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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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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然的身子已经好多了,今日去当值的时候,几位同僚知道他身子不好也没分给他太多工作,下了值后时间尚早,他去店里买了叶安宁爱吃的凤梨酥。
一路上他想着叶安宁这些天又是照顾他,又是操心宋方砚的案子,实在劳累,他今日有空正好可以补偿一二。
回了府,他直接去了厨房,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他已经摸透了叶安宁的口味,她爱吃酸甜口味的东西,也爱吃咸辣的。
从前在谢府的时候,有时候没人给他送饭,他就自己溜到厨房里翻捡些剩下的食材自己做些东西吃,所以于做饭一道他也颇有些心得。
厨房里的人见他来了,都惊讶地张大了嘴,都说君子远庖厨,府里的主子们除了叶安宁还没别人来过厨房,快到晚饭时刻了,厨房里有些乱,厨子的围裙上沾满了油污。
谢然穿一身浅绿色的袍子,站在那里如一支翠竹,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这些天给谢然炖汤的厨娘见了谢然,以为他是来找叶安宁的,于是迎上来说了一句,“您是来找郡主的吧,郡主今日可没来,她吩咐我们汤好了就给您送到房里去。”
她指了指那正炖着的汤,笑着说道,“郡主命人送来了新的食材和菜谱,这汤喝了包您满意。”
谢然一脸平静地开始挽自己的宽大的袖子,同时说道,“我不是来找人的,我要做几个郡主爱吃的菜,给我找些食材顺便腾出一个锅灶给我,剩下的就不用你们管了。”
听了这话,厨房里的其他人就更震惊了,楞楞地抬头看着他,没人说话。
钟信见了,知道他们大概是不信谢然会做饭,也没解释,只催那厨娘快去准备。
那些年两人相依为命,谢然的厨艺钟信也是尝过的,不比府里专门请来的厨子做的差,当时他满心都是酸涩和委屈,叹谢然这么好的人,本该被人伺候着,过衣食无忧的生活,然而现实却是,他居然要靠偷摸到厨房给自己做饭吃才不致饿死。
然而现在心境又不一样了,谢然做饭是为了感谢叶安宁这段时间的照顾,看到叶安宁那么关心谢然,钟信心里是高兴的,只盼望他们关系再好一些。
厨娘楞了半天,听见钟信催她,这才回过神儿来,急忙去准备食材和锅灶去了。
忍冬回了西院,将叶安宁的交代和其他丫鬟说了。
紫珠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担忧道,“这么晚了,郡主怎么突然要去庄子上?”
忍冬摊手,叶安宁没说,她也不知道。
红英插了一句,安慰道,“郡主一定是有事,等事情解决了我们就知道了,放心吧,郡主做事有分寸的。”
小云听了她们的话依然皱着眉,这还是她入府一来,叶安宁第一次夜不归宿,听忍冬说是去找小侯爷了,小侯爷陆英,她见过一次,和叶安宁关系很好。
她忽然想到了谢然,谢然还不知道这件事,若是知道该伤心了吧。
她看了一眼外面,这个时辰谢然应该已经下值回府了。
小云走到了厢房门口,抬手敲了敲,半天没人回应,难道还没回来吗?
她正要往回走,一抬头看见一个扫地的仆役正朝她看了过来,仆役抬头朝她笑了一下,说道,“云姑娘若是想找郡马,不如去厨房看看吧。”
厨房?小云疑惑,谢然去厨房干什么。
等她到了厨房,一眼就看到烟火氤氲里,一个清冷的男子挽了袖子正在切菜,他神色严肃而冷淡,与周遭格格不入。
钟信正洗菜呢,一转头看见门口的小云朝他使眼色,跟谢然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刚到门口,小云就将他拉到了一边,惴惴地问,“郡马怎么忽然要做菜?”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猜想,谢然若是自己想吃什么,吩咐下面的人做就好了,这样大费周章地做菜,多半是为了叶安宁。
钟信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想,“自然是做给郡主吃的啊,少爷专门做了郡主爱吃的菜,一会儿就能开饭了。”
钟信只以为小云担心谢然不会做饭才这么紧张,于是又添了一句,笑嘻嘻道,“我家少爷做饭那可是......”
“郡主今晚出去了,不回府了。”小云沉沉地说道。
钟信话还没说完,就被小云打断了,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
“啊?”钟信没料到叶安宁会不回府,登时有一瞬间的空白,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谢然的这顿饭不就白做了么。
随即他又疑惑都这么晚了,叶安宁不回府能去哪儿,于是又问道,“郡主说没说去哪儿了?”
