蜜剑表里不一,惯会靠一张嘴给人下绊子,那个林昭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陆英的父亲陆松清年轻的时候为国征战,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因功封宣平侯,早几年西南平定,陆松清又有一身暗伤,皇上特许回京疗养。
陆英是陆松清唯一的儿子,本该子承父业,但他自摔伤了腿后就不肯好好习武,也没有从军的念头,为此没少惹陆松清生气,有些人就以此对陆英冷嘲热讽,说他顽劣不堪,败坏门风。
陆英说不过那些动不动就咬文嚼字的文人,又不能跟他们动手,久而久之就开始讨厌所有的读书人。
当初他知道叶安宁要嫁给林昭的时候还在家里发了好一顿脾气,好几次想劝她换个人,但又不想过多干涉她的决定。
如今知道叶安宁要退婚,他高兴都来不及。
“不要理那些人,”叶安宁说道,“读书人也不都是坏的,要我说你也该多读点书,别整日就知道骑马游猎惹你父亲生气。”
闻言,陆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明明每次都是两人一起出去玩儿的,现在怎么说得好像只有他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似的?
而且她这口气怎么听着这么像长辈在教训晚辈呢?
她以前可不会用这种口气说话。
“安宁,我怎么觉得你跟从前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呢?”陆英隐隐有种哪里不对劲的感觉,但又说不明白。
叶安宁顿了一下,缓缓说道,“人都是会变的,”
时间在变,人心在变,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变的,而变也不一定是坏事,往好处变,往高处变,与其被动的被周围的人和环境改变,不如自己主动去变。
心里想着承载着无限未来的以后,叶安宁扬起了唇角,“退了亲,以后我就去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这一次,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要救下叶家。
明媚的阳光照在叶安宁的脸上,让她看起来像在发光,像一块温润的暖玉。
她的神情是那样的愉悦飞扬,微风掀起她的衣襟,柔软的轻纱向上飘起,好似整个人要趁着这风飘飞起来。
陆英看得呆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底升腾起来。
他突然想起五岁那年初见叶安宁的时候,那时陆松清经常不在府里,他刚得知自己的腿再也好不了了,从此以后就要像个瘸子一样走路了,他无处述说,连着好几天难过的大哭。
那时候皇上听说了他的事情,为安抚嘉奖在外征战的陆松清派了二皇子叶轩去探望,或许是想着他与叶轩年岁相当能玩到一起去,谁知叶轩去了以后非但不安慰他,还故意捉弄他,让人将他绑在树上,还在树上放了一条蛇吓唬他。
因为对方皇子的身份,陆府里的人也不敢去救他,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而他被绳子紧紧的绑着,无法挣脱,哭的嗓子都哑了。
当那条蛇离他越来越近快碰到他时,他害怕的闭上了眼睛,然后一只手突然从侧面伸了过来,带来一阵香风,等他再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手里捏着一条蛇正冲他笑的叶安宁。
那笑容如今依旧历历在目,好像刻进了心里,纹在了血肉上。
陆英突然感到胸腔中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的叫嚣,一把无名之火烧进了五脏六腑,想要抓住什么的念头突然冲破了层层枷锁控制了他。
“你有喜欢的人吗,安宁?”陆英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他感到微微一怔,随后目不转睛的盯着叶安宁。
既然她不喜欢林昭,那...其他人呢?
叶安宁被他问的一愣,这辈子她是不打算成婚了,喜欢这种东西太虚无缥缈,与其受困于一段感情,她宁可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要。
“当然没有。”
——
谢府门口,管家刘全按谢老爷的吩咐在门口等谢然。
片刻后,谢不凡揽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往这边走来,“牡丹,你看我这不就带你回家了吗,只要你乖乖听话...”说着手还在女子腰侧摩挲了两下,引得女子娇笑连连。
"唉哟,谢少爷,奴家知道你对奴家好。"牡丹声音婉转娇媚,嗓子里像抹了蜜似的,直叫听了的人酥了半个身子。
“等回了府让我好好疼疼你,”谢不凡压着声音冲牡丹低声道。
牡丹笑得花枝乱颤,引得路过的百姓频频回头。
管家刘全年岁近六十了,看到美貌的女子内心泛不起波澜,这牡丹一看就是青楼女子,他在谢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待久了,自然看不上这等烟花柳巷的女子。
看着谢不凡引着人往府里走,那女子又是那副浪荡做派,他忍不住上前提醒,“大少爷,我们谢家好歹也是名门望族,怎么能让这样的女子进门呢。”
他虽尽力放低了姿态,又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但这话可一点都不好听。
听在谢不凡耳朵里,那就是以下犯上、明目张胆的训斥。
"你还管起我来了,"谢不凡放开了牡丹,走到刘全跟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我爹都不管我,你算什么东西。”
刘全一把年纪了,又被谢不凡当着其他下人的面训斥,实在是难堪。
谢然带着钟信要出府,从远处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他顿住了脚步,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是视而不见的走过去,还是等谢不凡训完人再过去。
此时,站在一旁摸着自己头发看戏的牡丹似有所感,一转头注意到了谢然二人。
谢然今日穿一身靛青色的袍子,身形消瘦挺拔,五官精致冷淡,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投在他身上,发出细碎斑驳的光,他就那么站着,一身清冷,不沾一丝烟火气。
这气质倒是世间少有。
牡丹自认为在秦楼楚馆里见了不少男人,但像谢然这样的还真是少见,转念一想,这样清贵的公子又怎么会流连妓馆呢。
她施施然走过来,朝谢然福身,一双眼中含着媚笑,“奴家见过公子。”
谢然见她朝自己过来,猛然往后退了半步,没有任何搭理她的意思。
见他退,牡丹又上前一步,被钟信拦了下来,“姑娘自重。”
谢然从另一边绕开她,往门口走,这一走倒是让牡丹逮住了机会,她立刻上前一步抓住了谢然的胳膊,娇滴滴的朝他撒娇,“公子怎的不理奴家呢?”
谢然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使出浑身的力气将人推开,也不知是他太用力了还是牡丹身娇体弱,这一推就将人推倒,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谢然一转头,看到谢不凡怒气冲冲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看样子,刚才的事情他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