小云迟疑片刻,缓缓吐出四个字,“宣平侯府。”
钟信心里咯噔一声,立时升起一个念头:这事儿可千万不能让谢然知道。
他细细地叮嘱小云,“少爷若是问起,就说郡主去相熟的女伴那里了。”
小云不说话只怯怯地盯着他背后看,眼里有着慌乱。
钟信似有所感,一转头,正好对上了谢然的一双黑眸,那双平静的眼眸里闪过几丝隐忍的失落,很快变成一片寂然的冷意。
谢然做好了三个菜,还差一道汤,想让钟信先把这几个菜端过去,顺便叫叶安宁吃饭,猝不及防就听到了刚才的话。
她去找陆英了,今晚不回来了。
这个念头似一根细针扎进了心口,刺得他一痛,他不自觉握紧了手,将指尖微微的颤抖一并按了下去,伸手将袖子理好。
既然叶安宁不回来,那也就不必再做汤了。
钟信将他的失落看在眼里,绞尽脑汁安慰道,“郡主一定是有重要的事儿,她回来自然会跟少爷说的。”
小云赞同地点头,她也不太会安慰人,但她能感觉到,谢然此刻心情很不好。
谢然眼睫颤了颤,平静道,“无妨,郡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下次再做也是一样的。”
话虽是这样说,但晚饭的时候,谢然却是一口都吃不下,一桌子菜原样撤了下去,钟信劝了半天都没用。
谢然说自己胃口不好,但钟信知道,一定是因为叶安宁的缘故,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叹着气收拾了桌子。
谢然拿了一卷书坐到了塌上,垂眸看着桌上那一包凤梨酥出神。
他禁不住想,什么事这么着急,需要大晚上去处理呢?
屋里收拾干净后,谢然就吩咐钟信去睡了,钟信不放心地叮嘱他要早点休息,谢然摆摆手。
“咔哒”一声轻响过后,屋里安静了下来,桌上一盏孤灯,烛光摇曳。
翻开的那页书半天没动过了,昏黄的灯光覆在身上,不添一丝暖意,外头风乍起,扰人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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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安宁和陆英到了温泉庄子,叶安宁交代方平趁天黑前去附近查探一番,看有没有要申冤的百姓,方平领命去了。
案子已经到了大理寺,没时间耽搁了。
陆英带着叶安宁进了庄子,边走边介绍,这庄子里有两处温泉,一处在前院,一处在后院,后院的温泉池子小且隐蔽,陆英问叶安宁想不想试试。
叶安宁是来做正事的,自然没有泡温泉的心思,谢绝了陆英的好意。
陆英早猜到如此,也不失望,招手唤来庄子上的管事,让他去好好准备晚饭,顺便让人把最大的那间房收拾出来,晚上让叶安宁住。
那间房从前一直是陆英专属的屋子,管事听了他的安排点头应是,立刻躬身退下吩咐去了。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叶安宁看那管事慌张的模样有些无奈,她大晚上过来还要陆英把房间让出来。
“一点儿都不麻烦,”陆英毫不在意,只要她高兴就行。
叶安宁现在冷静下来了,想到来这儿的目的,又觉得十分不确定,那些记忆太久远,模糊褪色,不成样子。
她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说起来,都是我一时兴起,能不能查到都不一定呢。”
万一差不到可怎么办。
“总会有办法的,”陆英朝她笑了起来,挑眉道,“这可不像我认识的你啊。”
她印象中的叶安宁是不会认输的。
叶安宁忽然也笑了起来,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但陆英说得对,总会有办法的。
吃了晚饭,叶安宁在管事的引路下到了房间。
打开门,一股木质清香扑面而来,房间宽敞,左手边是卧房,右手边是一个小书房,靠墙置了一排书架,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和一本摊开看了一半的书。
大概是因为她要来住,书桌上添了一束白色的花,插在一个宽口瓶子里,散发着淡淡清香。
管事的看她神色淡淡的,也不知房间布置的合不合她心意,于是轻声说了一句,“郡主,床铺都换了新的,您要觉得哪里不满意尽管跟奴才说,我马上差人给您换新的。”
叶安宁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本看了一半的书,书上写满了批注,封面上写着“兵法韬略”四个字。
“世子常来吗?”叶安宁问。
管事的答道,“这几个月来的比较勤,这些书都是世子这几年一点点买回来的,他来这里也不怎么泡温泉,好像一直都在这书房里待着。”
叶安宁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管事的走后,叶安宁朝那排书架看了过去。
鸡鸣三遍,一缕微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射到了地上,空气中飞舞着淡色的粉尘。
桌上的蜡燃得只剩下一小滩凝固的液体,谢然坐在塌上,胳膊放在桌上,一手撑着头,缓缓睁开了眼。